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相见吧》林谕

1、第一章

　　你喜欢纸飞机吗？我在我妈妈家里扔过一个，它飞的超级远！进入森林后我就看不见它了，但我记得它，它会飞到哪里去呢？我想过很多个地方，很多漂亮的景色里都有一架纸飞机！它一定去过那些地方，自由的，永不坠落的。

　　里斯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是去克加区找比安奇的那天晚上，他有点害怕，整顿晚饭都心不在焉的。雷内让他不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就一个人留下守家，他迟疑的看看佩德罗，用一种被丢弃的小狗一样可怜的声音说：“如果佩德罗也留下，守家也没什么关系。”雷内笑起来，伸手去摸他的头。“不行，佩德罗要和我一起去。”佩德罗耸耸肩，咬着最后一块披萨饼。“雷内说的话我们肯定要听，快吃吧。”
　　之后佩德罗和里斯待在一个房间里，而雷内不知道会去哪里。但夜间是交接情报的好时间，他经常会去打听些事情。里斯蜷缩在窗台上，他瘦瘦小小的像个发育不良的小动物。夜色吞没远处的街道，墨色的山峦映在深蓝色的夜空之中，那银色的月光流淌下来浸透那具小身体。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比安奇，他是来加入我们的，怎么说也应该他害怕我们吧。”佩德罗走过去靠着墙边询问他，月光将他的半张脸映照的分外明亮，那双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但比安奇是人鱼，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人鱼是存在童话书里的生物。我还没准备好见他。我们需要买一个大水箱放在客厅里吗？”里斯转头看向客厅，那里倒是有养热带鱼的水箱。“我对陌生的东西有点害怕。而且我也害怕他会出卖我们，我好不容易才和你们在一起的。”他叹了口气，似乎还有很多想说的被咽了回去。
　　其实对于比安奇是条人鱼的事情我也有些意想不到，虽然超能力这种东西存在，但人鱼已经属于童话中的超现实生物了：“雷内说之前见过他，应该没什么事。”里斯不情愿的移开视线，他轻轻说：“如果人鱼吃人呢？雷内肯定不会扔你进去，我只是...”
　　佩德罗被这种莫名的天真与不安噎到，他们中绝对没有人会把谁扔去喂鱼。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不会，何况里斯是他们的队友：“你是我的朋友，我们和雷内在一起生活半年了。没有人会忍心丢下你，或者对你做什么的，你很重要。相信我，也相信雷内。我们现在都是你的家人。”
　　里斯年纪略小，流浪生活让他缺乏安全感。没过一会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佩德罗笑起来：“你说的对佩德罗，如果比安奇真的是一条人鱼，我就和他一起在水箱里游泳，他不会伤害我的。你和雷内都会保护我的。”
　　那双金色的眼睛不安分的跃动起来，他不是个能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他从窗户上跳下来探着头向楼下看，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几天是雨季，所以克加区的人也不算很多。游客聚集的话比安奇一定是一个焦点，还是有可能被捕捉的焦点。
　　“雷内说我们今晚就走，他一会会来接我们吗？”里斯的头快要从窗户上挤出去了。
　　“这不一定，你能看到他的车吗？要是没有我们得自己开车去了。”
　　里斯跳起来问佩德罗：“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我为什么不知道。”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也许他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但本来他们就没有秘密，只是里斯从来没好好观察过。
　　“我一直都会，在我遇到你之前就会。我能自己开车去学校收拾自己的东西。”
　　“但之前你从来没在我面前开过车，我发誓，我在这几年里从没看见过！”
　　佩德罗忍不住向他翻了个白眼，之前有次他们赶夜路去和线人接头，里斯从雷内开车一直睡到第二天佩德罗和他换回来之后，里斯在车上连醒都没醒过。
　　“多了不说，上次我们去酒吧。雷内和一个夜场女交流情报，但好像情况不顺利就踹我屁股让我和你一起先回去。那次你一进去抱着橙味鸡尾酒喝得醉醺醺，第二天压根不记得。”佩德罗对这种事显然很有话语权。
