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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三十二 ...

  •   章三十二

      离开悬府时,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府邸上挂着的烫金刻字,在这里,她耗了三个年头,整整三年!细细把那一砖一瓦,也看个明白,也不知是住久了生了情,还是因为她要下定决心,这份决心,便是决裂的前奏,再无往回走的可能。然后头发一甩,拉着文晴带着行李走了。

      她无颜归家——

      二房和三房的脸色,她不想看,更不愿给父亲脸上抹黑,辱了家门,一个被休的女儿,娘家哪还是家。

      带着文晴,漫无目的走着。文晴依然在一旁抹着泪:“小姐!咱们不回家,是去哪儿?”

      “娘不在了,我已无家可归。”

      所幸,她身上带了足够的盘缠,乘坐马车,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诫兰与征坡边境。这里她最熟悉,过去的小镇早已不见,战争摧毁了一切,已经有人开始重建。她就趁着机会占了一处地,盖了房院,落了脚。

      她身无长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做馄饨的手艺。在集市支了摊位,文晴包馅,她负责拌馅,煮馄饨,主仆二人,一来二去,倒也勉强维持了下去。有一次,她问文晴:“丫头,你可后悔跟我这般遭罪?”

      文晴笑了,一副憨憨模样,露得几分可爱:“这日子,虽然苦了些,比不得相府衣食无忧,可自在多了,小姐也开朗许多,小姐开心,文晴就开心。”

      为她擦去额上炉灰,她也跟着笑了,的确在这里她也快乐许多。

      和谈结束,战争也结束了,互市又开了,集市也热闹,她的馄饨小摊跟着生意好了许多,加上她做的馄饨味道好,引来不少回头客。受诫兰女子影响,征坡女子也开始渐渐摘去帷帽,做事也不再束手束脚。

      日子快得,数不得,又是半年。

      左邻右舍皆是一些善良的人,她也相处融洽,对外,她宣称自己是寡妇,丈夫死在战场,也无人怀疑,甚至有人给她张罗下家,她都摆手拒绝了。

      “大碗的!大馅的!”拾凝晦给扬周娘送上一碗馄饨。

      扬周娘也是寡妇,今年四十,儿子也在前年病死了,孤寡一人,与她摊位相邻,卖个香草荷包,勉强糊口。

      “你这孩子,每次都顾着我!”

      “只要我这馄饨摊不散,就有您一碗馄饨。”拾凝晦看着扬周娘,看她便想起母亲,算起来,娘的年岁与她也相差不多。

      “娃儿,你这年纪还轻,模样俏丽,再嫁不难,何不再找一个呢?”

      她那馄饨一天包多少,都是有数,也不多卖,一百个,卖完就收摊回家,天还未黑,夜市未出,今日的馄饨就售罄了。她一边收拾着桌椅板凳,一边说道:“一人逍遥自在,此番快乐,我自个儿明了,嫁了人,囚了身子,不是我想要的。”

      “你这孩子,想法倒是独特。”

      忽然冲出一群男子,挨个小摊敲着那些人,一看便知是诫兰人,其中一人,一刀砍断对面一个大爷的蔬菜摊子,菜洒了一地,拾凝晦噌的起身:“这是做什么!”

      扬周娘拉住拾凝晦胳膊:“丫头!他们是诫兰的收税人,你刚来不久不懂,别惹事。”

      拾凝晦轻轻拉开扬周娘的手,目光烈烈道:“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不会管,现在的我一定会——”说着,从长椅下抽出自己的长剑。

      “你们是诫兰人,为何上征坡国来收税?!谁给你们的勇气?!”手里紧握着剑。

      几个诫兰人见了拾凝晦,看她一个小女子,模样倒也有几分清丽,不禁猥+亵狞笑:“呦!哪家来得俏娘子?说话倒也硬气!”

      对方一共五人,拾凝晦一人,幸好文晴不在,这要是在,一定在旁边哭啼啼的助阵,扰她心情。她抽出剑,嘴角一歪,甚是不屑道:“那要看是剑硬,还是话硬了。征坡与诫兰和谈结束,两国互市往来,你们竟然胆敢上我们这里要钱,怕是想破坏和平?”

      另一人道:“你们征坡输我诫兰,这地自然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收税,怎么?有何意见?”

      “意见大了!”拾凝晦把剑鞘往地上一扔,举剑便刺,那诫兰人起初没把拾凝晦一个女的放在眼里,用刀去挡,哪想拾凝晦内力深厚,她施了内力,直接震倒对方,男子趴在地上就是一口血。

      其他四人见了,目瞪口呆,虽有惧意,一想四个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女的,举刀一同砍来,拾凝晦一个转圈,剑一扫,急速在四人肩上一点,四人皆受了伤,轻伤的起身扶起重伤的,灰溜溜跑了。

      “以后再敢来这惹事,小心脑袋不保!”

      那些吓傻的小商小贩,见人都跑没影了,出来鼓着掌:“小娘子好身手!”

      扬周娘最是震惊:“孩子,你是谁?”

      拾凝晦拿着剑在衣服上擦了擦血渍,收回鞘,淡淡一笑:“拾凌,我叫拾凌。”

      世子与穹鲸王皆住在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弟弟娶了他昔日的未婚妻,其心情可想而知。与悬家也有了嫌隙,他本就疑心重,也鲜少让悬任入宫商谈要事。狡猾如悬任,当然明白世子心思,送去质子期限迫在眉睫。他也心知,天要变,帝君准许穹鲸王与姐姐的婚礼,便是这王位日后要易人。此时交往少一些,倒也好。可怜他五十的老父亲,还在苦苦哀求帝君不让世子去诫兰人质,也是忠心耿耿。

      这次悬紫招他入宫,他跪在地上,以臣子之礼,向姐姐叩拜:“悬任见过紫妃娘娘——”

      现在的悬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冷佳人,已经身披华服,头戴孔雀冠,尊为穹鲸王的侧妃。

      “起来说话吧!”客套后,悬紫遣退宫人,直奔主题:“你可有她消息?”

