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架》柠禄

27、回来

　　许付航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

　　但没想到和楚物一样，贝方茶比他还早。

　　贝方茶显然精心打扮过，知性高雅，坐在弥漫着咖啡香的馆内，犹如盛开的白兰花。

　　“来了。”贝方茶看见许付航，微笑着像个温和的长辈一样，招呼他坐下。

　　许付航有些拿不准贝方茶的喜怒，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坐在对面。

　　还是贝方茶先开口：“不用紧张，我不是来为难你的，就当是陪家里长辈聊聊天。”

　　许付航：“……”

　　他从来没和家里长辈聊过天。

　　他家里全是不好说话的人。

　　但这没有必要纠正，所以许付航开启了商务社交模式，他微笑着：“没有紧张，只是昨晚我没睡好，状态有些差，让您误会了不好意思。”

　　贝方茶要是看不懂许付航在客套，那她就白活了。

　　正常聊天是不可能了。

　　“罢了。”贝方茶拿出一张卡放在桌面，推过去，对许付航说：“这里是一百万。”

　　说完她看着许付航，面不改色，好像她做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她给许付航的不是卡，而是一杯水。

　　许付航敛眸沉默着。

　　他着实没想到这一遭，这种情节不应该是发生在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吗？500万起步……下一句是什么来着？离开我儿子？

　　可他们已经分开了，这钱花的未免冤枉。

　　见许付航连头都不点一下，贝方茶继续道：“这是一个星期的份。”

　　错了。
　　现实与小说还夸张。

　　分开要持续打钱实在离谱，许付航不得不开口：“一个星期？”

　　“没错，只要你不离开我儿子，每个星期都可以拿到一百万。”贝方茶说。

　　是移到下一句了。许付航想着。

　　反正他已经提了分手，说好就是。

　　但话到嘴边许付航突然反应过来楚物妈妈说的是“不离开我儿子”。

　　贝方茶继续追加筹码，她说：“如果你愿意跟我儿子回家见家长，正式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公司的股份也会有你的一份。”

　　“多少？”许付航并不动心，他只是想知道这一家神奇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和我儿子一样多，10%。”贝方茶答道。

　　具体的许付航不了解，但就楚氏集团的股份市值来说，这至少百亿甚至上千亿。

　　真够离谱的。

　　这数值都能埋他八百辈子了。

　　“我拒绝。”

　　许付航把卡轻轻地放回贝方茶面前：“很感谢您的好意。虽然我没有那么多钱，但我也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吗？”贝方茶语气里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着急，她真的担心许付航会走，有些口不择言地说，“我们可以给你妈妈找最权威的医生和专家会诊。”

　　许付航这才真正地与贝方茶对视。

　　几秒后，许付航在贝方茶道歉以前开口：“其实，我并不关心她是否能得到最好的救治。”

　　“或许您很难理解，还会认为我不孝。”

　　“您查到的东西太少太浅，或许是出于尊重我的隐私？但我还是得说……提起她，只会让我拒绝得更加彻底。”

　　“祝您用餐愉快，敬爱的贝夫人。”

　　许付航轻笑，绅士地行了个礼：“我先走了。”

　　提起一个会不断把他拽入黑暗深渊的人，不就是在提醒他爱不了也耽误不起吗。

　　是，钱对楚家来说不是问题，可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

　　但她还有一个暴力狂的老公啊，上赶着去交好，然后引狼入室吗？

　　如果他依然追求在外人眼中的形象，那或许不会是很大的威胁，可那种人哪天发疯也不奇怪。

　　别人的家人是后盾，他的不来毁了他就很好了。

　　除了……

　　除了林步莘。

　　许付航走出咖啡馆，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

　　今天，好像成双成对的人格外多。

　　就连从车上下来的人，也都是情侣居多。

　　以前是这样的吗。

　　许付航尝试着去回忆以前站在路边见到的景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模糊。
　　无论怎么想，都只能得到模模糊糊的景物，人也好，事也罢，都没有亲历感。
　　就好像这之前所有的日子，他都被剥离于世界之外。

　　能想起来的只有关于楚物的事。

　　有他在的地方才是清晰的。

　　许付航往旁边让了让，向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带着歉意地点了下头。

　　接下来该去哪呢。

　　太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许付航迟迟未能得到答案。

　　和楚物在一起那段时间，完全不用想这个问题，除了加班，下班后都会见到他，周末好像也过得很快，明明都刻意控制了，却还是在不经意时被人把空余时间填满，没有时间感受孤独。

