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与野兽》圈叉勾

2、淑女

　　“小姐，含胸驼背会毁掉一个淑女。”

　　爱丽丝闻言挺直脊背，端坐在梳妆台前任她的化妆师兼礼仪老师弗罗多摆弄。
　　他有时会让人身心都不大愉悦——是个不合格的马屁精。

　　爱丽丝轻扬下巴，让弗罗多能够更好地勾唇线。
　　他的相貌使人感到亲近——长得像个黑猩猩。

　　夹完假睫毛，爱丽丝面部妆容大致完成，她抬起眼皮看向镜子，镜子里的弗罗多垂着眼，咧开大嘴。
　　“小姐的美貌令人惊叹。”他说。

　　爱丽丝脸上隐约带了笑意，视线转到镜子里的自己，美貌不知道能不能让人惊叹，至少不像猩猩。

　　爱丽丝很满意，放卡带默片一样缓缓起身，被弗罗多压住肩膀坐了回去。
　　“早餐前先让奥利奥测试体脂率，最近小姐的锁骨都会躲迷藏了。”

　　奥利奥是少有的高仿真机器人，弗罗多曾多次向她示爱都被她以人脸识别数据错误为由拒绝。

　　弗罗多拍拍爱丽丝后颈，爱丽丝条件反射凹出锁骨，弗罗多右手拿起修容棒往凹陷处上妆，左手随后熟练地在锁骨上涂高光，定妆之后吧唧两下嘴，把爱丽丝的抹胸裙往下扯扯，顺手一画加深她的事业线，再把衣服死命往上提了提。

　　“以防万一。”
　　弗罗多仿佛刚插完一地的秧，直起腰，虚喘一口气，大嘴又开始张合。
　　“暴露服饰不适合小姐这样端庄的淑女，除了收集体重数据请小姐务必再量一下胸围。”他欲言又止，思索片刻，才又开口：“我再决定要不要订购木瓜营养液。”

　　最后一丝翘起的鬓发被弗罗多固定好，爱丽丝的屁股终于能从凳子上解放。
　　她瞥一眼忙着收拾梳妆台的弗罗多，不动声色抬起脚，把踩在脚下的裙摆往后一踢，锃光瓦亮的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被惊起。

　　——

　　爱丽丝一直认为弗罗多有强迫症，不然怎么会为了找她不慎脱落被风吹走的一根头发，仔仔细细趴在地板上从门口检查到床边，进而发现床下的秘密。

　　明明奥利奥每十分钟就会进来打扫一次。

　　他把一本本散落在高脚床底的书籍扒拉出来，刚刚被批评重了三斤所以赌气吃太多的爱丽丝正在跟饱嗝作斗争。
　　“小姐，这是什么？”
　　“课本。”
　　爱丽丝看一眼被遗传学书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课本”，端正回答。

　　弗罗多于是失去翻开这些书的欲望，他从宽到窄从薄到厚把书整齐摞好，放到小书柜上，面带疑惑扭头：“课本怎么会在床下面？”
　　“睡前复习，太困，一松手，就掉下去了。”
　　爱丽丝说完就闭嘴屏气，看弗罗多又转过去一本一本对齐书角，松了口气，轻抚胸口。

　　弗罗多把书角对齐，摇头表示不满意，又把横向摆放的书竖起来，摆弄一番过后，看起来规整不少。
　　他勉强压下继续整理的欲望，才有空抓重点：小姐不是毕业了吗，需要哪门子睡前复习？

　　弗罗多盯着那些书，背对爱丽丝轻声试探道：“小姐打算继续深造？”
　　“嗯？”爱丽丝含糊其辞，“嗯……”
　　“太好了，先生一定很高兴。”弗罗多心里犯痒痒，颤抖的手忍不住再次伸向书柜。
　　“嗯。”
　　“准备出国吗？”
　　“嗯……”
　　“那我得尽快安排小姐的礼仪训练。”
　　“嗯。”
　　“小姐目标学校定了吗，我可以……”
　　……

　　——

　　午饭过后，家里涌进一群人。

　　爱丽丝从午觉后的昏沉状态清醒过来，看清床前的不是明月光，是弗罗多。
　　“小姐，这是什么？”
　　弗罗多脚边多出一只小动物，他正伸手指着它。
　　“猫咪。长大了好多。”
　　弗罗多一脸你逗我呢。

　　爱丽丝别好耳旁碎发，从床上下来，提起裙子蹲下去准备抚摸小——大猫咪，眼珠子一转，停了动作，看向弗罗多。

　　“猫咪的毛呢？谁准剃的？”
　　“……”

　　弗罗多：“小姐，这不是猫，看面相是猎豹幼崽，生长到一定阶段背部的毛会自然脱落。”
　　“除去面部特征不符外，它来这几个月，叫声和猫不尽相同，身上的毛也不像猫那样细软……”弗罗多据理力争，无视小兽凶狠的干瞪眼。

　　爱丽丝脸上浮现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却没说话，压手让弗罗多弯腰凑近。

　　“喵~”她对着“猫咪”喵喵两声。
　　“猫咪”低声呼噜一声算作回应。
　　“喵喵喵~”爱丽丝又做了几次示范，鼓励般看向小兽，“你来。”

　　弗罗多：“……”