      摇了摇头:“不知其身在何处。”

      从手下送来拾凝晦的画像上看,他已经拿准拾凝晦就是拾凌,拾凌就是拾凝晦,可叹他慧眼无珠!

      握着那画像,心口闷着。自从拾凝晦离开相府之后,未回将军府,再无消息,仿若从人间蒸发一般。赢水监是何地方,找个人,哪有那么难,难就难在拾凝晦曾是斥候,也在侦察营任职五年,这五年可不是白吃了军饷,深谙如何消除踪迹。

      无迹可寻——送回来的情报,就这四个字。

      他把拾凝晦的画像挂在房中,在她曾躺过的床上,摩挲着,好似余温未了,却也不过一席冰凉,不解渴,更难解相思,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他看向悬紫:“姐姐,这次我错了,错得离谱。”

      看见自己弟弟如此,她也是心疼不行,自小他俩感情最好,虽非一母所出,一起玩到大,悬任聪颖,悬紫灵慧,姐弟俩任何事只消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

      “你不知她这三年是怎么过的——你新婚当夜离家,家中奴婢污蔑她不洁,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大娘不给她好脸色,让她搬去别院住,在那冬冷夏热的屋子,一住便是一年多。大娘还每日早晨让她跪着奉茶,双膝都跪肿了,那时,你在何处?她背负骂名,受尽屈辱时,你在何处?悬任,你对她可有半点怜惜?”

      悬任闭上目,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她跪在地上的样子,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半分委屈都受不得的人,蒙受不白之冤,心里的凄苦,他不敢想,怕想了,会疼得说不出话。

      “我欠她太多,太多——”

      “你现在又害她流离失所,悬任,你太过任性了!”

      “姐姐骂我如何,我都听着,打我也受着——”

      “我一妇道人家,打你骂你不疼不痒,凝晦她武人,待她打你一下的吧,她那手可以劈断水井的。”

      “劈断水井?”

      “你这三年不回家,家中变故一点不知。悬欢遭人侮辱,是凝晦救的,孙姨娘逼她跳井,凝晦一掌劈断了咱家那口老井。”

      “劈井救人么——倒也像她。”悬任低吟,她那人,性子上来要是护着谁,那可是不管不顾的。

      正说着,女官进来,例行宫内违禁物检查,正是拾照卿,曾经男装示人的她,头戴一顶沉重官帽,上标着一根鸷羽,宽大的官服,墨绿色,让人看起来质感十足,也倍有威严。她冷着脸,不带一丝感情,走入,向品阶比自己高的悬任微微施礼:“悬大人,例行检查,望莫怪。”

      几个宫人进入,悬任站起,张开胳膊,宫人在他身上搜查一下,摇了摇头,退下了。悬任余光瞟向姐姐,正看见悬紫含情脉脉的望着拾照卿,心里明白几分,他从不知自己姐姐竟是有这惊世骇俗之爱,却也极为危险,尤其是两人还在一个宫内。

      临走前,悬任语意隐晦问道悬紫:“穹鲸王为何要选姐姐为她他的侧妃,我一直想不明白。更不明白的是,连嫁给世子都不愿意的你,为何就应允了嫁给穹鲸王?”

      悬任脑子活络,任何事都瞒不住他,但现在悬紫并不打算对他说实话,现在太子要去诫兰为质,穹鲸王这边虎视眈眈,朝堂之上瞬息万变,无论怎样,他们悬家拾家谁都逃不过。

      “其实,嫁与皇家,不过是把女儿送入对方的手中,当了人质,所谓联姻,不过是变相的威胁而已。现在最为难的人应是父亲和你吧?你们一直支持世子殿下,我现在嫁了穹鲸王,不知你们日后该如何走棋。”

      “你莫要担心,我和父亲自然会护着你。你在宫中——”悬任突然弯下腰,压低声音道:“莫要被感情迷了心智,昏了头脑——”抬起脸,悬任用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姐姐,悬紫马上领悟,点点头:“我会收敛的——”

      “不是收敛,你俩现在是在刀刃上吃糖,你们甜蜜,可这危险也在。”

      “我明白了,不要一直说我,把凝晦找回来吧——”

      “她还愿意与我在一起吗?”悬任突问,心里早没了底。

      “我倒希望她从未嫁入过悬府——”悬紫真心说道。

      出了穹鲸王的大殿,就遇上了世子奕昼,奕昼瞧见悬任,脸色不佳:“你们悬家好手段,现在与萤贵妃做了亲家,攀上了穹鲸王,一女嫁二夫,闻所未闻。”

      “世子!您怎可这么说?当初取消婚约的人是您啊!何况我父亲五十岁的人了,还跪在御书房外,请求天子不让您去诫兰,他对天子,对世子其赤忱忠贞之心,天地可鉴!”

      奕昼冷笑一声,他上下打量着悬任,走近,低声道:“那你呢?你忠诚于谁?我父皇?我?还是我弟弟?”

      后退一步,悬任双手交叉平放眉上,这是征坡最高礼节,低头跪地道:“我为悬家子弟,当然追随父亲的脚步——”

      “不错!”重重拍拍悬任肩头:“希望你别忘了今日之言!”

      “莫敢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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