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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寻 ...

  •   (一)
      我和婧妈逛完百货大厦后,来到小时候想要我妈带我去的迪士尼乐园。乐园里并没有因为是晚上,人会变少;反而因为晚上更显得梦幻。我和婧妈玩完乐园里所有的项目,最后乐园里所有的人散了,我们也跟着离开了。我们回到家,婧妈就让我先去洗澡,之后刚爸也回来了。
      “真是晦气,这么偏偏这时候遇到这事。”刚爸把公文包丢到沙发上,“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你也不节俭一点,不会挣钱,到挺会花钱的。”刚爸看着地上摆满的东西
      “你这话什么意思,没我,你能有现在吗?再说我是给孩子买的,我又不是给自己买的。”婧妈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给刚爸看。
      “你买那么多衣服干吗,你还真把他当成你亲儿子啊。”我拿着婧妈给我找的王振宇的睡衣,扔进洗衣机里,我穿着我自己的外套走了出去。
      “我洗好了,我先去睡觉,您们早点休息。”刚爸和婧妈看着自己的手机,我快速地走进房间,把外套脱了,重新找了短袖上衣穿着睡觉。
      “我去洗,懒得管你。”刚爸跨过满地的衣服,婧妈整理好新买的衣服,悄悄地放入到我的房间。
      第二天,刚爸一大早出门去,婧妈也早早地起床去买早餐。我起床刷牙洗脸出来,看到婧妈提着一大堆东西。
      “我不知道你爱吃哪些,好吃的都买了点,快来吃吧。”我看到桌上摆满了东西,豆浆、油条、三明治、牛奶等。吃完早餐后,婧妈给了我一百块零用,并送我去学校,我跟着婧妈来到教师办公室,去见王振宇的班主任。王振宇的班主任穿着工整的一套黑色西装,王振宇的班主任一看到婧妈,马上走过来给婧妈打招呼。
      “王振宇的妈妈,你好,快来坐这里。”婧妈坐下后,王振宇的班主任看着我。
      “这就是和王振宇交换家庭的孩子?”婧妈看看我。
      “是的,他叫成志方,这是王振宇的班主任宋老师。”我立马向宋老师问好,看到她面前挂着的工作牌——“年级主任,宋开慧。”
      “好的,那我明白了,我待会就带他去教室。”婧妈将书包给我背着。
      “下午放学,我再来接你,好好上课啊。”婧妈拍拍我的肩膀。
      我跟着宋老师来到教室,同学们都看着我,宋老师简单的说几句后,“成志方,你跟大家打个招呼吧。”我站在讲台上,低着头,反复地抠自己的手指头。台下逐渐发出叹气和说话的声音,我的头越来越低。
      “新同学比较紧张,大家给他鼓鼓掌,打打气,好吗?”雷声般的掌声在耳边环绕,我抬起头。“我叫成志方,来自湖北。”我停顿几分钟,不知道说什么。宋老师带头鼓掌后,给我指了指我的座位。上午的课上完后,我跟着班上的同学来到食堂,这里的食堂比村里的大好几倍,种类也很多。我选择人少的窗口打完菜后,一个人坐到角落里。
      吃完饭,回到教室,有一个男同学走过来,“同学,霞霞的钱刚刚不见了,你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是不是你拿的?”那个他口中的霞霞坐在那一直哭着,我拿出自己的语文课本做笔记。“如果不是你拿的,就把你的书包打开给我们看看。”那个男同学看我没反应,准备拿我的书包,我马上把书包揣到怀里。那男同学准备抢我的书包,我死死地抱住,那个男同学的其他伙伴马上跑过来帮他,最后他们在书包里找到一百块。
      “不是他偷的,我的是五十块,不是一百块。”霞霞看着他们手里的一百块,对他们说,然后他们又看着我。
      “王振宇一星期都没那么多钱,你第一天就有那么多钱,你不会是偷的吧。”那个男同学将一百块钱揣到他自己的兜里,“这钱不是你的,等王振宇回来了,我再给他。”我拿回我的书包,将书都整理好。下午放学后,婧妈又带我去吃麦当劳。
      “小志,今天在学校过得怎样,有认识新同学吗?”婧妈递给我一杯可乐
      “还行,有认识。”我边吃着汉堡,边回答。
      “我给你的零用够不够,你都花了没?”我使劲的点点头。
      “够,都用完了。”婧妈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在我们左前方,有一个老婆婆在给她的五岁大的孙子喂着薯条,满嘴糊着番茄酱,他用舌头舔自己的嘴唇。婧妈看我一直看着她们,问我:“你要给你外婆打电话吗?”我沉默一会儿,婧妈将手机递给我,我拿着手机看许久,最后拨了出去。“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婧妈看着我,“你再给家里的其他人打打”。我拨打小姨的电话没有人机,最后打给翔子。
      “方子,你在哪?你外婆今天中午上山摘果子,不小心摔下崖去,我爸被你舅舅叫去帮忙处理后事了。”此时如同有人在我的头上狠狠地来了一棒,我用拳头狠狠地拍桌子,桌子上的东西全掉在地上,店里的人都看向我。婧妈被我奇怪的举动吓了一跳,也定住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我冲出店门,躲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大哭起来。
