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60、第 60 章

　　肖林正襟危坐地在客厅的餐桌前，老老实实的样子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用余光一瞥坐在自己旁边的楚维，神情也是如出一辙，在蒙混装蒜这方面楚维实在深得他的真传。

　　放假的时候楚维在肖林家里吃饭这回事几乎成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了，肖妈妈毫不介意，楚妈妈乐得其所。

　　今天是中秋不假，可是厂子里临时有一批活赶不完，所以竟然在中秋这天肖妈妈和楚妈妈还要上班的，好歹只是一上午，到下午就有假了。

　　桌子上摆的一些简便的早餐是肖父一早起来在早点摊买的，等肖林起床竟然都等的有点凉了。

　　肖父一手举着一个杯子从厨房里走过来，微微有些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杯子放到肖林和楚维面前，说道：“豆浆，一人一杯。”笑盈盈地说完话就坐在了肖林的对面。

　　“肖林，你今天起的可真够晚……”说着话已经开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油条。

　　“啊……”肖林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头喝了几口温热的豆浆，随口编了一个切合实际的理由，“昨晚等成绩来着，睡的太晚了。”

　　楚维真切的知道肖林这是一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谎话，因为就在刚才，出屋之前肖林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的成绩，楚维还被他这对成绩满不在乎的态度给震惊到了，居然忘记第一时间看自己的成绩，反而抓着他的成绩分析了一大堆，还头头是道。

　　“哦？考试了？考得怎么样？”肖父问道。

　　“嗯，和上次差不多吧，成绩我发你手机你自己看吧。”

　　“哦，这么不在乎啊，还是第七？”

　　“你说校名次吗？校名次还没出来，哎呀，你自己看吧，反正这成绩不至于叫我挨骂就行了。”肖林胡乱搪塞过去，他一直都不好意思从自己嘴里说出自己的成绩，不管语气多么的谦逊都会被误会，平静地说‘我考了全班第一’可能被认为是心气高傲，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欢快地说自己‘我考了全班第一’又会被偷偷骂是在炫耀。

　　肖爸爸心里自然有底，他对肖林的性格不说是全部了然于心至少是心中有数，肖林这么一说的意思应该就是考得还不错，知道这些他也不再问了。

　　他不爱问楚维的成绩，全院的人都不爱问楚维的成绩，好像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大家都知道楚维不是爱学习的料子，想必问了也叫这一桌子的人都尴尬，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肖林，今天中秋节啊，没忘了和我回老家吧。”

　　“啊？！”肖林手里的筷子都一震，惊慌之余瞥了楚维一眼，虽然楚维习惯了面无表情，可听见这句话眼睛还是睁得大了一点。

　　肖林几乎都忘了，中秋节这天要是赶上他爸没有工作的话他们就会回老家看爷爷奶奶，不过这几年他爸越来越忙，几乎中秋节也没有时间闲下来，他都习惯了每年中秋之夜和爷爷奶奶在手机的屏幕里相互问候，正巧他爸今年中秋是没有工作的。

　　“我真忘了……”肖林缓过这劲来，又想到确实也没有理由拒绝，回家和奶奶爷爷一起过节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不知怎么今年的抗拒心理特别强烈，尤其是看到楚维的时候，几乎快把‘不去’二字说出了口。

　　“嗯，你妈今天还加班，我早上和她说了，你收拾收拾，吃饱饭就不早了。”

　　“哦……”肖林的声音暗了下去，但又想到回家可以见到爷爷奶奶，一瞬间也没有很不情愿。

　　吃过了早饭，肖林果真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东西，毕竟，按照往常的话，这次回家应该会待上好几天。

　　楚维恹恹地坐在他床边，不开口说话，倒是符合了他一贯的作风，这个气氛还让肖林有点熟悉。

　　肖林站在衣柜前捡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塞进书包里，“哥哥走了啊，别太想我。”话是戏谑着说的，但表达的意思是真的。

　　“你回几天啊？”

　　“嗯……这不知道啊，看我爸的喜好了，不过4号前我铁定能回来。”

　　“废话……4号都开学了，不过还有五天呢……”

　　“你这什么算法啊，加头加尾啊，怎么说也就三天见不到好不好。”

　　“不好……”

　　“……”

　　沉默半晌肖林从房间另一头走过来坐在他面前，说：“喂，你三岁小孩啊？我这才走三天啊，以后还得走……半年呢。”

　　“嗯……，我知道，我不管，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哎呦，那你撒个娇卖个萌，我就答应你。”

　　楚维白他一眼，尽管这样的情况下他也不甘愿顺了他的意，去卖个萌？不可能，至少理智的情况下不可能。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说你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不能自理每天需要我你才能活，怎么就这么小孩子气？”

　　“小孩子气吗？那你说是就是吧，我就小孩儿了。”

　　“……”肖林忘了，楚维确实不算个成人，那暂且就是个小孩儿吧。

　　肖林刚想抬手狠狠地揉搓一把他的头发，肖父就从门口探头进来，“好了没？”转眼看楚维坐在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又说：“你们这么兄弟情深啊，感情是在这告别呢？”

　　“什么啊，他就是闲着没得干，在这拖延我时间。”

　　楚维知道他是说着玩的，还是一胳膊捶上了他的肚子，“没有，不算太深。”

　　肖父见此景更乐不可支，正想催着肖林赶紧走，车子都在外面发动起来了，就等他上车了，一声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肖父说了一声，“是你奶奶。”就离开了房间。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肖父进屋对他说叫他不用去了，他自己回去就行了，可能会在家待上一段时间，肖林闻言倒是不怎开心，还没等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肖父已经扬长而去，从院子里走了。

　　肖林和楚维站在房间里面面相觑，“家里出事了？”

