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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啊，这次可真是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老胳膊老腿可得折在这米袋上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佝着背大力拍了拍白空的肩膀，他那从年轻时消耗到现在气力恐怕也只有在现在才能发挥些作用。
“那卖米的也是狡猾的，面上说着便宜却不给送，可真叫我们这些老家伙苦恼，得亏有了你啊！之前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有这样大的力气，真是好本领啊！”
“该的，该的，这点气力了就是我吃饭的本事了，王伯伯有什么活计可一定要给我介绍下啊，不然我也又得成为无用之人了。”
白空笑哈哈地依在门框上，他本就矮小，现在又和王伯一样佝着背，就更显得整个人像娃娃一样缩成一团了。被踩脱了跟的帆布鞋子只是虚虚挂在他的脚上，身上穿着的白色大体恤衫与及膝牛仔裤都已经被洗脱了色，虽然看着清爽连点灰尘都没有，但也实在破旧。
原来在远航捕捞船将他放在这旮瘩后，就像甩货物一般把他丢在了这里。他在船上曾对很多事情抱有疑问，但从来没有人来理会他。原来在船上的那十天里和他相处不错的几个船工倒是在夜里告诉他了点其中辛密，给他留了几件衣服，但在抛下他后也就全都作鸟兽散了，出海的出海，回乡的回乡，他再想问些什么，在这海滨小城里却也找不到什么能问的人了。
他倒是不恼，反而颇为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一切。
他与那些船工本就萍水相逢，也没期待那些处在弱势的人能给他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只是他一没学历文凭，二没身份信息，想找些工来做都找不得，只能做些只需要用到力气的零工，即便这样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没有一个安稳日子。
他力气是出奇的大，精神也不要命的好，在船上做帮手的时候就能一个人做几个人的活还用不着休息。这是他的优点。
现在到了陆地上，几天不睡对他也是小事一桩。只有实在是无所事事累极了，他才会在夜里靠着海边废弃的集装箱休息一会儿，不过这休息也是微眯一下，歇个三四小时他又可以精神百倍去小城里晃荡着找活干了。
之前也说过，自他清醒起，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
除了说话、写字、理会，这些刻在身体中的本能，他的人生可以说是毫无追求。
在船上的时候就是一直一直的工作，下了船后他也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从帮老人搬东西，在小店门口举打折招牌到帮孩子们找小猫小狗或者去帮居委会铲沿街小广告……不管给不给他金钱作为报酬，可以让他身体忙碌起来的工作他都会做。
他对吃食也没什么大渴望，沿街的海鲜小炒店不会让他驻足，孜然、辣椒的味道只让他觉得熏，超市里打折的瓜果和昂贵的葡萄酒反倒能让他站着不动看上许久。
能买些盐水毛豆配着葡萄酒吃，对他来说也是极好的晚餐了。
身上实在没什么钱的时候，就算干啃些蔬菜也能过活，他就是这么好养活。
“站站好，别小小年纪就驼了背！到我这年纪可有的你受的！”
“王伯，我不小了，我年纪可大了！”
这么说着，他倒是听话地挺直了腰背，可惜站直了身也没王伯高。
“这才对。”王伯满意地拍了拍白空的背，“找工作就该有这样的正形！我听说最近有个工地招零时工，对人没啥大要求，我觉得你能去试试。”
王伯对白空这孩子很是满意，虽说这孩子出现在肖城的原因不知为何，也没人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大家只知道他是想找些活干，但看他这年纪……除了一些一小时给十块钱的兼职，实在是没有店愿意冒着雇佣童工的风险雇佣他。
所以像王伯这样给白空介绍工作的人不说没有，但最后总会因为种种原因而黄掉。
“谢了王伯，你晓得那工地在哪儿吗？我去试试看。”
白空是那种很喜欢到处跑的类型，即使这次很可能也会黄掉，他也会想去试试。
“你沿门口这条路往西北走个二十几分钟应该就能看见，挂了个‘天筑’的大牌子还挺显眼。”
热心的王伯牵着白空的手下了楼，在街道口边说边挥舞起双手给他指着路。
“好嘞，那我今天下午就去看看。”
朝着王伯指引的方向眺望，白空似乎能从老旧居民楼的空隙中看到正在施工的工地，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笑意。