      婧妈跟店老板说了很久,然后走到我旁边把我抱住,我哭得越来越大声,婧妈一直摸我的头。等我的情绪稳定后回到家里,我去洗澡了,刚爸一回来就被婧妈拉到客厅里一直说什么。不一会我出来又进去,忘记刷牙了,刷牙出来后准备去睡觉。
      “小志,你先过来一下,我们有事跟你说。”我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小志,你怎么弄的满头牙膏,头发都沾在一起了。”婧妈拉我进洗浴间,重新给我洗一遍,又吹干,弄好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小志,节目组的人给我说了你外婆的事,你不要太难过,我和你婧妈都觉得这时候你应该回去看看,毕竟她是你最亲的人,节目组和学校那边我去说明情况,明天婧妈就陪你回去,我公司有事就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我低下头去,扯着衣服的扣子,婧妈靠在我身边坐着,摸着我的头。
      (二)
      第二天我和婧妈坐最早的飞机回到湖北,中午到家,不远处就看到家外面搭着棚,里面有法师在做法。棚外摆满四五桌酒席,那些人正吃着,舅舅和小姨穿着孝衣,戴着孝帽站在门口接待来的人。看到屋内挂着的外婆的照片,我马上跑去,舅舅和小姨看到我突然出现,也惊讶起来,舅舅拦着我不让进去。
      “扫把星出去,你这扫把星尽给我们家找事,你还有脸回来,被你害得还不够吗?”我咬着牙,狠狠地瞪他,他始终不放手,用手抵着我,我咬他的手肘,他立马撒开手。我跑到照片跟前跪下,看着照片里慈祥的笑容不再有颜色,我也不再被外婆指着骂来骂去,再也听不到烦人的唠叨。
      “行了,行了,别在这碍手碍脚的。”舅舅拖着我往后拉,小姨在旁边看着,“哥,你就让他在这待会吧,”舅舅立马急眼,“你是不是帮着他,你帮着他就不要在我家住,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个人了,离婚了还赖在我家,包你吃住还不通一气。”小姨被舅舅说一顿后,直接走开去招待别人。
      “赶紧的,你别逼我在你外婆面前打你。”我握紧拳头,朝着他吼了一声,冲到外婆的房间里,将门反锁着,把台面上的东西全扔在地上,撕碎外婆床上的床单和床被,使劲摔床旁边的箱子,箱子里的东西洒落一地。
      “成志方,你是不是疯了,你有本事别出来,出来了我打死你。”舅舅在外面使劲地踹门,又用什么东西猛撞几下,过一阵门外不再发出声响。
      我看着地上洒落的那些东西,小学三年级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十月二日,星期六,晴。我和外婆吃完早饭上山种土豆,我在前面给外婆拔杂草,外婆在后面种,草拔完后我转过来看外婆,外婆还在原地种,我嫌弃外婆种的太慢了,立马跑过去,发现外婆在拔草。原来我只顾着拔很大的草,却忽视很小的草,外婆说小草会和土豆抢土里的营养,土里所有的杂草必须都要去掉,所以我又开始去拔那些小草......”眼泪滴落在日记本上,窗户边的阳光拥抱着它,蹩脚的字也在怀抱中渐渐地被融化。“红蓝大腿的□□熊、断了头的剑、爸妈的结婚照、外婆外公的黑白合照。”我冲出房间,所有人都向我投来惊异的目光,他们放下自己的碗,转过头看向我。我径直地跑出去,握着照片,此时此刻的方向是无比的清晰和坚定。
      婧妈走进屋里的每一个地方,以及去到学校,都没有看到王振宇;最后节目组来电话告知成志方外婆死后,他下落不明,他们也正在找寻当中。婧妈听后当场晕厥在地,暂时在成志方的班主任的家里休息。
      “咕噜,咕噜噜。”我摸摸肚子,“这路怎么这么难走,坑坑洼洼的。”走了几小时终于看到一人,我连忙赶上去,“叔叔,您好,能借您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叔叔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也许老爸在公司里忙着的;我拨老妈的电话,应该会接,“对不起,您拨打的......”我将手机还给叔叔,“叔叔,您能借我几百块钱吗,我回上海后叫我爸妈给您打过来。”叔叔二话没说,直接扭头走了,不管我在后面怎么喊,他都不回头。走着走着,看到路边有桔子树,跑去摘几个桔子填填肚子;等走到街上后,看到琳琅满目的美食小吃,肚子越发的饿起来。直到走到一家做牛肉汤的店面前,已经迈不动我的脚,想一直站在那里。
      “小弟弟,饿了吧,进来吃吧。”我掏出我的身上的口袋给她看,她大概知道我没有钱,但她还是让我进去吃了一碗牛肉面。
      “阿姨,谢谢您的牛肉面,但我没有钱给您。”老板娘微笑地看着我
      “没关系的,这碗算免费的。你是与家里人闹别扭的吧,自己跑出来了。”老板娘一边将碗收走,一边说。
      老板娘看我没有说话,走过来坐在我前面。“你有给你爸妈写过信吗?”
