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林黛玉》蛇月猫

75、一朝梦醒

　　是夜，酒宴欢歌，众人皆醉，独独月上高楼，俯视众生，冷光普照。饮至三更，兴尽方罢。

　　翌日，府上传来消息。

　　贾政受贿，革职查办，宁荣二府被皇帝查抄，贾元春被皇帝软禁宫中。

　　一时，府上鸡飞狗跳，老祖宗得知儿子入狱一气归西，小丫鬟鸳鸯忠心随主自缢而亡。

　　登时，贾府上下，哭声震天，不过一日，丫鬟婆子半数遣散，大观园里陷入冷清，昔日繁华恍如隔世。

　　停灵三日，待老祖宗下葬，我才偷偷溜出荣府，骑上小红马去找水溶，无奈北静王府越发守卫森严，竟不能再自由出入，“烦请通报王爷，我是林黛玉。”

　　水溶见我，满脸忧虑，“可怜玉公子中了进士，不日便是状元，无奈律法无情。”

　　“溶儿可知二舅舅究竟犯了何事？”

　　“贪赃枉法，杀人鬻爵，一条条、一桩桩，都记录在案，皇兄怕是早就叫人盯上他了。”水溶伸手拿起案前一沓纸递给我。

　　接过一看，不由心中生寒，竟起了一身冷汗。

　　“可还有法子——”

　　我话未落音便见水溶摇头，看来此事无解，“黛玉谢过王爷，就此告辞。”

　　“玉公子不必如此客套，你我本师出同门，我做事一向讲究公允，这事不是你的错。”

　　“溶儿说得是，可我现在是罪人之甥，溶儿还是避嫌得好。”我拱手，“先行告辞。”

　　从王府回来，想去看宝玉，他向来胆小，如今怕早已心神不安，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屋里不出门。

　　刚到怡红院，便见袭人从里面出来，双眼通红，上前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袭人掩面哭泣，“玉公子来了，你这会子来，他也不见。”

　　“宝哥哥又发什么脾气？”

　　“他何尝发什么脾气，不过是拿人泄气。”袭人哭起来。

　　我不顾劝阻，走进里间，见宝玉正气哼哼地站在案前，手中拿着狼毫挥舞，一张纸上弄得全是墨。

　　“宝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见我进来，他才抬头，“玉公子，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我刚看袭人姐姐哭了，你可是又惹恼了她？”我伸手将笔夺过来。

　　“玉公子莫要多管闲事。”宝玉性情大变，不再似往日那般柔顺。

　　“多管闲事？”我将狼毫放下，“宝哥哥现在何苦糟蹋自己，又糟蹋旁人？”

　　宝玉怔怔地看着我，“玉公子何出此言？我怎么糟蹋了旁人？”

　　“袭人姐姐从小便在你左右，早就是你屋里人，这会子你不疼惜眼前人，倒拿人撒气，岂不是糟蹋了她？”我有些言重，可句句是实。

　　袭人过来，“玉公子，你先回去，二爷不过是气恼了——”

　　这会儿宝玉回过神来，看袭人一脸梨花带雨，登时脸上羞红，走上前拉她的手，低声道：“好姐姐，原是我错了。”

　　“这会子又来说这个做什么？”袭人泪眼汪汪。

　　俩人说着便抱在一起哭起来，我不好继续留在此地，只得转身出去回潇湘馆，正在路上走着，忽听宝钗唤我，回头来见他满脸慌张地朝我走来。

　　“哥哥，何事？”

　　“这几日官兵频繁过来，我这才有空出来。”说来，这时都到掌灯时分了。

　　同宝钗一起回了潇湘馆，屋里被官兵扯得乱七八糟，尚未来得及收拾，看着心里有些堵得慌。

　　低头又见前几日宝钗为我写的对联在地上被踩得尽是脚印，浑身一抖，正要发作，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我，“玉公子，你还有我。”

　　“哥哥，看来我是没法兑现承诺了。”我深吸一口气。

　　“玉公子，你先听我说。”宝钗拉着我坐下，“世上之事，非你我所能左右。如今，我方知少时年幼无知，想着能一朝登科，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看遍京城之花，世上之事皆可随心所欲，可世事难料，人心不古，纵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怕也只能唯唯诺诺，惶惶不可终日。”

　　我抬眼看他，“哥哥如何做这些感喟？”

　　“先父在世时尝说‘莫贪欢，人生不过白驹过隙，你道你是人上人，焉知明日在何方’，我少时无知，竟不知所谓何意，心道我薛家、王家、贾家乃人上之人，富贵荣华，谁人能出其右？不料，当年是一荣俱荣，而今何尝不是一损俱损？白玉也好，黄金也罢，转眼已成空。”

　　“饶是如此，该如何？”

　　“庙堂之高，既不可攀，不如退江湖之远，做一逍遥散人来得自在。”

