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生青萍末》琼川

15、章十四

　　一路上，她与母亲不发一言，本想骑马归家的念头，也打消了，坐在马车里，用厚重的帘子遮着，密不透风的热夏，她虽流着汗，却也不敢抱怨一句辛苦。双膝并拢，规规矩矩的坐着，脊背挺直，把幼年时母亲教的礼仪又捡了起来。

　　连夜赶路，两人都累了，央周仪闭目小憩，拾凝晦也合眼凝神，视野关了，耳朵就聪灵多了，忽闻两边树林间有衣服摩擦树叶的声响，她推算了一下，来者有十多人。

　　她等着对方停下脚步，猜他们是在准备放箭，一支箭直入，断了缰绳，马扔下车，跑离，只剩车身向前乱跑，拾凝晦跳出车厢，在央周仪的吃惊中，落足于马车棚顶，踩定车身，让它停了下来。她此时着女装，下身一条描花青罗丝长红裙，上身一件鹅黄色半臂衫，里面一件肉粉色窄袖衫，梳着飞仙髻，头顶扎成两个圆环，一支宝蓝点翠珠钗横过，她额窄，露出脑门，两鬓垂下碎发，两臂搭着丝绸缎披肩，与她惯常的粗简男装全然不同，别有一番女儿态。风扬起，裙边荡摇，披肩从她两臂脱离，飞入丛林中。蹲下身，掏出暗器，数镖齐发，与他们的射出的箭撞上，抵消了。

　　车旁八九个侍卫掏出刀，就连央周仪的丫鬟也做好了准备。忽然林间异响，十多人快速冲出，围了马车。拾凝晦环顾一圈，一共十七人，全部戴着孝，寐尘身披粗麻，边缘都未剪，名为斩衰，是为父亲戴孝儿子。眼圈通红，戾气四溢，手里握着她的披肩，往地上一扔，冷笑道：“长小姐这是不爱男装爱女装了——”

　　手无寸铁，跳下车顶，立于寐尘眼前，心知寐尘披麻而来，定是为了报父仇，她也无惧，唯独担忧车中母亲，对寐尘说道：“杀你父亲的是我，希望你放我母亲走。”

　　“你杀我父，我诛你母，不是正好？”

　　“拾凝晦！你母亲还没那么脆弱，需要你为我求命！”马车盖飞走，央周仪从中跳出，把自己那把短刀扔给女儿，双足点地，站在女儿身前，寐尘身旁的一人认出央周仪，惊道：“你是央周仪参将？”

　　不止寐尘吃惊，就连拾凝晦也惊愕万分，想不到母亲曾经竟官至参将！这可是相当高的一个职位，钊照也是辛苦多年，战功累累才得到这个位置，此时当真要对母亲另眼相看了。她终于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一卫统领是确实入不了母亲的眼，她所得意的，在母亲那里不值一提。

　　“旧将不言当年勇。”央周仪微微一笑，脚尖一勾，挑起一个树枝，向旁扔去，扎的刚刚说话的人喉咙之上，那人马上倒下，她捡起对方的剑，向寐尘杀去。

　　寐尘十七人与拾凝晦九人侍卫缠斗一起，连央周仪的丫鬟都加入战斗。

　　几番下来，拾凝晦那边只余五人，算上丫鬟，寐尘这头只剩七人。

　　央周仪不愧是参将，与寐尘竟战得二十回合不见输赢，拾凝晦斩杀对方一个死士，看向母亲，毕竟十多年离开战场，功力也是生疏了，渐渐不支，拾凝晦上前，格挡对方的长剑攻势，把母亲护在身后。

　　寐尘身边一个死士趁机扔出手镖，直奔拾凝晦，央周仪眼尖，推开女儿，自己肩头中镖。

　　“娘！”拾凝晦嘶声力竭，抱住母亲的身体，手碰到的地方，是母亲流下的血，都是黑的，她知道镖中有毒，忙把镖拔了。

　　见状，少年的脸上终于浮现喜悦，欣赏着她绝望的神色，眼睛亮着，阴毒道：“长小姐，好好品品这失去至亲的滋味吧——”带着余下几人，钻入林中消失了踪迹。

　　“寐尘！给我解药！”她嘶吼出声，只听得风声阵阵，无人应答。

　　侍卫寻回马，拾凝晦亲自驾马，把母亲放入车厢中，疯了一样的赶车。

　　在一偏僻小镇驻足，可是女医只会治疗妇科疾病，对解毒一窍不通，她让女医为母亲洗了伤口，冲入医馆，那男医正在给病人看诊，被踢开的大门吓了一跳，拾凝晦手持短刀，道：“大夫！可否为我母亲诊病！她中了毒！”

　　男医连连摆手：“男医怎能为女子诊病！有违礼法，不合礼数！不可不可！”

　　脑子一片空白，不管不顾的，她横刀架在男医脖子上：“礼法和性命，选一个！”

　　男医见她女子，不信她真能会武：“这位姑娘，你这是蛮夷行为！我是不会破坏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的。”

　　“看来大夫还是一个迂腐之人！”拾凝晦挥刀砍断男医面前的案几，一分二，她注入了五成内力。

　　看着断裂的案几，男医吓得不行：“我去看看吧！”