      “没有”,老板娘走开一会儿过来,拿了一张纸和笔。
      “要不你现在写,把你想说的都写下来。”我推开纸和笔。
      “我没什么想说的,我不想写。”我离开了牛肉汤店,我也没有向她借钱,我一直往前走着,路灯下只有一个伙伴陪着我。走到一个废弃的棚子里,暂时在那里呆一晚。我睡在木板上,冷冷的脸上突然有一股热气,“哥哥,你睡在这里冷不冷?”肉乎乎的小手搭在我的脸上。
      “小弟弟,你是走丢了吗,你的爸爸妈妈呢?”弟弟把小胖手含在手里
      “我带你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吧,他们现在肯定很着急。”我抱着他走到街上
      “哥哥,你是不是也走丢了。”他仰起头看着我,我左右望一下。“哥哥的爸爸妈妈肯定现在也很着急。”他低下头自己嘀咕着。
      “咕噜,咕噜,咳咳咳”,我继续向周围看去,假装镇定的样子。弟弟又仰起头看我,不一会儿他指着我的肚子,拍了拍我的肚子。“小宝宝,不要哭。”我瞬间笑了起来。
      “宇子,你跑哪去了。”我马上转过头去,原来是弟弟的爸爸妈妈,弟弟的妈妈从我的怀里接过他,狂亲他脸上几口,他爸爸把他们抱在怀里,眼睛里闪烁着我久违的回忆的泪光。
      弟弟的爸爸妈妈原本打算在街上给他买被子,正听店家说售后服务的时候,小弟弟跟着门口的小狗狗跑到我的棚子里。弟弟的本名叫兰轩宇,和我的名字一样有宇,刚好他爸妈也叫他宇子。我被小宇弟弟的爸妈叫到他们家里玩,回到家里,他的爷爷奶奶都在家里包饺子。我和小宇弟弟在客厅里陪他玩乐高,小宇的妈妈在厨房里炖鱼,他爸爸在旁边洗菜。
      “你多吃点,这饺子好吃,这鱼也好吃,这鱼没刺。”小宇奶奶坐在我旁边一直在给我夹菜,小宇拿着筷子在那玩,他妈妈一边喂他,一边教他怎么拿筷子。
      “这鱼汤好喝,我给你弄一碗。”他奶奶跑到厨房里重新拿碗来,弄了汤给我。我突然停下筷子,眼角的泪使劲地往下掉,吓得奶奶连忙把我抱在怀里。
      “别哭,别哭,孩子。”奶奶抚摸着我的头。
      “哥哥,我带你找你的爸爸妈妈。”小宇弟弟走过来,轻轻地拍拍我的后背。
      (三)
      走出村没多远,碰到木瓜的爸爸拖着几头猪。“方子,去哪,我捎你。”木瓜的爸爸准备将猪拖到市里去卖,我说我要去市里的亲戚家,他就带着我去到市里。我在火车站附近下了车,跑到火车站售票厅,问从湖北恩施到浙江杭州需要多少钱。售票员说当日达的二等座是395元,我问最便宜需要多少钱,她说次日达无座是193元,这是最低的。了解完火车费后,我又跑到附近的酒店里,问需不需要临时工,因为未成年都被拒绝了。街上的路灯渐渐地亮了起来,我走到烧烤店前,“小伙子,来吃烤串啊,我们这里的种类很多的。”一个戴着红帽,穿着印有他们店招牌的衣服,衣服下头露出白嫩的皮肤。
      “哥哥,你们这需要临时工吗?”他打量一下我,“我什么都干”我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双眼。
      “好,你来吧,今天刚好缺人手。”我向他连说了几个谢谢,刚开始他把我领到厨房里洗碗,碗洗好后,他又拿来菠菜、生菜、韭菜等来洗,很快我就把今天所需要的菜洗完。在家里,外婆老喜欢上山找野菜,回来就叫我去洗,野菜上经常有虫或者泥土,每次洗都要花好几小时,没洗干净就要被外婆骂。他看我洗完菜,又教我串菜,“在家没少干活吧,看你做得挺利索的。”贺哥给我拿来一瓶可乐,“这是给你的,待会儿可有点忙了。”贺哥的一家人住在二楼,一楼是烧烤档,晚上八点开始,慢慢地有人来到店里。
      “小成,你去把这盘送到二号桌。”我端着盘子,看到全是坐满的位置,“桌子上都有牌号,如果看不见就喊一声二号桌的菜。”我走到人群中,眼睛搜索桌上的牌号。“哎,我们来很久了,怎么还没好。”一个烫着波浪卷,戴着大圆环的耳环,大红色嘴唇的姐姐拉着我。
      “我,我...”怡姐跑过来,“二号桌在前面靠左那边,你先送过去。”她指了指二号桌的位置,然后她转身向那位姐姐解释说明。很快那位姐姐的烧烤就被端上来了,怡姐还端了凉茶给她们。
      晚上十二点,街上开始进入“休眠”的状态,“小方,你今天表现不错,做的挺好。”我们坐在一起吃着夜宵,贺哥和怡姐,还有贺哥的爸妈,贺哥的弟弟贺毅没有下来吃,他和我一样在读初三。怡姐挑了一盘烤串端来上去,不一会儿又端下来,说他睡了。
