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火》重裘

5、躺枪与背锅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今天上午的任务是走方队，各连分散练习。
　　一个多小时过去，各方队都初见雏形，教官们开始大着嗓子宣布休息，然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拖着步子去买水上厕所。
　　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连效果依旧不满意。
　　十二连长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学生们，大家的步子还是踏不齐，个个脸上都怏怏的，眼睛随着那些买水打闹的学生移动。
　　白炽的日光晒得人人脸上红湿，身上汗涔，解散的队伍不断增多，操场上满是散漫的氛围。
　　“唉，算了，休息——”十二连长抬手看看表，刚想说休息个十五分钟。
　　“报告连长！我们训练状态不佳，我们要加训！”掐脖子鸡石磊目视前方大声报告。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醒整个十二连，还有来往路过的学生们。
　　“卧槽。”
　　不知是哪个路人的感慨尤为清晰，入了十二连长的耳，十二连长警觉地扭头，目光锁定在三五成群学生中的彭火身上，“喊‘卧槽’那个，过来一起加训！”
　　天来横训。彭火瞠目结舌，被身边几个同学幸灾乐祸嘻嘻哈哈地推了过去。
　　“连长……”彭火被推着走到十二连长面前。
　　“不用说了，入列吧。”十二连长下巴朝队列一点，一张脸板着，只有大眼睛里面泻露了一丝恶作剧的得意。
　　插曲过后，加训开始，十二连的学生们暗暗唉声叹气，有几个不住的拿眼往石磊身上瞥。
　　南墙早饭又没吃几口，训了一个多小时感觉浑身不舒服，指着休息时间去小卖部续命呢，这下好了，南墙听着十二连长的口令，动作宛若游魂野鬼。
　　“他们一会休息结束还要训练，我们争取一气练完，下半场我带着你们唱军歌！”十二连长到底是个新兵，学坏了也坏不彻底，心软的很。
　　操场那边传来短促的吹哨声，是营长们趁着学生们差不多都休息了，召集连长开个会。
　　“班长出列！你带领大家进行练习，一排一排过。”交代完，十二连长小跑着过去集合了。
　　大家瞬间轻松了不少，弯腰捶腿的，伸手遮阳的，绕脚脖子的……
　　“那个，大家配合一下啊，来，一排——预备——走！”班长给足了一排同学零零散散对齐的时间，“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立定！”
　　“二排——预备——走！”
　　彭火被凑到了二排，跟着向前比划着，昨天支了一个小时多的腿，此时僵硬得不像活物。
　　老远处传来笑声，几个高二学生刚从小卖部出来，隔着半个操场喊：“皇军！皇军是你吗？”
　　“是你妈！”彭火吼回去。
　　那几个学生笑得跑不成直线，到彭火跟前的时候刚好班长喊立定，“来来来，彭哥开一口。”说着把手里结着水雾的可乐递过去。
　　彭火接过来仰脖灌了几口，然后往那人怀里一推，“滚蛋滚蛋。”
　　那几个人笑着滚远了。
　　人缘真他妈好啊，自己就从来没这种人缘，南墙在旁边静静看着。
　　“哎南墙，中午休息的时候斗地主吗，我和老洪搞了副牌。”刘煜问道。刘煜就是昨天那个黑瘦的男生，和南墙一个宿舍的；老洪全名洪子轩，是锅盖头——南墙昨天晚上才认明白。
　　南墙看过去，点点头，“好啊！”
　　“哎你笑起来真俊！”刘煜夸他。
　　“弯了弯了。”旁边的锅盖头老洪跟着接茬。
　　南墙笑骂道：“滚！”
　　没收到回应，刘煜和老洪要笑不笑的不知道该怎么接，正好班长叫，就跑去练队列了。
　　还是没到这么说话的关系啊，南墙讪讪抿了抿嘴。

　　到了练歌的时候，彭火不走了，从旁边空着的连棚里顺来一个马扎，坐在十二连长旁边，“连长你不能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呀，我能唱，我带着他们唱。”
　　“你带着他们唱我干啥啊？”十二连长也乐意跟他掰饬。
　　“您歇着。”
　　俩人坐着逗闷子，旁边不少小姑娘很是捧场地跟着咯咯乐。
　　就这么在马扎上水到了吃饭时间。

　　午饭过后就是午休。
　　“来来来，记分记分。”
　　高一宿舍里，一张下铺上挤着四五个男生，班长和南墙在床边围着，刘煜、锅盖头老洪和还有一同宿舍的盘腿坐在床上，一局结束，刘煜拿军训册子的空白页记分，“下局换南子和班长上啊，老洪今儿手气也太好了！”
　　“哎哎一会再开，中午那破饭，我现在就饿了，去小卖部小卖部，”同宿的那男生从床上爬下去，一边穿鞋一边问，“谁跟我一起吗？”
　　“我我我。”刘煜也麻溜越下床。
　　“那我也去！”班长附和。
　　“老洪南子？”刘煜问道。
　　“我不去，帮我捎瓶可乐吧。”老洪拍拍刘煜的肩。
　　南墙摇摇头，他胃里正泛着顶。
　　“那把牌洗了，我们马上回来！”几个人嘱咐着出了宿舍。
　　“你洗你洗。”洪子轩口渴，等不及可乐了，下床去窗边台子上拿了刘煜的水瓶就开始灌。
　　南墙坐上床，把散了一床的牌拢起洗好，整齐一摞放在手边，懒懒打了个哈气出神。
　　宿舍里剩下几个人或躺或卧，有的被他们叫牌闹得睡不着也不理论，蔫不声闭着眼养神，上铺那个还不时从栏杆往下扒头帮他们看看牌路，不过现在鼾声已经沉沉了。
　　男生宿舍里，暑热闷着汗，窗户开着也不顶用，外面更燥的空气把这股味都堵了回来，远远近近虫子叫着，偶尔还能听见外面操场上有教官在说话，断断续续的不成篇，除了几个男生哄闹起来的片刻雀跃，剩下的全是瞌睡。
　　南墙想着等他们回来还是让他们玩吧，这牌光记分，也不赌不罚的，斗起来没劲。上午训了那么久，训得他现在眼皮打涩。
　　吱呀一声，门大敞开。
　　几个查寝的教官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南墙手边的牌。
　　“军训规定不准玩牌，怎么回事！”气势汹汹。
　　“是你的牌吗？”
　　南墙抬头看教官，老洪站在教官后面，锅盖头盖住了眉毛，一双眼直愣愣看着他，有一些焦急，还有祈求。
　　南墙喉结动了动。
　　这牌是刘煜和老洪搞来的。
　　刚才几个人打牌玩上头了就不下场，全是刘煜记着场次拉南墙上来换人。
　　刘煜上午夸了他，眼珠子亮亮的，又愣又傻。
　　南墙垂下眼皮不作声。
　　于是教官就问，“哪个连，什么名字。”
　　旁边的教官等着这边登记违纪，扭头打量着，“还有俩人哪去了？”
　　出去的是仨人，但是老洪是别处宿舍串过来的，教官不知情，只当出去两个。
　　午休时间不许出宿舍楼，去操场边上的小卖部是违规。床上有醒着的也讷讷不出声，老洪抹抹小绒毛胡子上的水渍，“去厕所了。”
　　教官点点头，一指南墙，“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