《北风舞长歌》羹汤

5、波涛暗涌

　　军队虽然已经走远，但街上卷起的烟尘却迟迟没有散去。张聿亭长吸一口气，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邢奉陵已经起身负手而立，目光如炬的对着张聿亭说道，“张公子，北方虽环境恶劣物资匮乏，但我北方男儿却个个强干，个个都有着有一马当先的胆气！可毕竟他们大多都是草莽出身，只懂得横冲直撞。不过既然让本王遇见了像公子这般有勇有谋的人物，当然是不肯放手的。”
　　“本王自认将领之才不比那兵圣姜歇，但重要的是！本王有着远比那姜歇更为雄厚的实力！有着登峰造极的雄心！”
　　“张公子，成为本王幕下之臣吧。本王敢保证你定当成为一代名相，名垂千古万世流芳！”
　　张聿亭着实被这一番话给吓了一跳，喉头颤抖着说，“殿下为何认定是我？”
　　邢奉陵神秘的笑了笑，“实不相瞒，方才公子你与你的朋友谈论本王时，本王就坐在你的旁边，就是公子现如今的位置。”
　　“四人中，只有公子你说对了，就这么简单。”邢奉陵道。
　　张聿亭顿时感到尴尬，虽说读书之间的谈论被好听的叫做指点江山，但说到底还是一伙人在一起八卦别人，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而且他们半天也没对那北山王说什么好话，重要的是还让被八卦的那人知道了。
　　邢奉陵似是察觉到他的内心，缓解尴尬的笑着说，“本王早已听惯了那些市井流言，无论是好是坏，本王都能欣然接受，而且他们说的大多也没错，公子不必有太多顾忌。”
　　张聿亭释然道，“多谢殿下宽恕。”
　　邢奉陵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觉中夕阳竟已西下，天边红霞也如火般灿烂，给大地渲染出了熏黄的颜色。
　　“张公子不必着急回答本王的问题，在本王回辖地之前，公子大可好好想想，当然，本王随时都欢迎公子的到来。”邢奉陵微笑道，语气像是引诱着一个孩子般充满挑逗。
　　邢奉陵说完便如风般离开了，但张聿亭却呆在原位静静地不知想着什么。
　　另一旁。
　　湘云馆，京城第二大的驿舍，专为接待那些远道而来的王侯将相。
　　虽说比不上第一的峰来馆，面积也足有百家屋舍之大，馆内有放置兵马的马槽，演练军队的马场，但终究是放不下近千人的军队。
　　马场上姜歇手下的士兵因为馆内面积太过狭小正忙上忙下的准备夜晚露营的帐篷，但进行的却有条不紊。
　　转过马场，主楼内布置的极尽奢华，雕梁画栋，假山流水，缓缓生出雅致之意；湖边栽种着那湘妃泪泣而成的竹子，有着修长而挺直的骨节，正应了那湘云二字。
　　与外面场地不同的是主楼大厅里格外安静。
　　姜歇坐在主位上静静的喝着茶水，两旁分坐着他手下的大将。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但在姜歇的一举一动下，寂静的氛围却显得格外紧张。
　　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下，任何一言一语都可能打破沉寂，引发混乱。
　　争执一触即发。
　　但有一人却有些坐不住了，开始轻轻的跺起脚来，手不知何处放似的胡乱敲着，脸上也明显写着不耐烦之意，那便是白日一直在姜歇声旁担任护卫的段衡。
　　姜歇放下手中茶杯，说到“段衡，你无事的话大可离开了。”
　　段衡被惊了一跳，其实这并不能怪他，自从到了这驿馆后，才放下行李就被叫来了大厅，这不言不语的气氛都已经足足有一个时辰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耐得住性子的人，更何况他还有别的事要办……
　　段衡看向姜歇，小心翼翼的说，“不了，将军。没事我听着也行。”笑话！他段衡再怎么不聪明也不会注意不到姜歇那张阴沉着的脸！
　　姜歇呵呵了两声，语气似是懂人意的说“三年未见，白天有我在没好好说话，现在你肯定着急着和你那个已经位高权重的弟弟再好好续上一面吧。”
　　段衡这下真是骑虎难下，卑微的笑着说，“将军您说什么呢？卑职不懂。”
　　“我说你怎么还不去见那邢奉陵。”姜歇单刀直入的说。
　　段衡差点被口水噎死，怏怏然道“怎么将我说的像敌方的细作似的。”
　　姜歇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讥讽说，“邢奉陵还没蠢到让一个蠢货来打探我的情况。"
　　段衡悻悻然的闭嘴，对于姜歇那张木头脸他就是无可奈何。
　　但显然这一段插曲便是开始进入正题的表现。
　　“你们应该已经听到了吧，关于北山王军的那些事。在座的各位。”姜歇说道。