      “小方,这是你今天的工资。”我接过怡姐手中的钱,“三百?怡姐”我瞬时怔住。“今天你做的蛮多的,三百也是应得的,难道嫌少了?”我连连摇头,握紧手中的三百块。“小方,你出来做临时工,家里人知道吗?”我低着头,“是和家里人闹别扭吧,这时候了,你早点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我眼睛里突然进沙子,越揉越发的红起来。
      我拿着怡姐给的一罐可乐跑到火车站,只剩下凌晨两点的火车票,我进到候车区坐着,看到一位爷爷躺在椅子上,他搭着军大衣睡在那里。还有一位母亲抱着她的孩子坐在我的左后方,时不时她的孩子突然哭起来,她就轻轻的拍,慢慢地哄着她的孩子。那个爷爷翻个身,军大衣快要掉落在地,我走过去将军大衣重新搭在他身上。他留着长长的胡须,和我从照片看到的外公一样,有长长的胡须,只不过他的胡须是银白色的。
      我站在火车里的过道上,每节车厢的交汇处都被无座票的人挤满,有的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有的靠在车厢上打盹。车厢里时不时的有工作人员推车卖零食,偶尔也会闻到泡面的味道,喝水的咕噜声。中途也有叔叔和阿姨让我坐一下,然后过了几个小时到站,我跟着出站的人来到某个出站口;站在出站口一下子就迷茫了,去到她那里之后呢,要做什么?我掏出那张我爸妈结婚照片,看着背后的地址。
      “小伙子,你要去这里啊,我带你去,坐我的车很快就到了。”一个大叔举着出租车的牌子。
      “去这里需要多久,多少钱?”我指着照片上的地址。
      “很快的,不到十块吧”我摸着我口袋里的钱,心里想着回去的车费。
      “那我还是换其他的方式去吧”那个大叔看我摸摸裤袋。
      “这样吧,刚好我也正准备回去,会经过你去的地,五块。”我坐上了他的车,几分钟过后,就到了照片上的地址。来到一出租屋前,有一女人正出来倒垃圾,那下嘴唇的痣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外,其他的都不一样,齐腰黑长发变成齐肩酒红色短发,刘海遮住了额前的抬头纹。她从我面前走过去,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边,我一直望着她,他扔完垃圾后,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
      “你认识我吗?我看你一直在看着我。”我握紧照片,眼睛瞬间有点模糊起来。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我低着头,又抬起头,嘴巴里突然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心里想说的,这时候又咽回去了。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吗?”她准备靠近看看我的眼睛,我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小伙子,你找谁,给我说说,说不定我认识,我好给你叫去。”眼前被一层白雾罩住,手里的照片被握成团,我把手伸到她的面前,照片摊开来。她拿走照片,眼角的泪游走在坑坑洼洼的油面上,慢慢地落到照片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方...方子......”映照在她的眼泪中的我,我面前的她,此时是彼此唯一的亲人。“都长这么大了”她试着靠近我,我转过头去看向别处。“你外婆,身体还好吧?”我冲到垃圾桶旁边,狂踢。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外婆死了,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当女儿的?”垃圾桶被踢翻,垃圾撒落一地。她站在原地,身体抽搐着,我蹲在地上狂哭起来,心里一直堵着,怎么喊都喊不出来。她走过来,蹲在我旁边,摸着我的后脑勺,我侧过头去躲开她的手。
      “你为什么不回去看看我们,打个电话也成啊。”她蹲在那,只有哭声在我耳边环绕。