　　把人架回客栈，往母亲床榻前一扔：“我娘要是没命，你也不用活着了！”

　　看拾凝晦穿着华丽，锦罗绸缎的，应是名门望族，他一个边镇小医，得罪不了，乖乖为央周仪看病，脉象微弱，幸而央周仪习武多年，身体比常人强壮一些，中毒后，她自己用内力对毒压制了下，倒也能挺一些时辰。

　　“这毒，来势汹涌，我这只有一些延缓他们毒发的药，却没有解药。”

　　拾凝晦转念一想，先让母亲挺一阵，熬到回府，京城名医多，也许会有法子，也不为难他：“好！就这么办。”

　　缓缓转醒，央周仪看着女儿紧锁的眉头，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我没事。”

　　回望母亲的脸，原本红润的面色苍白如纸，她心痛不止，抓着母亲的手道：“我会救您！不让母亲离我而去！”

　　摇摇头，央周仪瞧了瞧一旁垂手站立的男医，道：“你莫要再吓大夫，我才会好转些。”

　　中途换了七匹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她才回京，请来京城最负盛名的女医——晓临雯，晓临雯行医世家，性子孤傲，为人古怪，一般看不上的人是不看病的，就是病死在眼前也不会去瞧一下。拾凝晦单单报上了母亲名字，她立即就跟着上了马车，一句废话都没有。

　　“这是诫兰的花火渡，如果不是夫人她曾习武，恐怕早撑不过现在了。”

　　“大夫！能救吗？”

　　“可救，但是，以后要保持好心情，莫要被忧思虑结缠着，才能多活时日。”

　　听到这话，她终于松了口气，积攒了十天的泪，这才如雨下，也不在乎四下围着两家偏房的人，不怕他们会在背地里如何议论自己，被瞧去笑话，跪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开，她不断责怪自己违背母命，抗什么婚，都是错的，那内疚如细蛇钻入心口咬着。

　　央周仪这一病便是月余，家里的一切事务交由拾凝晦打理，起初她对这些琐碎之事有些厌烦，被母亲批评了几次后，就用了心，每日管家送来账目，都要经过她的手，三个房的吃穿用度，都由她来管着，二房弟弟曾找过她一次茬，被她一掌打得口鼻冒血，二房找上央周仪理论，也被怼了回去。两房的人才明白她那些战功不是虚的，官衔也不是父亲赐的，各个收敛了些。这一阵子，她在母亲病榻前伺候着，也收了自己的戾杀之气，乖顺着，夜里困顿，睡在旁边，感到头顶有人轻抚着，她抬起了头，见到母亲温柔的眼，她紧忙醒了，为母亲盖好被子。

　　“我已经没事了，快回自己房里睡吧。”

　　摇了摇头，拾凝晦默不作声，把放凉的药端了过来，央周仪虽在床上躺着，但是对家里的事了如指掌，问道：“我听说你把《女德》看完了？”

　　点点头，拾凝晦扶起母亲，正要喂母亲喝下药，被央周仪推拒了：“这都是下人做的事，你乃拾家长小姐，不必亲力亲为。”

　　“您是我娘，照顾母亲，哪还在乎那些尊卑贵贱？”

　　“女子孝顺公婆才会传为佳话。”

　　拾凝晦不言语，把药递入母亲口中，让她喝下，然后掏出手帕为她擦擦嘴边：“过门以后，我会孝顺公婆的，娘放心。”

　　知她心有委屈，央周仪并不安慰，对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是无需安慰的，她心如坚铁，一些挫折还是要受着的：“我让你绣的鸳鸯，你完成了吗？”

　　想到被自己扔在一旁的女红，她低着头不敢看母亲：“最近账房那边太忙，没空出时间。”

　　“你是要让我拿藤条吗？”

　　“孩儿马上绣完给您！”端走药，央周仪看着女儿的，慢慢说道：“管理一个家，可不都是靠强硬的。”

　　“在军营，我只需要表现得比他们所有人强，就能获得尊重。”

　　“那家里，没有刀光剑影，你该如何处理呢？”

　　挖空心思怎么想，她都想不明白，那些数字和人际关系，让她不胜其扰。

　　“你能管理上百人的营房，我相信你也能管好一个家，日后，嫁到相府，你也要遇到这些的。”

　　“我不喜欢那些。”

　　“女人，生来便是身不由己的命，你有本事改变吗？”央周仪认真看入女儿，似要钻入她的魂灵中，拷问着。

　　她抬起脸，看向母亲，这父母之命、天子圣意，在这些面前，她太过无力，势单力薄。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吗？这就是一个小品我，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幸存者》锁文，所以我决定再重新写一个悬疑惊悚的文，大家敬请期待~~~~~~~~~哦对了，那个文是纯爱，我才知道纯爱是男男，哈哈~~~~家里很久不通网了，我是一个不在网上看文的人~~~~~咂咂~~~~~~~~~对了，大家一定要多评论，不给我分也行，我不在乎那点分~~~哈哈~~~~~~~评论一定要有，探讨剧情，夸夸我，或者骂骂我，我都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