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生青萍末》琼川

13、章十二

　　章十二

　　与诫兰，这一仗，一打就是两年多。两年多的时光，转瞬即逝，拾凝晦也已近十七岁，不再是懵懂少女，一匹黑鬓毛骏马，一袭黑色铠甲，金翅鸟刺绣的大黑披风，手持一柄银+枪，枪+头细小，如同芦叶一般，锋利无比，枪+头下一缕红缨，如同敌人的血般艳红。头发全部拢上，束成髻，一支铁簪穿过中间，既简单又利落，与其他男子无异。整整五年，她容貌张开，与曾经那个细皮娇嫩的闺阁大小姐不同，眉宇间皆是英气，枪一横，杀气横生。钊照伤好后，升职为参将，她也从暂代，成为正式的一卫统领。

　　牵马走到水边，饮马，她坐在树下，翻开最近从钊照那里借来的排兵布阵书，时不时的瞧瞧她的那匹骏马，通体黑亮，是她亲手从诫兰一个参将手里缴获的，这马性子烈，训了许久，才认下她，她给起名叫逐日。打个手响，唤一句：“逐日！”那马乖乖走来，在她旁边打起响鼻，低下头，在她脸上蹭了蹭。

　　七日前她派了宇宁等人进入诫兰，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她心生异样，正想着，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她握紧缨枪，站起了身，一个少年正踏着步走来，草在他脚下被踩得七零八落。他身穿白色常服，头上裹着冠巾，浓眉浓烟，这几年的岁月让他稳重了些，少了些那时的阴凉。手里拎着一个包袱，见面便奉上笑容：“拾凝晦统领，又见面了。”

　　“好久不见。”嘴上虽客套着，可抓着缨枪的手紧了。

　　“也不知你这位旧识，何时能把我的剑还我。”

　　拾凝晦冷笑：“那不知少主，何时能把这一剑之仇，让我报了——”

　　“那就要看拾凝晦统领的本事有没有长进了。”他说着，把手里的包袱往她面前一扔，拾凝晦心起不祥预感，用缨枪挑开结扣，里面滚出一个人头，那人头正是七日前派去的宇宁，拾凝晦大骇，震惊万分的瞅着头颅，正怒目圆睁着。

　　心中慨然，她举+枪便刺，那枪约有一丈长，是她平日上阵杀敌用的，重六十斤，用起来容易灌力，风在两耳处呼呼作响，寐尘用剑去挡，竟被弹回，可见力量之大，她的愤怒有多重。

　　寐尘双脚后撤，足点地，踩在树干之上，单只用力，剑如收翅之鹰，直冲拾凝晦，她双手抓枪，往上一扬，化解此次进攻，寐尘竟后滑五步，震惊之余，眼色沉淀，笑意不减，反增：“看来，这剑我还是用不惯。”嘴上轻巧，实际暗自感叹拾凝晦又精进了。

　　忽闻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听声音人数不下三十人，他并不恋战，寐尘笑着跃入林间：“长小姐可喜欢我的的礼物？以后会有更重的厚礼相待！”

　　“你的剑，我会亲自送上！”拾凝晦追出两步，高声回到。她默默走到宇宁的面前，看他那表情死不瞑目的，可见生前遭受多少耻辱，蹲下身为他合了眼，她攥着拳头，手剧烈抖着，朝北带着人来到她身边：“统领！这是？”

　　把手里的枪往地上一杵，直入地三分，恨恨道：“此仇我绝不留着！”

　　拿下挂在墙上的剑，那正是当年寐尘插在她肩上的那把，剑身铁制，而细长，很适合寐尘狠绝的路数，寒光微现，质地轻薄，并无厚重感，剑柄华丽，纯金打造，护手上镶嵌一颗夜明珠。剑如其人，当真惊艳，她握于手中，试了两下，心觉华而不实。

　　“你还留着呢？”索云说着，走入帐中。

　　她问索云：“师父可懂剑术？”

