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火》重裘

13、楼梯事件

　　又是一天上学日。
　　南墙踏进校门，南墙寻找着记忆中的B座，南墙被叫住了。
　　“那位同学过来一下，你怀没拉上，”这次是执勤老师，“彭火别走神！记名字啊。”
　　在旁边装看不见的彭火只好朝他招招手，“同学，过来报一下班级姓名。”
　　南墙一边拉拉链一边走过去，背对着执勤老师，不可理喻地低声说：“这他妈也记？”
　　“让你赶上了，”彭火垂着眉眼，装模做样的在本子上比划着，其实一笔没落，“德育处一姐，人间正直张奶奶——行了走吧。”
　　“那个，”南墙舔舔嘴唇，“B座是那座吗？”手指悄悄指过去。
　　彭火笑出来，“你属小金鱼啊——是，是那座，还记得四楼是几楼吗？“
　　南墙瞪他，扭头走了。

　　进班的时候刘雪梅正在训洪子轩。
　　“因为你这头发咱班扣了一分，你怎么给同学们交代，嗯？”刘雪梅眼睛利着呢，抱着胳膊站在讲桌边上，面无表情却透露着你惹上事了的信息。
　　洪子轩脑袋上还顶着那帘雨刷子，硬着脸不说话。
　　“这周卫生你包了，明天要么让我看到你换发型，要么别来。”刘雪梅撂下话不再看他，“同学们都起立，出去出操了。”
　　然后大家稀稀拉拉站起来，出门排队，班长留在最后关灯关门。
　　楼梯照常拥堵着，大家一步一步往下挪。
　　“她拽给谁啊她，就会甩着张臭脸，老子不吃她那套。”洪子轩跟刘煜骂着刘雪梅。
　　队伍和座位都是按大小个排的，座位刘煜和洪子轩坐南墙右边，站队他俩站南墙后面。
　　“扣一次分怎么了，跟刨她坟似的，南墙军训扣分就扣了两回，老子扣一回怎么了？”
　　“哎你别——”刘煜要拦他，南墙已经回过头了。
　　“看什么看，我说的不是实话啊”洪子轩站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南墙南墙，”刘煜看南墙抬脚要往上走，连忙双手拉住他，“老洪在气头上，没别的意思。”
　　洪子轩的眼睛瞅着他今天又新换的AJ鞋，然后一路挑上去，戳到他眼里，鼻子里哼了一声。
　　南墙要挣开刘煜，被刘煜紧紧攥住，“别别别南墙，别跟他置气，他就那臭脾气。”
　　“操你妈的。”南墙骂出来。
　　“我操不着，你没妈。”洪子轩承着他的话尾把这句话吐出来，像抛了个球似的，语调甩出一条弧线。
　　“洪子轩！”刘煜回头大声吼他。
　　人流堵在这里，后面的要看热闹，一个劲往前挤，前面的看得起兴，不愿意挪脚，于是这一段楼梯变得水泄不通。
　　南墙连让他怎么死都想好了，手紧紧攥着，骨节和青筋凸出来，斜着肩膀就要从堵得严严实实的人肉罐头里穿过去。
　　上面的楼梯不少人往下扒着头瞧着。
　　“老刘你带南墙下去！”班长拼着命挤过来了，死拉活拽着洪子轩就往上走，。

　　“南，南墙，你别哭啊……”
　　B座对着钟楼的墙角处，南墙靠墙站着，身形佝偻，刘煜在旁边弯下腰，看着他皱起来的脸和红红的眼眶，手足无措。
　　“哭你妈逼，”南墙从牙根挤出字来，胸整个地含下去，“老子是胃疼。”
　　突然，南墙往B座背面的草地跑去。

　　“哎彭儿！那个是不是你弟？”从楼里出来的宋一鸣朝墙角那边指。南墙和彭火的难兄难弟情，宿舍几个军训的时候全听说了。
　　彭火一抻脖子，正看见南墙猫着腰闪进楼后面了，嗤笑一声， “是，小屁孩八成偷懒逃早操呢。”

