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题西林壁

4、离开。

　　周末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准确的说，是殷冬先自己离开了。
　　任哪一个人也不会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而无动于衷，殷冬打从知道自己心意后就没打算逃避。
　　仿佛也觉得自己似乎格外的粘着谢凛。
　　日子一天天过去，殷冬抬手看了眼手机，上面熟悉的头像依旧显示着灰黑色。
　　殷冬以为是他们两个上线时间错开了。
　　殷冬一直在等谢凛能主动关心问一句他那日里为什么不辞而别，却始终没想到谢凛竟然不发一言。
　　聊天页面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那日谢凛说了地址后他的一个“好”字，此外便再无其它。
　　殷冬回家后故作平常，表现的并没有同往日有什么差别。他是男孩子，所以父母多少也管的稍微宽一些，即便殷冬的脾气突然变得有点差了他们都没多说什么，也可能是觉得他有些累于是突然多了些体谅吧。
　　殷冬的初中是走读的，他们学校并没有住宿的地方，这天他一回来脱下校服，被风吹乱的鬓发懒懒地躺在额顶，他母亲看了他一眼，叫他坐下来赶快吃饭。
　　桌上的菜很普通，就很寻常的的几个小菜，殷冬本来也没怎么觉得今日里与平日里有些什么不一样，因为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扫了眼手机后发现并没有什么消息，去厨房洗手后又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拿着架上的毛巾擦了擦，帮着他妈妈把最后的一盘菜端过去。
　　电视里的午间新闻还在播着，殷母放下了忙碌的事情也过来吃饭，碗筷交置间，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到表针转动或是新闻的声音。忽然，他的母亲似乎想到什么，
　　犹豫了下「冬子，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殷冬动作一滞，以为是自己母亲查早恋，他赶忙说「没，哪能啊！人家哪个小姑娘能看上我？」
　　殷冬的心里沉了沉，小姑娘都看不是他，那那么优秀的谢凛岂不是更加瞧不上他了
　　也不怪人家拿他不当事来看，他有什么值得的呢？
　　殷冬还没来得及自怨自艾完，便被他妈下一句吓的一激灵。
　　「冬子，你这对象也不搞，该不会同性恋吧？」
　　殷冬被戳中心事，他很想承认。
　　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心中却又不是滋味起来，
　　这种事情，是要被人唾弃的吧。
　　因此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开玩笑道「人家家长都希望自己孩子不早恋，怎么到你这儿还希望我找个对象？」
　　他知道，他妈妈大部分时候还是有些守旧的，何况这种事情，未必会因为他的一句喜欢而轻易改变自己的一点看法，
　　也就是那些所谓别人的眼光，他妈妈向来看的很重。
　　也许是因为家里不怎么富有的过，所以唯一的资本唯一能和大众苟同的东西也就这些。
　　果然，殷冬看见她妈妈松了口气「我就问你一下，这不是看你也不找对象有点……唉是我多想了，不过谈恋爱还是得到长大了啊！」
　　殷冬咧开嘴做了个假笑，昧着心说「我知道。」
　　只是不知道他妈妈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谢凛又该是什么态度，虽然谢凛是别人家的儿子，人又优秀，她又喜欢，但是面对殷冬的时候，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
　　殷冬躺在床上的时候，打算用午觉来麻痹会儿自己外面稍微有一点阳光从窗户上透进来打旋，沉沉的天色就像他的心情一般，
　　时好时怀时上时下起起伏伏跌跌撞撞。
　　殷冬一转头看见躺在床上的手机，蒙住自己的头纠结了一下，还是拿过来忍不住发了条消息。
　　『阿凛，那天是我有事先走了，没跟你说对不起。』
　　他想着，也许晚上谢凛就会回复他。
　　因此一下午上课迷迷糊糊就在想谢凛会发什么样的消息给他，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那个冲动，他一直想『怎么没大胆一些把手机带来。』又一边坐不住一样，总想着回家看看。
　　这天放学他很快的骑着自行车，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家，
　　他甚至忘记了一切不愉快，那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他想知道谢凛发了些什么给他，他内心撞撞，又觉得这暗色的天忽而明媚了起来，
　　有着阳光，也有着星河微存。
　　他回到家后急匆匆的闭上门便冲到自己卧室里拿起手机，他妈妈叫了他好几遍吃饭都听不见，
　　只是手滑点开时，热闹的列表中，那个自己最期待的头像被压在了最底下，所谓特别关心也没什么作用，世间万籁俱寂，忽而风潮翻涌，他心里苦涩蔓延在这碧海穹苍中，孤寂的感觉在心里化作了火色，又随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冰凉而熄灭，