　　“略知一二。”索云在从军前，是被父亲打算送入赢水监的，要不是他本人力拒，估计现在是悬任的同僚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不会是要学剑吧？”他知道拾凝晦活脱脱一个武痴，不止研习兵法，兵器也是爱不释手，甚至还自己手制暗器，那竹片飞器，倒也锐利。

　　“我今夜要去送剑。”

　　索云机敏，马上领会她的意图，大声喝止：“不行！太危险了！你是疯了吗？”

　　“他杀我得力助手，这仇我不能不报！”

　　“拾凝晦，你是一卫统领，应该知道侦查之职凶险异常，生死一念，怎可逞一时之勇？”

　　“寐尘带着宇宁的头颅来见我，你可知？”她目中带赤，紧紧的瞪着索云。

　　虽为仇敌，可按理来说，诫兰与征坡都贵为君子之国，两军对阵，给对方人留全尸安葬，是规矩，可寐尘这一次只带头颅，是摆明要羞辱拾凝晦了。

　　四年多的相处，索云早已了解拾凝晦的为人，她从不是一个轻易冲动的人，这次恐怕是被对方拽了老虎尾巴。他知道这次是劝不住了，可还是说道：“你这私自行动，不问一声将军吗？”

　　“每月例行侦查，这次失败了，我去补回而已，不必上报。”她早已经换好夜行服，戴上遮面。

　　“那我与你一同前去吧，也好有个照应。”上策不行，那就下策，索云觉得有自己在身边，拾凝晦能安全些，他也好放心。

　　拾凝晦把师父推入里面，道：“不行！军中可损一卫统领，却不可失三军副将！”索云从她言语间，也听出她对此次的凶险并不是没有准备的。她把剑提在手中走出营帐，却想不到外面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朝北跪在地：“请统领让我去为宇宁报仇！”剩下的人全部跪下，竟然一个个的都穿好了夜行服。

　　宇宁聪颖，为人豪爽，在营中人缘极好，她也是很倚重这人，这次营中军士为他请战报仇，并不在她意料之外。

　　“朝北，一卫不能无人留守，我带五人去足已。”她举起手中之剑，朗声道：“今日我拾凝晦定要带回宇宁之身，为他全尸而葬！”众人纷纷高呼拾凝晦的名字。她说完，带着五个侍卫，走出营寨。

　　闻讯赶来的钊照和温行一来便看见这壮观，钊照看见地上跪着的这些，心中明白几分，焦急道：“拾凝晦她这是去抢尸了吗？”

　　索云无奈垂手：“外加报仇。”

　　“你怎么不拦着？”

　　“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主意正，难劝。”

　　温行道：“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将军那边怎么交代呢？”

　　钊照反而不急了，笑道：“以她如今的能力来说，倒也不必过于担忧。她可是一人单枪匹马，活捉对方参将的人。”现如今，钊照对拾凝晦格外推崇，早已不是当初对她各种不待见的态度。

　　拾凝晦活捉诫兰参将，曾在军中传为美谈，一时传颂，两军对垒，别说活捉，能拿下首级都是万幸。

　　“这事暂时不要告知将军了。”钊照道，他考虑如果拾凝晦毫发无损，这事就压着不表。

　　温行不同意：“如果真有意外，咱们是担着责的。”

　　索云听取两人意见后，说道：“将军已经歇息了，迟一些再报吧。”

　　这一夜，他也未合眼，等着拾凝晦的消息，天刚亮，五人侍卫回来两人，带着宇宁的尸身，两人身上有伤，却并不重。

　　“你们的统领呢？”

　　“统领她——”侍卫正要说，剩下三人架着拾凝晦回来了，这次她后背中箭，其中一个侍卫带着哭腔道：“统领为了救我才——”

　　幸好这伤不重，只是扎入肉里，拾凝晦艰难抬头，还带着笑：“子债父还，这回够他们吃一壶的！”

　　索云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去叫军医。等到中午，才获知拾凝晦用剑杀了诫兰国主的亲弟弟，寐尘的父亲——寐熊。

　　清晨，当完成任务归来的寐尘走入父亲的大帐时，入眼的，便是父亲被自己的剑，那把扎入拾凝晦肩头的剑，活活钉死在木椅之上，血把整个椅子都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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