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生青萍末》琼川

48、章四十七

　　冬日无雪，开春无雨，哪知一到中旬，老天突然开了闸，连下半个月的雨，河水暴涨，五个州，三个遭了灾，良田淹没，农民苦于耕地被毁。而驻守在诫兰边境的拾家军受此牵连，军粮缺乏，诫兰时不时搞个偷袭，在市集弄点动静，这没了军粮，将士饿着肚子，哪有什么战斗力。

　　“我们现在向谁要粮都说没有，咱们三万将士需要吃饭呢！”

　　“几个知州都说没粮，他们也是难，现在灾民大批增加，各地相继饿死多人，赈灾的粮都不够了。”

　　“如果趁此机会，诫兰大举进军，我们征坡将岌岌可危啊！”

　　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个具体有效的办法，拾厢钧急得不行，索云和其他人也是没了主意。

　　“我们可以越过知州，直接去向五州之长，大司马要粮。”拾凝晦说道。

　　索云马上应和：“拾统领此法甚好！大司马应该是有所余粮的。”

　　拾厢钧沉重看着女儿：“你可知现今是谁任这大司马？”

　　“不管是谁，军务当急，他断然不会拒绝的，孩儿愿意前往要粮。”说完，拾凝晦抱拳跪地请命。

　　“悬任——现在的大司马是悬任，你还愿意去吗？”拾厢钧问女儿，神情复杂，一边他相信让拾凝晦要粮一定会成功，另一边他又不希望女儿再见悬任，不希望她再被伤害。

　　愣了一阵，拾凝晦咬咬牙，复又抱拳：“孩儿不改初衷！”

　　一路上，带着五十精兵，都是她营中的精锐，她心中明白，此次要粮，只能成功不可失败，否则，这唯一的稻草就断了，还有三万人等着吃饭呢。在她连着三天三夜不合眼的赶路，朝中已经开始暗潮涌动。

　　悬闻举以天命惩罚征坡的借口，再次劝说帝君接回世子归国，一下子又触怒了龙鳞。

　　“难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各地招灾是我这个帝君的行为不端！才让天来惩罚我吗！”

　　“自古嫡长子接位，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帝君难道想违背？忤了逆，天道怎能眼看着？”悬闻举越说越急，气得宝座上的帝君浑身发抖。

　　随即一些支持世子的群臣，也都跟着跪了下来：“望帝君，考虑一国根基！接世子归国！”

　　“我问你们各地的灾情！你们跟我讲世子！我问边境安定，你们跟我谈世子，怎么！你们这是想让世子上位吗！好篡权！”帝君震怒，一拍扶手，所有人全吓得跪了地，早朝不欢而散。

　　悬闻举抬起头，看见了从幕帘后走出来的穹鲸王，心中更是焦虑万分，现在帝君已经开始让穹鲸王参与朝政了，上朝时，让他在一旁听着，这不是明摆着要把继承人的位置留给穹鲸王么！作为征坡老臣，不仅仅因为是世子老师，悬闻举就向着奕昼，更是因为如果嫡长子被废，国家制度乱了，人心不稳，何况穹鲸王性子温顺，面对诫兰这样的强敌，只会一昧忍让，不适合称帝。

　　无论从哪个角度，悬闻举都不愿帝君废长立幼。这一次是彻底与帝君站在了对立面。

　　赶到纹州的时候，已至深夜，安顿好了其他人，拾凝晦直接就出了驿站。

　　索云拦住了她的去路：“凝晦，你可以自己去吗？”

　　“人去多了，好像是给大司马施压一样，恐怕不妥吧——”

　　“我不是说这个——”索云看着拾凝晦，她略一思考，开始明白师父担心的问题，的确，他俩曾为夫妻，这次相见，肯定尴尬是有的。

　　“那师父陪我一同前去吧。”

　　五个州，三个州遭灾，可以说，这一次，悬任是遇到了麻烦。他暂时让未受灾的地区给受灾地区拨粮，但这种做饭也只能解燃眉之急。这几日，他都未睡好觉，管着五个州的吃喝拉撒，他的确是难的。正在这时，门被叫开，管家进来通报：“大人！有边境将士前来求见！”

　　“边境？来者何人？”他与武将素无往来，怎么会有人深夜拜访呢？

　　“拾凝晦，拾统领。”

　　听到这个名字，他立即坐不住了，噌就站了起来，随即又冷静下来，揣测她此行目的，应是与军粮短缺有关，随口问道：“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是身边有旁人？”

　　管家一时语塞，也不知他如此问话是何意，一个人两个人有何不同吗？于是答道：“两个人——”

　　他眼睛的颜色瞬间就变了，两个人——那么旁边的人一定是索云了。

　　“让他们进来吧。”

　　拾凝晦的发髻与男子一样，用头巾一包裹，一身藏蓝色的小袍，这样看来，与男子的打扮无异。走进来时，披风左右摇摆，好不气派！的确有大将之风，早已脱胎于曾经的女儿姿态。

　　这一想，上次一别，已是一年了。她愈发的成熟稳重，自有一股气贯山河之势。

　　索云见了悬任，先是一愣，接着吃惊的看了看拾凝晦，想必是想起了年少时他们一同探查敌情的事。索云一直不知道那就是悬任。作为副将，索云与悬任级别相同，并没有高低之分，他抱了个拳道：“原来我们早有相识，既然如此，这次我长话短说，我们营中分属您的管辖范围之内，现今军粮匮乏，望大司马为我们——”