　　“猫咪”提着嗓子，昂首短促叫出一声，勉强向“喵”靠近。
　　爱丽丝欣慰点头，拥抱小兽，抚摸它的脑袋，对弗罗多温柔阐述：“它是猫。”
　　小兽依恋往她怀里凑了凑。

　　弗罗多：“……”
　　你们一起学猫叫，一起把我当沙雕！

　　“通知厨房一声，从今天起给猫咪加餐，你看它长这么大了身上都没什么肉，比一般的猫瘦多了。”
　　爱丽丝看弗罗多不小心被舔到手背后颤巍巍捏着小兽后颈，防备它突然暴起，她悄悄把地上的兽毛踢进床底，叮嘱道。
　　弗罗多欲哭无泪，那是因为它不是一般的猫啊我的小姐，你没看它长多长多高了吗。

　　弗罗多安顿好小兽，换了一身衣服，用消毒洗手液洗得手快脱掉一层皮才又回到爱丽丝房间给她梳发补妆。
　　“他们还没出来？”爱丽丝问弗罗多。
　　“先生和客人应该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爱丽丝也只是随口一问，她换好衣服，因为胸围离奇缩水，这次是正正经经的休闲套装，她要出门了。
　　“时间差不多了。”爱丽丝望向墙上的挂钟。
　　“玩得开心。”——再也不要捡什么“猫咪”回来了。

　　爱丽丝点头。
　　弗罗多从梳子上刷下爱丽丝刚掉的发丝，搓红的双手放在裤兜旁，出了房间。

　　爱丽丝轻手轻脚趴到房门盯了一会儿，看到弗罗多走远，才从衣柜深处翻出大背包，把弗罗多收拾上书柜的书装进背包，又从抽屉里拿出单反，悠悠停停溜达了出去。

　　走到大门口，尖锐的门铃声突起刺激爱丽丝耳膜，吓得她一个手抖差点把单反摔地上。
　　没敢停下来让人看见她“拖家带口”的样子，她慌慌张张转身迈着小碎步往花园跑，正慌不择路跑错方向折返回来，拍门声就砰砰响起来。

　　她又开始跑。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门外的人在不停地大力拍门。

　　怎么还没人开门？
　　也不知道刚换的大门够不够结实。爱丽丝边想边加快脚步，拐进转角，从花园后门跑了出去。

　　——

　　爱丽丝的背包落入同伴手中，她举起单反拍摄路边野花。

　　一群女生哄抢翻看爱丽丝带来的脸红心跳刺激本，平日里出了名的名媛们大咧咧盘腿坐在草地上，粗声粗气埋怨爱丽丝。
　　“好东西藏这么久，不够意思。”翻开“课本”书皮，瞬间尖叫出声，而后一串嘎嘎笑，“带劲！”

　　淑女摄影社里唯一的男性马里奥好奇凑上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目光就开始闪躲，这内容不太符合他想象……

　　“小心一点。”爱丽丝换了个拍摄角度，头也不回警告她们，“要还的，别弄坏了。”
　　没人理她，她就继续拍照片。

　　马里奥融入不进一群沉迷二次元为爱鼓掌之流，注意力转移到认真做事的爱丽丝身上。

　　爱丽丝此刻端庄娴静，时不时变换动作也自然优雅。
　　马里奥走到爱丽丝身后看她拍得怎么样。
　　他伸长脖子悄悄看。

　　“……”
　　爱丽丝摸爬滚打厮混四年至今无获奖作品问世，并非没有道理。

　　他目睹爱丽丝脖子随相机移动扭曲，用那不可理喻的角度拍摄出诡异画面。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艺术创作者都无法抑制心中燃起无名之火。
　　他忍不住上前指导。
　　指手画脚。

　　没等他出声，爱丽丝已经按下快门，恢复正常姿态小幅度活动脖子。
　　她对着相片叹口气。
　　他们以拍摄社团宣传照为由头组织出游，可想而知大家为了这个二吊子社团的明天有多努力。

　　马里奥觉得有自知之明的爱丽丝很可爱，可爱到让他忽略她对艺术感知的迟钝，抬手准备拍她肩膀给予宽容的鼓励。

　　“也太完美了吧！”爱丽丝叹完气，紧接一句由衷赞美。
　　“……”马里奥的手急转直退，绕到后脑勺使劲挠。

　　爱丽丝察觉背后动静，转身看到马里奥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她耐心欠佳，朝他竖起食指左右摇摆，随后指向他身后。
　　“别问我要，存货全在包里，用抢的，别觉得她们是女生就不好意思跟她们争，这些书对你帮助比较大。”

　　马里奥双手似脱力垂下：“我……”
　　他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爱丽丝自顾自回转身，挥手让他离她远点。
　　创作需要灵感，灵感来自不受打扰的内心世界，内心世界的宁静需要外界环境的配合。
　　马里奥：“噢。”

　　爱丽丝往前走几步，看样子是在发挥主观能动性给自己寻找合适的外界环境。

　　她的背影依旧高贵，蓬松微卷的头发在她歪头瞬间往一旁垂落，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颈肩线条流畅柔美。
　　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绝美角度，爱丽丝整个人往下半蹲，侧身后仰，半张脸融进黄昏。
　　光影交错间，面部轮廓愈发清晰。

　　马里奥视野所及赏心悦目。

　　再一联想这位真正淑女倾力创作的成果——
　　从此他的创作不再需要内心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