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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领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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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许付航打电话给楚物约见面,他都没有回复那条消息。
楚物佯装镇定地说好,心却沉到了谷底。
许付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想和他有未来。
当面说,是为了杜绝后续可能产生的问题,是常谈商务的人易有的习惯,一种下意识的选择。
这种已知让这次赴约变得像处刑,楚物心情沉重无比。
追求不被接受很正常,被屡次拒绝也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楚物真正害怕的是让许付航感到抗拒,他的追求会对许付航造成痛苦。
他不想让许付航感到痛苦。
他想让许付航从他那里感到幸福。
表达爱意。
不要露怯。
不要退缩。
冷静,坚定。
楚物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两个小时,他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演练,试图找出最佳方案。
他设想了一遍又一遍见面的场景,把想说的能说的话在脑子排列了一行又一行,最终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这还是在他目前已知所有情况的前提下,是简单版本。
许付航的身上,还有更多不曾告知或透露的秘密。
许付航比约定时间早来了半个小时,看到已经坐在那里的楚物,略微讶异了一下,很快,这丝讶异沉进海底,不见踪影。
“算了吧。”
许付航坐在楚物对面,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砸得楚物心脏发疼。
楚物眼眶发红,问:“为什么?”
“我要回老家结婚。”许付航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道:“我妈妈大概是快死了,希望离开之前能看到我结婚。”
“她不知道你喜欢男人?”楚物问。
许付航本来就是什么扎心什么恶心就说什么,除了他妈妈可能真的快死了,其他都是假的。
“对,我约你见面是为了通知你,我要请长假,别来公司找我。”许付航说的话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是毫不顾忌面前人的感受,“以后也别来了。”
楚物竭力克制着自己,他像一只突然被丢到冰雨里的缅因猫,长毛被打湿,可怜又狼狈,随时会病倒的样子∶“我就这么不重要?”
许付航突然靠近了楚物,似乎是想从他脸上找到让他产生这个问题的原因,说:“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楚物是真的不愿意相信,也很难去相信,可是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会拿自己妈妈要死了这种事情来撒谎。
他被打得措手不及,不愿意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临终遗愿让他几近失语,只剩下最本能的一句质问∶“是不是什么原因都可以让你第一时间抛弃我?”
“都成年人了,别随便用抛弃这个词。”许付航冷漠地说道。
“这才过去多久?”楚物说不清自己是在难受什么,“那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付航见楚物信了,继续添火:“我妈妈都要死了,当然得快。她是我小学同学,听说是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比我更喜欢?”楚物红着眼眶,声音颤抖地问。
许付航冷淡地反问:“你这问题我怎么知道?”
楚物不再说话,他的手指死死地抠着,就要抠进肉里。
许付航抓住楚物的手:“再用力就流血了。”
“别管我。”楚物并不需要这方面的关心,他的情绪处理机制已经过载,为了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只能忍着,竭力忍着。
“我们不是最开始就说好只是玩玩吗。”许付航没有松开楚物的手,“别这样。”
“其实,你妈妈只是想看到有人照顾你吧,这个人能不能是我。”
楚物说着都快哭了,但他还是很克制,因为他的心里深处想的是许付航现在遭遇至亲重病很难。
“不能。”许付航顿了一下,松开了楚物伤害自己的手,无情道,“别纠缠,好聚好散。”
眼看着那双好看的手被抠出血,许付航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对楚物来说是好事,是长痛不如短痛。
很快,楚物的情绪恢复到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他松开自己的手,看着许付航,认真表达:“我还是不赞同你的选择。”
“我知道至亲的期待很沉重,更何况这是特殊情况,你想优先阿姨的感受是很正常的事,可这对那个喜欢你的姑娘不公平,你不能用伤害另一个人来满足一个人一时的愿望。”楚物说。
骗婚是人渣才会做的事,所以许付航才会这么说,因为他笃定楚物接受不了这种事情,会对他很失望。
失望了,自然就更能接受分开的事实。
和人渣分开没负担不是吗?
“我不像你,楚物。我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我是个空有漂亮皮囊的人渣。”许付航不管不顾地抹黑自己,说的话连他自己都恶心得想吐,“我只知道,是她自愿的。”
许付航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刺激到了楚物的神经,他眼底的怒意几乎要烧到许付航身上,与毫不退让的许付航对视几秒,楚物气笑了。
他叫来服务员结账。
许付航以为楚物是死心了,站起来就要走,但被楚物一把拉住。
楚物的手攥得很用力,许付航根本甩不开,他被楚物拉到他的车上,用安全带绑在了副驾驶位。
许付航皱眉,伸手要去解安全带,却听到旁边楚物凉凉的一句讽刺:“自愿的是吗?”
“你这什么意思?”许付航的手虚虚搭在安全扣上,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解开。
楚物将车门落了锁。
许付航被落锁得声音弄得有点紧张,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地问道:“你要做什么?开门。”
“你猜我要做什么?”楚物还没有启动车,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许付航第一次触及到楚物这样冰冷的眼神,委屈一下占据了他的心神。
楚物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漂亮的皮囊。”
这五个字刺得许付航心脏一阵发疼,他明明也是欣赏自己这副长相的,可为什么让楚物这么一说,他会难受?