　　悬任抬起了手，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将军远途，已经车马劳顿，先休息一下，再谈公事如何？”他一直忍着气，尤其是在索云与拾凝晦对视的那一刻差点爆发。

　　按理说，他明知拾凝晦回到军营，必然会再见索云，两人旧情复燃，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这想象归想象，一旦落了实处，就是煎熬，一分钟都忍不了他俩的眉目传情。

　　“大人好意我们心领，可这三万人等着我们吃饭，我们不敢耽搁！”拾凝晦上前一步，抱拳道。

　　看着她顶撞自己，悬任早已气得咬齿，目色幽深的瞪着她良久，好半天才缓过气：“其实，我这里粮食早已不够，赈灾已经用去大半。”

　　“那么，大人留我们休息的说辞，只是敷衍之意是吗？”拾凝晦目光狠厉的回视对方，毫无惧色。

　　他不怒，反而一笑，嘴角一撇：“拾统领，说话好不客气。我想帮助拾厢钧将军，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人可知我们守得是哪寸土地？一旦骁勇关失守，最先遭殃就是你这五州！”拾凝晦一直以为是悬任公报私仇，言语自是不客气。

　　“凝晦！”索云拉住拾凝晦。

　　这一声凝晦把悬任全部的火都勾了起来，他狠辣的瞅着索云与拾凝晦交握的手，怒不可遏，但他这人心思深沉，表面看不出来，依旧一派和气：“恐怕两位是白跑了——”

　　拾凝晦甩开师父的手，冷冷得看着悬任，突然双膝着地，扑通一声脆响，跪了下来：“希望大人明白我们前线战士不易，望为我们留些余粮！”

　　这一下不止吓到了索云，也吓到了悬任，拾凝晦下跪——这种折辱的事，她从不会做的，她如刚似铁，宁折不弯。神情松动，悬任缓缓道：“今日你在我司马府留宿一宿，我明日命人为你们准备粮草。你这双膝金贵，别——再跪着了。”终归还是心疼了。

　　“不用了，我住驿站便好了。”

　　“拾凝晦！你要的我都满足你！那我要的呢？”见她态度冷疏，他终还是爆发了。

　　拾凝晦失望的看向他，放弃了一样的笑着：“大人！这就是条件吗？”

　　悬任也不反驳，强硬道：“是！”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好，怎样都好，他只是爱着这个女人，就算不择手段——说完，他走了下来，一把牵住拾凝晦的手腕，被索云一把拉住。

　　“大人！您这太卑鄙了吧！”索云拉着拾凝晦，死死不肯松手：“凝晦！你不能用自己去换——”

　　她凄然一笑：“师父，对于我来说，三万人的口粮更重要——”

　　不给他俩更多说话机会，悬任拉着拾凝晦一直奔去自己厢房，途中遇到了拾伶碎，拾伶碎见到自己表姐和自己丈夫搅在一起，震惊万分：“你们这是——”

　　“走开！”推开拾伶碎，不管不顾的拉着拾凝晦进了自己的卧房，一脚踢上门。

　　见了拾伶碎之后，拾凝晦更加悲哀。被悬任一个用力甩在床上。拾凝晦也不抗争，也不挣扎，静静坐起，眼也不看悬任。

　　“你回营是为了和索云在一起吗？”

　　“你已经有了拾伶碎，为何还要来纠缠我？”拾凝晦不解的看他，他也不懂她，两人四目相对，却彼此都茫然着。

　　“她是父亲强迫送来的，我无法——”解释一半，他才发现不对劲，惊喜道：“你在吃醋？”

　　拾凝晦被他无耻样子气得手握在刀柄上，差点拔了出来，那口气，强压半天才忍了，真要是伤了他，反悔了，到时候受苦只会是军中将士。

　　他却像是挖到了宝的喜悦：“拾凝晦！你对我不是一丝情意都没有——对吗？”

　　“情从何来？又从何去？”拾凝晦漠然看他，起身走到门口，被他从后背一把抱住：“你表妹我从未碰过一下！拾凝晦！我心里只有你！这一生，我悬任，只对你动过心！这样你也不懂吗？”

　　“那你可懂我？”

　　“我懂你，你想做忠臣良将，你想守征坡河山。”

　　“既然懂我，就别逼我。”

　　听到这里，他把拾凝晦往怀里用力一扣：“你以为我在逼你？如果我想让你强回我怀抱，你以为我没有手段？拾凝晦，你莫忘了，我父亲是当朝丞相，我是赢水监的人，要你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不是难事。就是因为不想你勉强，不愿迫你，所以一直忍着。”

　　“如果你敢这么做了，你认为你我的下场会是如何——”

　　“无非是你杀了我，然后再自杀，无非是这样——”他眼睛暗红，戾气全冲，转过拾凝晦的身子，让她第一次见识了自己的阴暗与肆虐“玉石俱焚，与你，我愿意！”

　　与他烧红的眼相比，她就安宁许多：“死了很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的。”语毕，拾凝晦解开外袍，衣裳落地，掉在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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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了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