　　许付航转身向左。

　　视野中的一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无处可避。

　　他们都只见过彼此年少的模样。

　　可在此刻，他们都无比确认对方就是那个人。

　　许付航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口型依稀辨认出来他喊的是“哥哥”。

　　他回来了。

　　林步莘回来了。

　　林步莘来找他了。

　　林步莘是特意回来找他的。

　　“哥哥……”许付航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像定在了原地，眼神定着在林步莘身上，像最初几年的无数个梦境里一样。

　　梦境里，只要他一动，林步莘的身影就会消失。

　　纵使他跑得再快，也抓不到林步莘的一片衣角。

　　可是现在。

　　林步莘朝许付航走来。

　　许付航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林步莘的视线要比十年前平和不少。

　　年少的林步莘眼里都是恨，只有在看着许付航的时候会好一点，只是，看久了会变得痛苦。

　　现在那分痛苦淡得看不出来。

　　不过。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

　　“谁让你回去的？我不是让你别回去吗！你回去尽哪门子的孝？你那个把你当替死鬼的妈，就算死了又关你什么事？”林步莘揪着许付航的领子，“啊！你说话啊！他们没再对你做什么吧？”

　　许付航被骂了一顿，但也确定了眼前的人是真的，不是梦里那个有一点声音就会消失的林步莘，他顿时高兴起来，眼神发亮地请求道：“别走了好不好？”

　　林步莘气笑了。

　　“我警告你别再回去。”林步莘说到这句话时，脸上有几分从前的冷漠暴虐。

　　这种情绪把许付航从喜悦中拉回现实，他意识到自己和林步莘之间，依然存在着太多问题。

　　“我不是心软，你别担心。”许付航放轻了语气，一如他第一次和林步莘说话时那样，带着小心翼翼的感激和期盼，还有依赖。

　　林步莘半信半疑地看着许付航。

　　许付航继续开口：“他还是去找你了吗？”

　　林步莘一下就明白了：“他跟你说只要你打钱就不会来骚扰我？他说的话你也信？他怎么这都相信？”

　　“可是，我不打钱，他就会逼你打钱。”许付航盯着林步莘，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而且，她是我妈妈。我不爱她，她也是我妈妈。”

　　林步莘不说话了。

　　两人在街上站了一会儿，引来不少目光。林步莘才说：“找个地方聊聊吧。”

　　“去我住的地方可以吗？”许付航问。

　　去哪里许付航都觉得不安心，生怕林步莘会因为他说错话就直接离开。

　　林步莘没有反对，点了一下头。

　　许付航略显局促地为林步莘介绍自己的情况：“我开了车过来的，住的地方离这里大概二十分钟车程，你晕车吗？”

　　“不晕车。”林步莘说，“走在前面就好好看路，别老回头看我。”

　　许付航：“……嗯。”

　　提心吊胆地走到了停车的地方，许付航看到林步莘还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走吧。”

　　两人还未上车，许付航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楚物，他从车上下来，着急地要赶往哪里。

　　许付航知道他肯定是来找自己的。

　　“楚物。”许付航喊了一声。

　　楚物循着那个魂牵梦绕的声音，看了过来。看到了许付航，也看到了他身边的男人。

　　楚物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依据，几乎是一眼，他就认定了那个男人就是许付航放不下的那个人。

　　他回来了？

　　还是他早就回来了？

　　楚物矜贵的眉眼被阴鸷压住，他朝许付航走过来。

　　目光却落在林步莘身上。

　　林步莘身上集合了他父母所有的优势，明明是个男人，面相却清秀阴柔，细长的眉毛和对男人来说略大的眼睛，在他的脸上都很和谐，冷白皮，嘴唇殷红，偏偏男性特征的喉结又很突出。

　　楚物不由冷笑了一声，难怪许付航那么喜欢亲他的喉结。

　　原本控制着自己不参与许付航私生活的林步莘，听到来人冷笑，紧皱着眉，语气不善地问：“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两人之间气势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楚物正要开口，却听许付航先一步说：“楚物，别这样。”

　　林步莘愣了一下。

　　忽地就收起了浑身的尖刺。

　　他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情绪，得偿所愿？还是难过？

　　许付航下意识的反应其实很说明问题，人在发生冲突的时候，通常都会安抚更亲近那个人，让他让一步。

　　他。

　　不再是许付航最依赖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