　　所有人都不言语，但却心知肚明，这是姜歇生气的表现。
　　“哼，当年那个你们一致认为不足为惧的小鬼现如今已经在我的头上开始放泼了啊！”姜歇轻笑。
　　全场沉寂，他们一直放任邢奉陵一是觉得那小子当时纨绔，是个不成气候的家伙;二是因为他们大多是先王部下，对于邢奉陵多少会有些恻隐之心，谁知道那人方才竟会那么声势浩大的让军队在街上游行，所有人都不由得觉得当时是小瞧了他。
　　姜歇双手紧握，说到底他也是小瞧了邢奉陵，白天的那一番行为可以说是对他姜歇宣战，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北山究竟是何种势力，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早点斩草除根 ，不然也不会留下如此大的隐患。
　　邢奉陵，既然有本事向我宣战，那就得有本事开战，战场上我可不会顾及先王的情分，像三年前那样放你一马！
　　白夜落幕，夜晚降临。
　　国子监祭酒吴明致的宅邸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冷清，黑夜中连灯笼都只是稀稀疏疏的闪耀着光辉，一代名臣，不由得让人唏嘘竟寒碜如此，但毕竟那位吴大人可是个声名远扬的大清官。
　　一袭白衣回到门外，正是白天同张聿亭一同的吴彻。
　　吴彻回到家中，就有人来禀报平时公务缠身的父亲竟已在客厅等候他多时。
　　吴彻匆忙赶至客厅，只见父亲正端着药碗喝着，见他回来，便放下药碗招呼他坐下。
　　但吴彻却体贴的站向他的身后，替他揉着日久积病的脊背。
　　可笑这世上那些贪官污吏始终快活，而一生清廉的国子监祭酒却常年疾病缠身。
　　吴明致按住他那唯一的儿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决定了吗？彻儿。”
　　吴彻手一抖，“父亲……，孩儿不孝。”
　　吴明致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彻儿，你与我不同，你有着傲人的才气和志气，不会甘心像我一样一生只做个祭酒，与人传道授业。 ”
　　吴彻喉头哽咽起来，“父亲，就算孩儿的选择的人可能会毁了你的一世英名也不在乎了吗？”
　　吴明致只是慈爱的笑了笑，说到“为父虽一生清廉，但到了晚年，也不免会为了自己后代考虑，彻儿，你选择的那人是谁”
　　吴彻在父亲的面前跪下，盯着父亲日益苍白的脸目光坚定的说，“裕王——穆芹止。”
　　那位祭酒大人只是略微愣了一下，之后便了然的说，“也对，我还以为你会选那文韬武略的姜歇。”
　　之后吴明致一阵咳嗽，许久才止住。
　　裕王府，装点的十分奢华的房内，红纱帐下，裕王爷穆芹止躺在一位美人膝下，闭目听着来人的报告。美人酥手轻轻按摩着裕王的肩膀，裕王的右手则有节奏的在美人白皙光滑的腿上轻点。
　　听完探子的报告，裕王轻笑道，“那个姜歇倒也罢了，没想到北山王也来这么一出，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没有姜歇那样的底气的话这么做只会更加惹人耳目。歇停了这么多年，北山的那些家伙终究也是坐不住了。”
　　略一停滞，穆芹止调戏般的语气说，“这么多年没见，那北山王也应该出落成出彩的美人了吧，不知是何滋味。”说完还舔了舔嘴角。
　　“有趣的事就快开始了，呵呵。”他笑道。
　　威严的皇宫内，身穿黄袍的少年面相虽然稚嫩，但已经有了睥睨天下的帝王气质。
　　自从姜歇来到京城后，他便一直皱着眉头。
　　他的声旁站着一位面貌绝美的女子，身穿紫色华服，举止大气优雅，不似闺阁之中对镜贴花的女娇娥，更似那指点江山的英雄豪杰。
　　她替年轻的帝王抚平眉上皱纹。
　　“皇姐，你怎么看今日那姜歇和邢奉陵的行为他们两个，一个仗着先帝恩准，一个仗着王位殊荣，在主街上逞尽风光，明显是不将我放在眼里。”穆鹤止恨恨的说到。
　　绝美的女子怜爱的望着自己还年轻气盛的胞弟,说道，“陛下如今虽势单力薄，但终究是皇室正统，九五至尊。对那些身怀叛逆之人自然是要早日清君侧，还朝堂一个清明。”
　　穆鹤止放松下来，欣慰的笑了笑，他一直都信赖着他的姐姐。
　　然而他却没注意到女子语气虽强硬，但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担忧。
　　因为无论是哪方势力失去均衡，受害最大的都会是这位根基未稳的年轻帝王！
　　但是！女子眼中忧虑转为透露狠戾，她绝对会用尽一切守护住这好不容易才为她的亲生弟弟赢来的一切！人挡杀鬼，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