不清楚原因,但许付航知道,他现在不能委屈和难受,他得若无其事地离开,做这段感情的主导者,了结它。
“想做是吗?”许付航声音有些发涩,但不仔细听也会忽略。
他像平常那样,让眼睛染上笑意和钩子,手指轻点在楚物的喉结上,说出的话轻浮极了:“想在哪里做都行,最后一次,我怎么也会满足你。”
楚物似乎并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听完并不高兴,冷笑着也有意为难许付航:“那就去我家,我爸妈的家。”
“你疯了?先不说你爸妈,你妹妹不是在家里……”许付航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物。
楚物看着许付航,不再会因为他的情绪让步:“没关系。”
“小朋友看到了不太好。”许付航有些抗拒,这只是他和楚物之间的事,他不想把任何人,尤其是楚物重要的家人牵扯进来。
楚物却并不愿意退步:“我说了没关系。”
许付航神色复杂地看着楚物:“……我到底哪里好了,让你这么疯。”
……
许付航被迫看着楚物换上他曾经为人量身定制的西装。
和最初的设想不同,许付航从未想过,本该让人面红耳赤的互动,会像此刻这般冰冷。
每解开一颗扣子,都会让他的心往下沉一分。
楚物是在惩罚他。
但许付航也知道,楚物应该比他更痛苦。
他是决定结束的人,早就做过了心里建设,可是楚物没有,他是被迫接受的。
选择和无选择,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应该被惩罚的。
楚物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来得强势,所有的行为都徘徊在理性的边缘,没有温柔缱绻的安抚相贴,多了丝发泄和惩罚的意味,但又不会真的让许付航受伤。
许付航被迫承受着,他忽然在想,是不是离别会放大人的所有情绪和感知。
他觉得楚物的体温比以往要高,烫得他快要融化。
可如果真能化在他的怀里,好像也不错。
这样他就不用再去思考,去想他明明已经决定好不见的人。
察觉到许付航的走神,楚物掐着他的下颌,与他接吻,他吻的动作并不轻柔,又深又狠,和他之前的风格截然不同。
许付航有些缺氧,脑袋迷迷蒙蒙的,主动地攀上去,亲了亲楚物的额头。
楚物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压抑的情绪也得到了释放。
他慢慢地温柔下来,不像刚才那样强势,也不像以前那样温柔,有点刻意地控制着节奏,让许付航时刻处于一种只差一点的范围。
许付航低垂着眼眸,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深色的褥单,指尖泛着充血的浅红。
楚物扯下自己的领带,蒙住了许付航那双潋滟的眼眸,隔绝了他的视野。
视觉被剥夺,本就放大的感知直接让许付航难以招架,可就在他眼前即将出现白光的时候,楚物又改变了节奏,他再一次被打断。
楚物在许付航最难耐的时候,忽然停下,在他耳边温柔地哄道:“不要去找别人结婚好不好?”
许付航气得咬了楚物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带有哭腔的声音似是撒娇地埋怨道:“你有病吗?”
“病得不轻。”楚物好像是轻叹了一声,又好像只是错觉,“再咬我一口好不好?”
咬出血,咬进血肉里,咬到骨髓深处,让这印记流淌在他的身体里,再也无法消除。
许付航浑身酥软,直接睡着。
楚物看着身边浑身红色痕迹的人,拿来热毛巾帮他擦洗了一番,裹在烘干过的毛绒毯子里。
换上干净的床品后,才把许付航放回柔软的被窝里。
“你哪都好,世界上没有比你好的人了。”楚物抱着许付航,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处,轻轻地蹭了蹭许付航的脸,“没有人比你更好。”
……
许付航是被惊醒的。
他醒了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找衣服穿,穿完之后也依然有些慌乱,他打开房间的门,站在那,犹豫不前。
“不用看了。”
楼梯那边传来声音。
“他们去旅游了。”
许付航看过去。楚物神色冷淡,看起来昨天并没有让他满意消气,但在听到楚物家人并不在家时,许付航还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醒了,就下去吃。”楚物说。
他把端上来的早餐,又端了下去。
许付航默默跟在楚物身后。
他身上的衣服是合身的新衣服,不知道是楚物让人准备的,还是他一早就备在家里的。
早餐是楚物家里请的私厨做的,平时他们和保姆、园丁等帮工都住在附近的高档小区里,免费住宿,过来只需要十几分钟。
新鲜的、精心烹饪的早餐,口感和味道都是一绝,许付航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
他耍了小心思,带楚物去吃了并不好吃的汤粉,怕不够难吃,还让老板多煮了一会儿。
现在想来有些多此一举,和这样精致的早餐比起来,哪怕是那个老板超常发挥的时候,煮的粉丝也是很难入口的。
楚物那会儿提出换一家他请客,应该是饱含十二分真心的。
可是因为他不想浪费食物,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也陪着他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那份难吃的汤粉。
许付航越想心情越复杂。
“不合胃口?”楚物冷淡道。
许付航摇头∶“不是我不合胃口。”
是……你那个时候怎么吃得下去?
“吃吧,吃完我送你离开。”楚物淡淡道。
把许付航送走后,楚物神色更冷了。他没有忘记许付航后来在呢喃睡梦中的回答。
他说,他不结婚,两个男的不能结婚。
然后又说,哥哥走了,消失了。
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要结婚的小学女同学。
那不过是许付航用来搪塞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