　　宝钗一言竟叫我震惊不已，一直要求得功名、经世之道的宝钗如今却想着远离喧嚣做隐士不成？

　　“哥哥不是——”

　　“凡尘俗事罢了，不管是进庙堂还是退江湖，皆是如此。人生一世，倘都向往庙堂之高，谁来处江湖之远？玉公子生性散淡，为兄岂能不知？当初的约定不过是要看看玉公子有几分真情而已，既然无法继续，只得就此作罢。”

　　“哥哥，知我如此，此生无憾矣。”

　　是夜，两人只相拥而卧，床第间双手紧握，久久方眠。

　　宝钗伏在我怀里呢喃：“玉公子，你便从了我，我带你去游山玩水，可好？”

　　我抱紧他，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哥，我何时不从了你？你早些带我去游山玩水去罢。”

　　不知枕边人是否听到，只久久未得回音，不时便听得他气息匀净，竟睡得熟了。

　　一夜酣眠，晨起时天光大亮，许多日不曾睡得这般黑甜。宝钗似已醒来多时，两只猫眼盯着我：“玉公子，你昨夜可说要从了我？”

　　“我说了？”揉了揉眼睛，将他抱紧，贴在他耳边，“我是说了，可哥哥这话不是说得太晚了？”

　　“如何便晚了？”宝钗坐起身来。

　　“古人云：‘床第之言无信’，哥哥，这话你可听说过了？”

　　“好啊，玉公子——真的越大越坏了！”说着，他伸手开始打我，我从床上跳起来床头床尾来回跑，宝钗便跟着打我，最后他累得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床上，喘着气，唤我，“不行了，玉公子，你别跑了，过来！”

　　我躲着有一尺远，见他有些生气，只得乖乖凑过去，“哥哥，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宝钗趁我不注意，一把揪住我的衣襟，伸手作势要打我，“还跑不跑？”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哥哥莫打我，我不敢跑了。来，给你打——”把脸凑过去，闭上眼睛。

　　“真的不跑了？”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我摇头，“不跑。”

　　“那好——”接着便闻到一股香味，唇上一软，宝钗偷亲了我。

　　我双手一勾便箍着他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宝钗气喘吁吁地推开我，白我一眼，“谁准你亲我？”

　　“明明是哥哥先偷亲我的，我找回来——”说着又亲他脸颊。

　　宝钗脸竟红了，起身下了床，“快起床了，今日府上事儿多，全靠表哥和探春撑着，你我也该出些力。”

　　我跟着下来，眼睛盯着那半截白皙的脖子，只觉一股热望在胸口乱窜，却又只得压下去，“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去。”

　　“对了玉公子，你说云儿会不会知晓此事？”宝钗回头顾我。

　　“说不定会知道，北国皇帝的耳目在南国肯定不少，他不知道也难。”我上前帮他穿上外衫，趁机啄啄他的耳朵。

　　宝钗红着半边脸伸手给我簪上发簪，看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玉公子，你果然是副好皮囊。”

　　我也乐了，伸手在他脸上一捏，“咱们彼此彼此。不过，哥哥，难不成我只有这副好皮囊？”

　　宝钗脸上一红，嗔道：“夸你还不知足。”

　　收拾停当，俩人一同前往王公子处。一路上连个丫鬟婆子都不见，比之往日越发冷清。

　　“不知是往日喧嚣，还是今日冷清。”宝钗不禁感叹。

　　“往日喧嚣，今日亦冷清。”

　　“玉公子以往便看不惯这里人多嘴杂，今日怎也——”他回头看我。

　　“不是看不惯，习惯使然，少时维扬家中，父母喜静，仆人丫鬟甚少，来此方知世间热闹繁华。”我拂去他肩上花瓣。

　　“说起令尊，尚未亲自拜见，不知——”

　　我笑着打断他，“哥哥这般急着要见公婆？”

　　宝钗一听，脸耳通红，伸手要揪我耳朵，“玉公子，真是愈发调皮——”

　　俩人嬉闹着，便到了王公子这边。

　　“表哥——”宝钗见王公子形容消瘦，面上有些难过。

　　“你们来了，探春刚才走了。”

　　“琏二哥去哪里了？”我问道。

　　“早间拿着银子去牢里打点，叫老爷少受些苦。”王公子脸色不佳，捂嘴轻声咳嗽，身上灰布单衣便滑落下来。

　　我伸手给他拉上去，“舅妈怎么样了？”

　　“王夫人最近一直在床上躺着，泪都哭干了。”

　　“一会儿我们去瞧瞧。”

　　“你们还是别去了，她心里难受，怕是见了你，更觉得愧疚。”王公子这话对着我说。

　　我低下头来，“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玉公子这般想自然是好。”王公子拍拍我的肩膀，“过些日子再去不迟。”

　　我和宝钗在王公子这边待了一会儿，听闻外面传报：迎春少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