      “祝芳,到点上班了。”从出租屋里传来雷声般的声音,“你在我屋里待会儿吧,我现在先去上班。”她准备拉我起来,我甩开她的手,依然坐在地上。“祝芳,快点啊!”她把钥匙放在我旁边,跟着她的厂友走去。半个小时后,我捡起钥匙放到裤袋里,向出租屋外边走去,在公交车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垃圾车,穿着橙黄相间的衣服,右手夹子,左手翻动,不一会儿塑料瓶、纸盒全找出来,放入红白格子的袋子里;接着将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垃圾桶举起,把桶里的垃圾倒入垃圾车里。在倒的过程中,垃圾桶里各种混合的水不小心流出,地上流淌着一片“彩虹”。
      “你怎么弄的,会不会弄啊,真是臭死。”一位穿着红色高跟鞋,一头红发的姐姐站在她的旁边。
      “对不起,对不起。”她用扫把将“彩虹”弄掉,用水冲洗一遍,她走到公交车站牌前,用手里的毛巾擦上面的污渍。站在站牌附近的人都默默的走远,并指责她没有擦干净,反而产生一股臭味;她擦完后,拖着垃圾车走向下一个公交车站点。我转头回到她的出租屋里,看着钥匙上写的门牌号打开门,一张床,一个电饭煲,一台收音机。收音机旁边是贴满胶布的塑胶板凳,门后是几大蛇皮袋,一袋是塑料瓶子,一袋是纸皮,一袋是破旧的衣服。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一只蚊子落在网上,那蜘蛛慢慢地爬过去,那只蚊子慢慢地被吃掉;渐渐的,我睡了过去。
      “咚咚咚,方子、方子。”我被门声惊醒,赶紧走到门边。她左手拿着一只黑乎乎的鸭子,右手提着猪肉和饮料。“今天给你做东坡肉吃,我前几天刚学会做的,还买了一只酱鸭。”她直接将酱鸭放在塑胶板凳上,从床底抽出一个小木桶舀出米,煮完饭后,拿着猪肉走到外面去,“你在家等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说完,她走到隔壁的房间。我跟着也过去到隔壁,在门外看见她在用别人的锅做东坡肉,隔壁是上午叫她上班的工友,工友的丈夫板着脸,穿着背心坐在电视前。工友的小孩七岁大的样子站在我妈的旁边,眼睛只盯着锅里的东坡肉,弄好后,我妈分了一半给她的工友。我妈把床底的木桶抽出来,将纸板盖在上面做成一个简易的桌子。
      “今天可都是好菜,方子多吃点。”我妈往我的碗里使劲夹菜,本来只有一小碗的东坡肉,就全跑到我碗里来了;我安静地吃完饭,我妈立马收拾碗筷。
      “我来吧,您休息会儿。”我站起来将碗筷都收拾好,在她的陪伴下,我洗好碗筷。她坐在床上,我坐在板凳上,“方子,你外婆去世了,今后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农忙的时候给你的舅舅帮帮忙。”我猛地站起来,看着她。
      “外婆明天入土,难道连最后一面,你都不打算见吗?”她低着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发出呜呜声。我跪在她的面前,靠在她的身上,“我不想自己照顾自己,我也要像翔子一样,放学有人接,回到家吃妈做的菜,穿妈妈织的毛衣,偶尔和妈拌拌嘴......”说着说着心里堵着什么东西,哽咽住,泪水如倾盆大雨浸湿我妈的裤子,我大声的哭了出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她没有说话,一直在哭,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你就这么喜欢这里吗?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她依旧没有反应,我拿着我的东西,冲出门外。
      “妈”我叫出来了这个对我来说,非常陌生的称呼,我想今天不叫,以后也许没有机会再叫;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一次我也终于感受到了有妈妈的幸福。

  • 作者有话要说:  请珍惜每天唠叨你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是最了解你的人,至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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