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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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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破摸了摸眼角,是干的,没有泪痕。
难道说,方才梦里见到的叶恭,不过是日有所思,并非是她真的来见他。
即便是如此,有一件事,沈破可以确定。
那就是,叶恭的一半元神在他身上,等到合适的机会,她会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要他能够耐得下心思去等。
眼下要做的是,绝不可以让南辰知道这件事,否则,她定会阻挠。
一旦失败,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与叶恭重逢了。
想到这里,沈破长身而起,背过身去,冷冷道,“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南辰来到沈破身侧,尽量控制自己,用平心静气的语气说,“我现在是你的灵奴,我们绑在一起了,你可以一时不见我,却不能一辈子不见我。这是注定了的事,改变不了了。”
“我早已心有所属,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已经死了,死于七情剑下,从此灰飞烟灭,再也不会复生!”南辰越说越激动,一时难以自控,站到沈破面前,“我究竟差在哪里,你告诉我!你想要天下太平,我一样可以助你。若说滥杀无辜,做过这等错事的人,不止我南辰一人,叶恭也没少干。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你的心,而我,想方设法留在你身边,陪你走过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路,可你心里还是没有我一丁点儿的位置!”
沈破这次没有避开她,双目径直望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让你陪?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只是在感动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那般直接坦诚的话,让南辰无比难堪。
南辰恼道,“你既然心中没有我,为何不早些拒绝,非要等到现在,在我泥足深陷之后,才说出真心话!”
“你仔细想想,我以前没有拒绝过吗?从开始到现在,你每一次示好,我都曾或直接、或婉转地拒绝过。我心里只有她,容不下第二个人。一直是你不肯相信,宁愿选择自欺欺人,也非要纠缠我不可。”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南辰咬牙注视着沈破,双目中充满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
他说得没错,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是她以为沈破对叶恭,仅仅是一时的倾慕。只要她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沈破会被她的执着感动,投入她的怀抱。
就是这样的念头,支撑着她走到现在,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可她现在不愿意了。
南辰恨恨道,“我不在乎你心里有没有我。反正,我们都有千千万万年的生命,足够我们慢慢认识对方,接受对方。大不了以后,哪个女人接近你,我就杀了哪个。我不相信,你能一辈子不婚不娶。”
沈破莫名笑了一声。
那声音沧桑低沉,听不出是欢喜还是愤怒。
久久之后,沈破道,“你好歹是一族圣君,非要做这等无耻之事?”
“既然你心中无我,我做何种事,与你何干。”
沈破垂下眼眸,将手抬起,放到眼前。
一柄燃着蓝色火焰的冰刃,出现在他的掌心里,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南辰吃了一惊,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即便你的修为进步神速,能够轻松胜过我,想要取我的性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在说什么,沈破并不在意。
而且,他也没打算杀她。
沈破握紧了刀柄,抬手向上一划,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在他的脸颊上。
红色的血液慢慢渗出,汇集在一处,滴落下来。
他正要划第二道,冰刃却被南辰猛地打落。
南辰又恨又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这般糟蹋!”
沈破平静道,“我着实想不出自己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喜欢。倘若是因为这副皮囊,我毁了便是。”
“你就这么讨厌我?”
“你本是一方枭雄,掌控着一族人的生死祸福,肩上的责任不可谓不重。你,不该为了一个男人,陷入情爱的深渊。”
“如果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叶恭,你也是一样的说辞?”
“如果是叶恭,如果她愿意。”沈破脸上的神情柔软了些,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我宁愿与她同坠深渊,永生永世。”
“同样的事情,凭什么不同对待!”
“感情的事,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
真是个疯男人!
