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点亮了我的星星》冰凌不加冰

2、草莓冰淇淋

　　这天，天气晴朗，秋老虎肆虐。
　　下午五点太阳依旧当空照，明亮的阳光在校门口丽园中学那四个金属大字上方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操场上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充满主旋律地对走出校园的学生们挥帕子道别。

　　——然而这岁月静好的一幕注定与盛产社会人的西岭中学无缘。

　　尽管地理位置相近，这两所学校的校纪校风硬是没能交叉感染，反倒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蒙太古和卡帕莱特。西岭的社会人们在老师家长们“看看人家”的碎碎念中对天发誓与丽园的书呆子不共戴天，遂时常结伴在附近游荡，看到个好捏的软柿子就找个地方堵起来敲诈点零花钱。

　　杨戟不确定丽园那些学霸如何看待他们——或许跟看一群未来劳改犯差不多。
　　这种说法某种程度上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杨戟本人也可以算作半个不良少女，属于碰见问题用拳头解决的物种，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那些个仗着年纪高就到处欺负人的家伙非常丢人。

　　于是乎，杨戟下课后经常在附近遛达，时不时也会量力而行地路见不平一下。

　　少女并不害怕麻烦，因为她知道没人能管她。

　　原因很简单，那些被她修理过的家伙没几个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女生揍趴下了。他们更不敢告老师，因为这跟通缉犯报警说被抢劫了是一个性质。
　　他们最多喊两个人放学堵她一会儿，给她个教训。然而对杨戟来说，弱鸡就是弱鸡，弱鸡抱团也不过是成倍的弱鸡而已，揍趴下就完事了。

　　于是今天也在见义勇为的杨女侠，从两个强盗手里救下了一位落难公……学霸。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按照套路爱上她的意思，反而似乎觉得她很多管闲事又不好直说，并恼羞成怒地找了个借口跑路了。

　　好吧。杨戟无奈地看着少年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很宽地想道，没事儿，反正她也不是为了报酬。

　　然而她的大师姐听了这跌宕起伏的故事后，直白地给了她三个大字：“你活该。”

　　“诶——”杨戟整个人倒在武馆的软垫上，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

　　殷清——杨戟的大师姐正在整理一沓跆拳道服，面无表情道：“整天在外面打架斗殴，学习一点也不上心，教你散打不是让你干这个的。”

　　杨戟闻言，立刻一骨碌从软垫上跳起，十分狗腿地对着另一筐跆拳道服伸出了爪子：“是是，大师姐英明神武，师妹记下了。这不是看那几个混混实在太过分，一下没忍住才……不过你可别看我今天运气不好，没准哪天我还能救下个富二代呢，到时候人家为了感谢打咱们一大笔钱，咱就发达啦！你也不用整天发愁啦～”
　　殷清无视了她满嘴奔腾的火车，淡淡地撇了她一眼：“作业？”
　　杨戟立刻立正：“写完了！”
　　殷清：“……你书包呢？”
　　杨戟连忙四下一瞥，随后发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书包忘在学校了。

　　看着自己的二货师妹风风火火的背影，殷清抱着一堆跆拳道服，无声地叹了口气。
　　殷清比杨戟大五岁，是这家半死不活的冷清武馆老板的孙女。因为爷爷年事已高，所以从初中起就经常在这里帮忙，也正是在这里认识了杨戟。

　　殷清依旧记得，杨戟当时还是个半大小丫头，整天在门口探头探脑。她家里人为了打发她，就给她在这里报了个兴趣班。可谁曾想，她居然一边学一边跟殷清和这里另位扛把子混成了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杨戟从小个性开朗，活泼爱闹，跟谁都能侃得起来。没人料到她长大后居然成了一方校园小团体的头头，整天除了打架不干正事。
　　殷清一直想把她掰回正轨，奈何有心无力。杨戟表面上很随和，实则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她认定了的事，谁来劝都无济于事。

　　当然，殷清也不是没有想过联合杨戟的父母——但问题是，杨戟根本没有父母。

　　是的，这正是杨戟无所畏惧的原因。
　　杨戟六岁时父母就双双仙逝，一干没有感情的亲戚围着遗产吵得七嘴八舌，把她当皮球踢了一轮，最后其中一位倒霉蛋秉承人道主义精神，捏着鼻子收养了她。
　　这家人不差钱，但讨厌给别人养孩子。于是总是想方设法地打发她，更不可能担起什么教育的责任，连学校的老师都叫不动他们。

　　于是乎，殷清就是操心也没用。她只能尽力给杨戟灌输根正苗红的思想，以防自己带大的二师妹也烫个头加入青春疼痛文学套餐。

　　好在，杨戟目前并没有那种打算。

　　武馆的少当家长叹一口气，抱起道服走进了洗衣间。

　　真是人生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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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棠第二次见到杨戟，是事发的第二天。
　　他走出丽园中学的校门，穿过一条街，然后看见了杨戟正跟她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道别。
　　身为一个正经人，赫连棠感觉自己的眼睛被这些家伙深深地辣到了。他本想抬腿就走，然而某种不知名的超自然力量绊住了他的脚步。