　　谢凛，没有回复他。
　　欣喜淡了，高兴去了，一去不复回了。
　　谁还在这里念念不忘，以为自己一句解释就可以换来点什么，到头来连些微末的暖意都没感受到，
　　谢凛啊，他怎么就这么吝啬，给的了萧百叶最温暖的笑，却连指尖的一点余温都不舍得让他碰到。
　　他浑浑噩噩的坐到饭桌上，食不知味，麻木的听着他妈妈和弟弟说笑。
　　世间晚来风潮，大抵如他此刻心情。
　　他沉默的说了句「我吃完了。」
　　母亲这才发现他的异常，问了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殷冬其实挺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的，可这外面已经变得漆黑，今天才星期一，他也不可能明天就去谢凛家里找他，
　　他有些疑惑的随口说了一下「你知道，谢凛最近怎么样吗？」
　　殷母放下心来「不太了解，前不久听他妈妈说过，好像是要去国外吧？人家谢凛那么优秀，他父亲也不忍心把儿子放在这里埋没了，想多找找机会让谢凛见识见识外面，哎，儿子，你什么时候能和谢凛一样啊，妈也不求你能怎样，有人家一点好学就行了。」
　　往常这时候，殷冬定然是要与母亲吵几句的，可是他耳朵里只进去了『殷冬要去国外』这几个字，他错愕的看着他母亲「妈，你说谢凛要去国外？多会走呀？」
　　「你们两个天天一起玩，他没跟你说？应该是你们出去的那天的后一天。」
　　后一天……
　　「后一天啊！」
　　他内心满是失落，是因为时差不同才没回他消息吗？
　　还是因为其它什么？
　　谢凛他，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走了呢？
　　他又没有萧百叶的联系方式，谢凛不是和萧百叶在一起吗？萧百叶会放心谢凛一个人走吗？难道他们要搞异地恋？
　　许多问题杂在殷冬的心头。
　　可是一想到萧百叶，他的心里又突然燃起一丝希望，也许那个女孩能够让他联系到谢凛。
　　只是，谢凛心里终究没有殷冬，去找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他想让自己变得稍微好一些，起码再次见到谢凛时，他不至于过于狼狈。
　　此后，
　　殷冬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某个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总想找事情去填满，然而他只是一个学生，他在自卑中开始颓废起来，又在颓废中忽然想拼命的挣扎，
　　为什么要屈从于这命运，为什么？他殷冬为什么不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光明？
　　谢凛走后，殷冬仿佛一下子长大起来，那些所有孩童的虚荣心功利性统统都没了，他因伤情而淡泊，性子里多了些潇洒，他不再去故意做些什么，反而很多事情当做平常，
　　初三的最后阶段，殷冬终于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
　　虽然擦着分数线而过，不过他自个儿很满意，起码自己还可以上个学，他并不想放弃自己，因此多给自己留了个退路，总比绝境好的要多。
　　初中报高中的时候，他的分只够几所不好的私立和公里，升学率都不大高，他选了一所私立学校，叫A城一高，
　　虽然占了一的名号，其实众人心知肚明，不过是个虚的罢了。
　　上高中的这些日子他没再想谢凛，手机上曾经还联系过一次，只是回复的人却不是谢凛了，那边调笑着说『要不然认识一下继续加着好友也行』殷冬打字的手顿了下，看着那熟悉头像狠心说了两个字『不了』
　　一顺手删除了那个躺在列表这么多年的好友，从一有申请注册账号，他第一个添加的好友。
　　多年来不愿放下手机也为这些，为那浮生当众中的一个知音，与那一份难以割舍的竹马之谊。
　　虽然多数沦为笑谈，成了殷冬心口上滴血的事情。
　　都说初恋最深刻而又难得，殷冬觉得说的很在理，谢凛就是他一辈子求而不得的人，在茫茫人海中杳无音信，在信息通达的如今难寻其迹，
　　想也是上天都不赞同这份感情的。
　　高中的殷冬开始奋发向上，也越加开朗起来，
　　他向来专情，且又长情的很，抛下一段情而另寻新情本身不难，难得是要这样做的人是殷冬。
　　他一步一步小心的走着，固执的围在自己的圈子里不愿意出来。
　　书本上有梵高的向日葵，葵花在拼命的挣扎逃脱，殷冬他，
　　安稳的囿于自己一方天地中，每天过着自己安稳而和乐的生活。
　　两年时间，弹指一挥，很多时候也就两眼一睁一闭之间，高三的时候，殷冬差点觉得自己将要放下了谢凛了。
　　因为他在忙起来的时候脑海中没再停留过谢凛的身影。
　　也只限于忙碌起来的时候。
　　殷冬的学校一个月放一次假，他每次自己坐公交回去，好哥们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大大大周见。」
　　他淡淡的回一句「后天见。」
　　一个月两天的假期，殷冬也十分不喜，只是他已经从老师眼中的不好学生变成了老师眼中的乖巧学生。
　　所有责怪都变成了夸赞，无论真心假意，他至少是对生活问心无愧了。
　　然而感情呢？
　　每当放空的心去想念的时候，才会发现那思念犹如繁星一般让他沉醉，泛红的眼尾使得殷冬一个人躲在自己的空间中，他既不愿面对现实的世界，又必须去走完这注定的一程。
　　一程牵挂谢凛的路，
　　并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