若沈破是怨灵族人,南辰早就一个耳光抽上去了。
偏偏他不是。
他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她不舍得。
南辰心中虽有不忿,但她担心沈破会继续伤害自己,只得按捺住心情,点了点头,“好,我姑且离开一段时间,你不要擅作主张,一切等我处理好族中事务回来,再决定不迟。”
南辰拂袖而去。
房间里静若死水。
沈破阖上眼睛,仰头平静了下心情。
方才在朦胧中见到的叶恭,带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如此真实,怎么可能仅仅是个梦。
如果不是梦,那他要不要按照叶恭所说的做。
一旦玄冰用在毁剑上面,可就不能制成琉璃指环,也就再难有机会与叶恭相见了。
下这样的注,来赌一个梦的真实性,会不会有些盲目。
不过,叶恭生前的愿望,也如梦里一般。
当真要按照叶恭所希望的那样做吗。
夜色微凉,沈破心如潮涌。
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直走到沈破身边停下,用清亮焦急的声音说,“沈公子,听说你受伤了,我取了些金疮药来,你赶紧处理下伤口,免得留疤。”
沈破睁开眼睛,望了一眼声音来源处。
玉惜稚嫩的小脸,满是紧张的神色。
南辰通知了玉惜前来,而不是玉萤,看来,她还没死心。
沈破冲玉惜淡淡一笑,接过了伤药,“谢姑娘挂心。不过是小伤,不妨事。”
玉惜准备离开,却看到沈破丝毫没有敷药的意思,又转身回来,从他手里接过伤药,打开了瓶盖,将药粉倒在一块干净的纱布上面。
她举高了手臂,试了试,收了回来,“沈公子,我帮你上药,你坐下来,不然,我够不着。”
小姑娘倔强得厉害,完全继承了安信怀的臭脾气。
沈破拗不过她,默默在心里思索了一下。玉惜是他的侄女,替他上药,算不得什么,叶恭就算知道了,应该不会介意。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叶恭不介意,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我自己来。”沈破从玉惜手里接过散了药粉的纱布,敷在了伤处,“以后,你莫要唤我沈公子。”
玉惜茫然,“公子不姓沈吗?”
“你当称我为,叔父。”
玉惜不知道这辈分是怎么论的,既然他这么说,就这么办好了。
“叔父,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如果有事需要玉惜,唤我一声便是。”
玉惜放下药瓶,退出了房间。
沈破松开手,将敷在脸颊上的纱布取了下来,放到药瓶旁边。
突然感觉房间里有些闷,索性趁着月色正好,出去透透气。
后院里,夜色缥缈,月光与雪色相映,黑白两色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
视线中,白若立在一束腊梅旁,形销骨立,看上去十分孤独。
听到有人来,白若回过头,看见是沈破,礼貌地笑笑,“沈公子也睡不着吗。”
沈破叹息一声,“一阖上眼睛,满眼都是她。一睁开眼睛,哪里都寻不见她。与其这般反复受折磨,索性不睡了。万一哪天,她回来了,我就能第一时间见到她。”
“我们这算不算同病相怜。”白若依旧是淡淡地笑。
她心里其实是明白的,他们都在与爱人经历着生离死别,但是结局是不一样的。
不管叶恭走得如何决绝,心里也是有沈破的。
而安信怀,无论经历过几生几世,白若的感情,永远得不到他的回应。但凡安信怀有一点点珍惜她,也不至于让她怀着孩子,回到这白玉峰独自生活。
白若的目光落在沈破脸颊的伤口上,“疼吗?”
没有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伤口的角度,已经让她猜出了几分。
沈破说,“比不过心疼。”
“要是让尊上看到,心疼的人,就是她了。”
话说出去以后,白若发现沈破的神色黯淡下来,突然意识到这话说的不合时宜,忙道了歉。
沈破在心里左右思衡了多次,终于开口,“其实,我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
“公子不妨直言。”
“我在北冥见过安信怀,他虽然没有坦言,但我看得出来,你在他心里,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白若面上的表情渐渐冷却,显然不想谈多安信怀的事。她说,“身为女子,总要奋不顾身地爱过一次,方不枉此生。只是,那个人,刚好是他罢了。如今,我在他心里,是什么位置,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奋不顾身的爱情,就此相忘于江湖,岂非人生一大憾事。
沈破试探着道,“我没有告诉他,关于你和玉惜的事,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白若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双手捏在一起,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女儿是我自己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在去凡间之前,留了一样东西,让我和阿恭带给你。”
“什么?”白若问完之后,马上改了口,“他的东西,我不需要。”
“一块写着‘惜’字的玉佩。”
白若安静了下来,沉默许久之后,悠悠道,“玉佩在哪里?”
沈破的手探进衣袖里,摸索了一会儿,“在萧破身上。”
“萧破呢!”
“按照时间算来,大概,已经到了凡间,寻到寄身的凡躯了。”
白若蓦地站了起来,抬脚便要往外走。
走了几步,视线落在沈破身上的时候,脚步又停住了。
她答应了战尊,要帮助沈破。现在,沈破还没有做好决定,她暂时不能走。
沈破会意,“你去吧。我的事,急不来。”
话已至此,白若再过多客套,反倒显得生疏了。
白若几乎是飞奔而出,眨眼间,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沈破就近坐了下来,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面,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空落落的。
身后适时响起一个声音,“山高风寒,怎不知道添衣。”
又是南辰,沈破的眉头皱了起来。
南辰见沈破没有赶她走,索性现身出来,“你想要的东西,我能给你。”
沈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
南辰继续说,“琉璃指环,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