　　这种神秘的力量叫做过意不去。

　　赫连棠叹了口气，还是停下了脚步。
　　昨天是他过分了，话还没说完就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走了，对方绝对看出他的真实想法了——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毕竟赫连棠不太在乎一个别校的混混如何看他。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有点放心不下。杨戟一个看着纤纤瘦瘦的女孩子，如果遭到报复可怎么办？
　　当然，他没有忘记杨戟是如何一个人打趴下两个男生的。但如果万一呢？杨戟要是有什么事，他也难辞其咎。

　　抱着十分老妈子的想法，赫连棠站在拐角处的墙后，等着杨戟跟其他人散开，才有点迟疑地走了过去。
　　“喂。”赫连棠率先开了腔，“昨天的事情……你没被找麻烦吧？”

　　杨戟其实早就看见他了，只是没往心里去，更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来搭话。于是当下便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不是不想理她吗，难不成突然后悔了？

　　杨戟可能是骨子里带着股浑然天成的贱意，面对看起来严肃正派的人就总按捺不住皮痒——她那位说一不二的大师姐除外。
　　于是她眨了眨眼，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点油腔滑调的调侃，嘴欠道：“哟，今天没被堵啊？”

　　赫连棠听了她这别开生面的问候，青筋差点从太阳穴凸出来。他揉了揉眉心，无视了对方的挑衅，不咸不淡地接着自己的话道：“多少还是小心点，以防万一。”

　　杨戟伸了个懒腰，自然而然地扯起了淡：“放心吧，就那俩弱鸡，我打十个都不在话下——话说回来，你们丽园的跑我们这条街做什么？不知道这儿比较乱吗？”

　　“不知道。”赫连棠淡淡地道，“我刚转过来，只是路过。”

　　“行。”杨戟点点头，“那学姐给你个忠告，咱们这有个混混小团体的老大跟你们学校一学霸不对付，所以现在下课这会儿老有高年级的在这附近转悠，专门找你这种好孩子的麻烦。”
　　她十分自来熟地将胳膊肘搭在了赫连棠肩上，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开也不在乎，自顾自地道，“建议你们还是留心着点，虽然他们其实也就只敢打劫点零花钱，但是钱这玩意喂狗也不能便宜了臭小子，不是么？”

　　赫连棠听了她这一番高论，微妙地赞同的同时还有点啼笑皆非，心想她还有资格说别人混混。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些许，而这点轻微的表情很快就被杨戟敏锐地捕捉到了。

　　赫连棠的鼻梁很高，眼窝略深，眼尾挑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乍一看还有点符合言情小说对男主角“富有侵略性的长相”的描写。然而或许是因为年龄，他的颧骨下方包裹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柔化了整张脸的线条，反倒令他显得很沉静温和。

　　所以即使是嘲笑，在这张脸上也显得很温和。

　　于是，杨戟成功地误解了赫连棠的脑内活动。她蹭了蹭鼻子，觉得这个笑看起来自然多了，应该是真心的。
　　对了，说起来这人不是讨厌不良少年吗？怎么还主动来跟她搭话？
　　直到这时，杨戟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一件事。

　　诶……她这是被关心了吗？
　　天，还有人这么别扭的吗？明明就对他们这些人很有成见，却偏要拧巴着过来关心她一下，就因为接受了她的帮助……

　　“噗。”想通这层，杨戟不由得感到有些滑稽。她一下没崩住，噗嗤笑出了声。
　　“没什么没什么。”赫连棠投来了莫名其妙的目光，杨戟连忙摆摆手把话题糊弄了过去，“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赫连棠。”赫连棠不想看她，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一笑他就没来由地窝火。他平视着前方，面无表情地答道。
　　“哦……”杨戟背着手，若有所思，“姓贺啊？”
　　“赫连，复姓。”赫连棠道，视线落在了两人正经过的一排小店上。
　　“哦，这个姓倒是不多见。”杨戟挑了挑眉，看着少年忽然停下来走进其中一家店，片刻后拿着一个粉红色的冰淇淋走了出来。

　　“哟，草莓味？看不出你还挺有少女心。”杨戟顺口调侃道。然而下一刻，赫连棠把冰淇淋塞进了她的手里。

　　“……嗯？”杨戟始料未及，发出了一声疑问。

　　“报酬。”赫连棠敷衍地解释道，完成了什么使命似的把白色的耳机塞回了耳朵里。

　　“……不是，”杨戟跟手上的冰淇淋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无奈道，“你怎么知道我……”

　　“因为你昨天拿着的棒棒糖就是粉色的。”赫连棠已经转过身走向了另一个路口，特地回头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消失在了拐角处。

　　杨戟：“……”
　　她总觉得这小子最后那个眼神是在说：“多读点书吧，看你那傻样”。

　　……算了，不跟他计较。
　　杨戟无奈地把冰淇淋塞进了嘴里。

　　……还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