“别着急嘛，这大太阳照着的，不留下来吃顿饭？”
“谢您好意嘞，不过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快点去看看。”
对于自己的囊中羞涩，白空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掩饰，他本身是没什么世俗的欲望，当莫名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水果，打零工凑出来的钱也大多花销在这上面，再加上偶尔喜欢开点好酒尝尝，导致他兜里没什么捂热乎的票子。
“那就更要留下来吃一顿啦，嫌弃你伯伯手艺呐？告诉你，我可是在厨房干了三十多年的，手艺绝对一流。而且那种地方中午也是不开工的，你去了也是在太阳下晒着发干，问不到什么有用的，还不如在我这儿歇歇脚。”
王伯对那里似乎了解的透彻，对留白空在家里吃饭这件事也是势在必得。
“这不太好吧？”白空表现得有些扭捏。
“你帮了我这么多忙，就当是为了报答你！”
推搡着白空的后背，王伯又将白空引入了家里。
“这是我应该的……”
“世上没有什么应不应该，你觉得应该，会让我觉得不好意思的。”
再三推脱不下，白空有些为难地只得留在了王伯家里吃饭。
在之前打零工的地方，也不是没人看他觉得喜欢就请他吃东西的，不过他对于烟火食一向不太吃的惯。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看着挂满汤浆的肉就一点食欲也没有，米饭倒是能下口，却也无甚吸引他的。
那是下行的东西，会让他的身体变得沉重，比起沉重，他还是比较喜欢轻盈一些的东西。
但他不是什么喜欢浪费的主儿，所以有人请他吃东西，对他来说反是个煎熬。在船上的时候他最多也就喝喝海带豆腐汤、紫菜包饭一类，鱼儿虾米什么的，全都用虚不受补给推脱了。
不过他在王伯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碰到了王伯的儿子小王，他是趁着午休回家吃饭呢。
“爸，今天吃啥呀？”
小王身上还冒着正午的暖意，脸上鼻子挂满了汗珠，连衬衫都被汗水浸得透明了。
中午回家吃饭想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了，面上是一片红光，言语都是含了一口哈喇子。
在大大咧咧走进家门后，他才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小个子男子，面貌是清秀漂亮，有一头棕色乱发，瘦得和干柴一样，身上是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特别是那双挂在脚上摇摇欲坠的鞋，可真是破到一个惨不忍睹的地步，都不知道它的主人对它做了什么才能把它摧残成这个样子。
他坐得也不算规矩，两只脚的脚跟架在沙发边缘，双手绕过膝盖将腿环着，整个人团成一个球，看着很没有安全感。
又很像一捆捆在门口的稻草。
“……这哪家的孩子呀？”
他的语气不禁放柔和了些，怕吓到这个看起来饱受生活摧残的娃。
“哦，都忘了你不认识小空了。他是个好孩子，上午还帮我抗米来着。”
手举锅铲从厨房出来的王伯，表面上夸了白空一顿，实则是在责怪自己儿子怎么昨天下班忘了买米，这才有今天这么一出。
“这么小的小朋友？来搬米？”即使意识到了父亲言语中的含义，小王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种身量能帮忙抗米？父亲不是在唬他吧？开玩笑也要有点度吧，就那胳膊，小王感觉自己一手就能掰断两个。
“我不小，年纪很大。早成年了。”
白空又一次不厌其烦的为自己的年纪而正名，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几多岁，但那似乎是他曾经的骄傲，是他所要捍卫的。
说着他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站直身体向着小王点了点头。
“我叫白空，大哥怎么称呼？”
“王伟。刚刚真是麻烦你帮忙抗米了啊。”王伟依旧用狐疑的眼光看向白空。
虽说白空这神态气度和孩子确实不一样，声音也是如成年男人一样低沉，但对着那张嫩得出奇的脸以及一米五出点头的身高，他实在没法把他当作成年男人看待。
这是什么新型骗局吗？
听说那些大城市里就有那种利用空巢老人孤独的心去行骗的“教育机构”，让那些老人明知道被骗也会心甘情愿交上养老保险什么的……
原来自己的父亲也到了这种容易犯糊涂的年纪了啊，自己应该多花点时间陪他的，要不然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孩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