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3》罗红霉素

11、什么叫应该

　　冯瑶最近过得不太好，总是小病不断，发烧、感冒接着一个又一个，小区里的诊所几乎快成她的了。
　　晚上自习结束，冯瑶骑着车子，带着一连串的咳嗽声回家，路上咳的引人注目，撕心裂肺。
　　刚打开门，冯妈妈正红着眼睛坐在那里，拿着手机，一个电话挨着一个电话的打。
　　“妈，怎么了？”
　　冯妈妈回神，“没事儿，你洗洗赶紧睡去吧，别忘了吃药。”
　　每到这个时候，肯定是有事的。
　　但是，冯瑶点点头，然后就进屋放书包，出来洗漱的时候，看到冯妈妈在和人打电话，说话很激动，一直在争吵。
　　冯瑶头太疼了，就吃了药，躺上床睡觉，临睡的时候，还能听见，冯妈妈大声说话的声音。
　　恍恍惚惚间，冯瑶一个梦都没做，睡的很沉。
　　“砰！”一声巨大的玻璃响声，还伴随着女人撕裂的哭声，震冯瑶心一跳，差点没了。
　　起身，头晕乎乎的，推开门，还没来得及问，一个碎碗片就照脸飞过来。
　　“瑶瑶……”冯妈妈喊，也不顾得上地上的碎东西，直接光脚走过去，搂捂着半边脸的冯瑶，“妈妈看看，妈妈看看……”
　　冯妈妈吓坏了，只会说这两句话，然后就看到半边脸都是血的冯瑶，手抖着要打120，要叫救护车。
　　冯瑶很疼，可是，她觉得她妈妈更疼。
　　“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儿。”
　　偏偏，冯爸爸在后面红着眼说：“根本没事儿，要打你掏钱……”
　　冯妈妈手顿了一下，转头一直看着他，泪流满面，仿佛这时候才看清他，她扶起冯瑶，找出酒精和纱布给她消毒。
　　“妈，你穿上鞋，地上，有玻璃。”声音有点沙哑，冯瑶喉咙肿着，一直没好。
　　冯瑶泪也流下来了，不过她心里却是出奇的平静，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冯妈妈听到这话，本来止住的眼泪，又哗哗地流。
　　“妈妈没事儿，没事儿。”说着给冯瑶处理好脸上的伤，破了一个不算太长的口子，就在眼下面，额头上也有，估计是被蹭着了。
　　这时候，冯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屋狼藉，哭了起来，“你非要闹，你非要闹，看把孩子给弄的……呜呜。”
　　冯妈妈没回头，一眼都没看他。
　　拍拍冯瑶的手，从歪倒的桌子边捡起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号码，那边冯爸爸看到了，停住了哭声，看她干嘛。
　　“喂，哥，对，是我，你开车来接我们吧，对，现在，好，等着你。”
　　冯瑶看着她妈妈，冯妈妈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她突然觉得，这才是她妈妈。
　　就像，那个对着冯爸爸自言自语的，那个每天晚上都等着喝醉酒的冯爸爸的，那个被小区里人说净闹腾的，那个被奶奶说生不出儿子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冯爸爸本来经这一场吵架，酒醒的差不多了，后来冯瑶流血了，冯妈妈不闹了，他酒劲又上来了，混混沌沌的。
　　听见冯妈妈打的电话，冯爸爸一下子酒醒了，他大舅子要来了。
　　冯爸爸骂道：“你还让你哥来，你都不知道，你哥多坏，你哥就是个坏人，你哥不孝，你爸妈的钱全都被他拿走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哥……”
　　乱七八糟地说着，冯瑶直直看着那个瘫在单人沙发上的父亲，突然觉得，好像她的爸爸妈妈，并不是她所看到的，见到的爸爸妈妈。
　　她平常发号施令的爸爸变成了一个没主见的，只在家里闹腾的人，在外人人都称好。
　　她的妈妈，以前，软弱，每天对着她还有爸爸唠唠叨叨，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这么说不完的话，带着她出去，见到隔壁邻居老太太，总会受白眼，说一句惹事精。
　　可是现在，妈妈看着她的眼睛，总是充满恨意，难过，悲伤……
　　她看不懂，叹了口气，她也不想看懂。
　　舅舅来的很快，冯爸爸在沙发上睡觉，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冯瑶收拾好书包，想了想，又掏出了个袋子，装了几件衣服，收拾好出去。
　　她妈妈正在收拾屋子，她和舅舅坐在板凳上，等着她妈妈。
　　“最近学习怎么样？”
　　冯瑶点点头，“还好。”
　　然后，相顾无言，舅舅也不是个爱说话的。
　　等冯妈妈收拾好，三个人拿着东西离开，临走前，冯妈妈看了看手上那把钥匙，顿了下，弯腰把它放在门口的地毯下边。
　　转头走的决绝。
　　等第二天，冯瑶带着伤去上课的时候，张辉杰问她，怎么受伤了？
　　冯瑶摇摇头，表示不想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出去的心事和秘密。
　　中午吃饭，冯瑶刚和郑茜走出教室门，她就看到她爸爸站在那里，等着她。
　　冯瑶莫名抖了一下，看着爸爸温煦和风的笑容，她对旁边郑茜说不能陪她了，她爸爸来了。
　　在教室走廊的拐角，她来不及下去，她爸爸就让她在这里说话。
　　“你妈妈还好吗？”
　　“今晚回家住吗？你今晚回家住吧，你舅舅家离学校远，不好走……”
　　“你姥姥姥爷说什么没有？”
　　“你奶奶快来咱家了，她很想你……”
　　冯爸爸说话温和，手揣进裤兜里，如果冯瑶抬头的话，就可能会看到，她爸爸笑得，非常好看。
　　冯瑶听他说完，说：“我最近不能回家住了……”
　　话还没说完，冯爸爸就压低声音说她，“你个小兔崽子，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你妈神经病，你还跟着她一起闹？谁不知道你妈是个神经病？你以为你舅舅想你在他家里住？巴不得赶你走呢……”
　　又说了好多好多，冯瑶低着头，听着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耳朵里，到后来，竟然都听不见了，她走神了。
　　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冯瑶扭头一看，是郑茜，手上掂着KFC，两个袋子，她说，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人？给，这是我给你的，我好不好啊？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啊？嗯，我，我……”
　　好大会儿，冯瑶都没说出来。
　　“哎呀，走吧，快上课了，我猜你就没吃饭，快吃吧，看，我好不好啊，我了解不了解你？”
　　郑茜拉着她往班里走，冯瑶看了看手上的表，还剩半个小时就要上中午的大自习了。
　　到了班里，冯瑶愣愣的，拿出袋子里面汉堡就开始吃。
　　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