　　“你发个微信问一下叔叔？可能等到他有空就回你。”

　　肖林无法，只得点点头，找出手机给肖父发了个微信。

　　其实刚刚肖父接的那个电话里说肖林爷爷的身体不太好，等他回去好去医院做个检查，这一番检查下来的话怎么说三四天也有了，这样他就暂时回不来了，肖林自然也就不能跟着他。刚接到电话的时候，一听是老人家身体不好当时就着急了一下，所以出门时也走得急冲冲的，其实冷静下来回想情况远没有这么严重。

　　肖父也不瞒着他，实话实说告诉他，爷爷身体不太好，我回家带他做个检查，待几天再回北京。看到这，肖林不禁心悸了一下，爷爷自从08年大病一场以后，身子一直很弱，这句身体不好的意思可能是原来恢复好了的病又加重了，他刚想再继续问，肖父又回到：顺便去朝辰一中问问你转学的事。

　　朝辰一中是他们老家排名第一的高中，不论是学生成绩、学生素质还是管理制度都是属一流的。

　　肖林看见这几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他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明天就要面临转学回家这件一直惧怕的事了，这股战栗感生生叫他在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生出一身冷汗。

　　他想要继续追问爷爷近况的心情就变得七零八落了，想着晚上视频的时候再细细问一下吧，他收回了手机。

　　楚维看他神情怪恍惚的，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很莽撞的开口，在旁边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敢问一句：“肖林，家里什么事？”

　　肖林被他叫回神，“啊？没……我爷爷身体不太好，我爸可能在老家多待几天。”

　　“哦……”楚维见他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肖林故意把事情说的轻了，可能爷爷的病情有些严重？他想了想还是想和肖林再说两句，哪怕用自己的笨嘴安慰几下也好，“你很难过吗？”

　　肖林皱眉，“嗯？”

　　“不放心的话你就回去待两天吧，不用管我，真的。”

　　肖林有点明白了这傻孩子的意思，刚才自己确实没说明白，“倒也不是，爷爷是病了，我晚上给奶奶打个电话，不过我刚才倒不是在想这个，我爸说去我们老家的高中联系一下转学的事。”

　　听了这话楚维也硬生生地有些呆住，转学？这么快就要来了？虽然天天挂在嘴边念叨，天天放在心里惦念，但还只是当做一件遥远的事，这件事永远都与‘未来’二字挂钩，可现在竟然唐突地搬到了他们面前。

　　“啊……这么，快？”

　　“也不是现在转，只是先做着准备吧，毕竟就算下学期的话，也没几个月了。”

　　他见楚维比他还呆，没忍住笑出声来了，“你干嘛？我家楚少爷是这么脆弱的人吗？一听说我要走就心碎成这样？”

　　他以为楚维怎么着也得给他来上一拳，至少也挥拳吓唬自己一下，不过他没想到楚维不按套路出牌，这人的脸还是阴着，严肃的很，说道：“是啊，就心碎成这样。”

　　肖林闻言心软了下来，果然小孩就是小孩，他到底还是个哥哥，就更不能由着自己和他一起沉湎下去了，他安慰道：“你看你，好像你第一天知道这事一样，早晚不就是那样吗，没必要啦，笑一个，来。”肖林勾起食指去撩拨他的下巴。

　　楚维抬眼去看他，对上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仿佛要通过这温柔的眼神把他从刚才的郁闷里拽出来一样。

　　要是放在以前，他和肖林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传出这个消息来的话，他可能会暗自恼怒上三四天，毕竟，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肖林只是一个朋友，充其量算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只要这人一走，‘肖林’二字就成了彻底的虚幻了，每天摸不着人见不着面，更关键的是他那时没有正当理由去缠他。倒是现在，不一样了，肖林再怎么远走高飞，他男朋友还在原来的窝里眼巴巴的等着他呢，再怎么着他都不能放下他不管吧。

　　思量完这些，好像也没有那么烦了。

　　楚维抓住他那只骨感鲜明的手放下来，说：“嗯……那你走了咱们得约法三章。”

　　肖林被这人搞得想笑，“为什么？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怕啊。”

　　“？”

　　肖林不明白的很，又问道：“我看上去这么不被信任？”

　　“我倒不是不信你，不过谁知道到时候你周围都是什么货色。”

　　“……”

　　肖林叫他说的无言以对，摆手说道：“好好好，约吧，哪方面约，精神约还是身体约？”

　　“你说呢，难道你想精神出轨？”

　　肖林哭笑不得，“不是，你别想得这么极端好不好，我的意思是，你神经这么紧张，我感觉以后我的手机每天都会被你打爆……”

　　楚维一本正经，“也不至于吧，我也上课啊。不过，”楚维想了想，“
　　最起码每天晚上要视频吧？”

　　“这还最起码？我放学都多晚了，再说回了老家作业肯定比这多好几倍，我还有作业要写。”

　　两人一讨论起来就全然忘了，事实上，这件事还离着他们十万八千里呢。

　　“哎呀那你可以把手机放一边写作业嘛，我看着你写……”

　　“……行吧，那还有呢？”

　　“呃……还有的没想到，慢慢想。”

　　“……”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肖林问。

　　“什么？”

　　“丈夫要出征留在家里看家的小媳妇。”

　　不等自己说完就很有自知之明的躲远了，站到门口嘿嘿的傻乐，那笑声近乎是嘲笑了。

　　小媳妇？

　　这个称呼到底是让楚维有点恼羞成怒，等到他追上肖林，逮住那人的胳膊扬起自己的巴掌要落到他的屁股上的时候，他又想不起来该骂肖林什么——要说他这话说的不对，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像，要说他这话说得对，那他可不是什么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