　　南墙吐完，整个人顺着墙往下倒，刘煜一把把人搂住了，往旁边的石凳上扶。
　　“你，你靠着点我，”刘煜坐到他旁边，偏下头去，担惊受怕地看着他，“你先缓一下，能走了咱就去医务室。”
　　南墙推开他，双手攥着石凳边，头向下垂着，克服着胃里一阵阵刺痛和呕吐的欲望。
　　“怎么了，这是？”班长风风火火跑过来，喘着气看着南墙。
　　“他胃疼，刚吐了。”刘煜说道。
　　“被气的吧——刘老师正训着老洪呢，墙儿你别气了，一会就让他过来给你道歉。”班长说道。
　　“他怎么知道的？”南墙抬头看面前的班长。
　　班长看见南墙眼眶子上的红，嗫嚅着。
　　“我问你他怎么知道的？崔博文！”南墙叫着班长的名字，新生入学资料只有班长会看到。
　　“……我当时登记资料的时候，老洪硬要看。”班长的眼睛错开了。
　　“……你们还告诉谁了？”南墙问。
　　“就跟我说了，我让老洪不许说出去。”刘煜在旁边出声说道。
　　“南墙……气咱回来再生，先上医务室吧。”刘煜拿眼瞅他，看他一张脸白得吓人，就眼珠子跟血似的红。
　　南墙又把头低下去，“你们去上操吧。”
　　“班长我陪陪他，你先去吧。”刘煜不知怎么就觉出来了，南墙不想班长在边上待着。
　　“……行，那我先走了——墙儿你消消气啊。”班长轻轻在南墙肩上碰了碰，捏着步子走了。
　　“我也不用你陪。”南墙说。
　　“我带你去医务室。”
　　“我他妈的不去。”
　　“……你都疼成这样了——”
　　“你有完没完啊！”

　　第一节课铃响，洪子轩的座位还空着。
　　南墙一回来就趴到了桌子上，他的胃还是疼。
　　一只手拍拍他。
　　南墙不理会。
　　那只手继续拍。
　　南墙猛然抬头，盯着旁边的石磊看。
　　石磊紧闭着嘴，递给他一张纸条。
　　南墙都不用看，伸手把纸条团了，后脑勺对着他趴下去。
　　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响起，笔放下，一只手拍拍南墙。
　　南墙一口气顶上来，觉得自己高中的第一个处分不用留给洪子轩了，肌肉绷着就要坐起来。
　　“那位同学怎么回事，怎么趴着啊？”语文老师在上面问。
　　“赵老师，他胃口不舒服，特别难受，您，您让他缓会儿行不行？”隔着过道的刘煜开口。
　　“哦——行，那同位儿不用一个劲儿拍他了，让他趴会儿吧。一会儿还是不好受就跟刘老师申请回家吧，啊。”赵老师说道，“来，我们大家翻开课本，先看引言部分……”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
　　“行，大家去吃饭吧——回头记得思考一下这节的课后问题啊！”生物老师把粉笔一丢，宣布下课。
　　南墙不管刘煜和班长在后面叫他，朝拥挤的中心楼梯走去。

　　班长、刘煜和洪子轩端着餐盘找桌子坐下。
　　“唉，老子得写三千字反思，这他妈是要写死老子啊。”洪子轩磨磨一次性筷子就开始刨饭，“哎！老刘——吃啊！”
　　刘煜收回注视着排队的南墙的目光，回头问洪子轩，“老洪，你给没给南墙道歉？”
　　洪子轩低头吃着饭，鼻子里哼出口气。
　　“老洪，你那话说得真太不合适了，你赶快道歉，”班长也出声道，“赶紧道歉赶紧和好，同学间这么僵着多别扭啊。”
　　“我不乐意跟他好，我就看不惯他。”洪子轩从嘴里呸出一块骨头。
　　刘煜在旁边噌地站起来，“洪子轩！”
　　“哎呀，干嘛呀干嘛呀，你也要跟我们翻脸是不是？”班长着急地拉他坐下。
　　洪子轩瞪着眼睛瞧他，“老刘你干嘛啊，咱俩八年的交情，你这就不向着我了？”
　　“我今天还就把话说清楚了，我洪子轩就是瞧不上他！我管他有妈没妈，军训的时候就给我摆脸子，自己逃宿还害我们出来罚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谁欠他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我操他妈！”
　　班长站起来去按刘煜坐下，嘴里念叨着让洪子轩少说两句。
　　“老刘，是我兄弟你就坐下，不然你就走，去陪那个小白脸吃饭去。”
　　刘煜绷着嘴角看他，抬手拿起餐盘走人，倒了饭菜放了盘子，从食堂出去了。
　　“哎呀，这叫什么事啊，”班长看着刘煜气冲冲地走出去，神色懊恼。
　　“别理他，班头儿咱们吃。”洪子轩青着个脸捡起筷子。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俩说南墙的情况了，本来是想着一起多照顾照顾他的。”
　　“老洪你还是找时间跟南墙道个歉吧……”
　　“再说咱俩也散伙！”洪子轩摔筷子。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班长摆摆手，低头吃饭。
　　“他妈的害老子写三千字老子还没跟他算账呢！”
　　“哎呀行了行了，你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