　　“我以为那次是雷内带咱们回来的，他第二天不还给我们做了早餐吗？”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扰人心烦。
　　“那是他通宵回来顺手做了，那一整天我们都在无所事事不是吗？”
　　里斯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垂下来的几撮黑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可你还没到年龄我一直没想...那你之后也要教我开车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别扭，但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佩德罗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许去克加区给他买个发夹更好，上次分的钱还剩着一些。
　　“其实那天我们也不算无所事事啦，我们折了很多纸飞机。我在我妈妈家里扔过一个，它飞的超级远！”里斯的眼睛里闪着光，这是他很高兴的回忆。但当时佩德罗并没有意识到，他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那天的真实情况。
　　“很可惜，那天我们一起折的飞机都掉到楼下去了，尽管你说至少有一架肯定飞出去了，但是雷内抓我和你下去打扫卫生的时候，我数过了。每一个都躺在垃圾桶里。”佩德罗甚至无奈的仰了仰头，因为他觉得大部分原因都是里斯折纸飞机的技术太烂。他模糊不清咕哝着：“一定有一架飞走了的，我亲眼看见了。”
　　雷内打来电话，他设置的手机铃声是海的波浪声，佩德罗一直觉得这个声音太小了，而且很容易催眠。里斯有异于常人的听力，但他更多时候总在走神，他甚至有次听着电话铃声睡着了，害他们被雷内骂了一顿。
　　“你带钥匙了吗？我们得留一把放在窗户玻璃框里。”佩德罗挂了电话把老式手机放进口袋里。现在有在流行智能手机，里斯对那种新鲜玩意一直很感兴趣。不过性能好像不太合适他们，待机时间实在太短了，他们能充电的地方并不多。
　　“留你的不可以吗？我想多拿着这个挂件一会。”里斯不情愿的抓着那只白鸟钥匙环，雷内给他的生日礼物。佩德罗总对他的这些方面觉得无语，虽然里斯的确是比他小一岁，但去年的时候佩德罗已经拿着刀去杀人了。
　　“去拿你路上要吃的东西，雷内等急了会用车撞死我们的。”佩德罗咬着钥匙环把单独的房间钥匙取了下来塞进窗框里。里斯抱着一纸袋食物出来，甚至还在低着头往里面塞。佩德罗想骂他，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是急匆匆的拖着里斯跑进雨幕中。放在最上面的橘子掉进水里溅了他一脚的水，里斯还在那里叫着：“我们忘了拿伞！佩德罗。”
　　佩德罗透过雨声向他大喊：“雷内车上会有的。”
　　佩德罗把里斯推进后车座里，雨水浸湿了他头上的头发，湿哒哒的贴着额头。雷内抽烟又忘了开窗，打开车门烟雾缭绕的让佩德罗差点以为自己在这一瞬间进入云间。里斯猛烈的咳嗽起来，雷内一边发动车子打开了车窗。
　　这车是一辆中型车，四座的，蒙特卡洛蓝颜色的。佩德罗一直不太清楚雷内为什么要买一辆蓝色的车，说实话像是异能组织，异能团之类的配置一般都是开黑色的车。之前他对雷内说这件事的时候，雷内只是耸耸肩告诉他不要被固有印象封锁自己的想象力，所以佩德罗只能用贫瘠的想象力去思考这车也许和雷内的发色很搭配。
　　雷内把烟头丢出窗外，似乎他也很奇怪里斯为什么抱了一纸袋食物。“里斯，你晚上没有吃饱吗？”里斯忙着从袋子里找一个苹果给雷内，闻言他从纸袋里抬起头来。“我吃饱了，我是想说不定可以给比安奇吃点，他不是人鱼吗？”佩德罗从面包旁边拿出那个苹果递给雷内，这是他的习惯，他自己说抽完烟会口苦吃点苹果会让他感觉好些。
　　里斯之前还问过他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抽烟呢，雷内故作深沉的停顿了下，对他说：“这样可以吓到其他人，就不会有人来欺负你们了。”里斯听的双眼发亮，但他不太了解烟草，半夜卷了张白纸从佩德罗的抽屉里找了火柴点燃，要不是佩德罗醒的及时，他们的房子都会被里斯点了。事后佩德罗对雷内抱怨了这件事，他居然放声大笑说：“只有你捡回来的小猫才会这么做，教给他吧。”
　　佩德罗从雷内那里拿了盒卷烟教里斯吸烟，只两回他就老老实实把那个盒子放在衣服里了。只有特别壮实的家伙经过他的时候，他才会装老成的拿出卷烟叼在嘴上。当然因为那是雷内的卷烟，所以在据点周围里斯拿出来的时候，再不羁的恶徒也不会多来生事。
　　雷内把苹果咬得汁水四溅，他的咀嚼声永远让人感到饥饿。他把深蓝色的长发编成鱼骨辫束在脑，零散的碎发也被细长的黑夹子服帖的按下去。他最近刘海有些长了，索性把额头也一块露出来了。夜里路上没什么人，他把车开的快要飞起来。
　　“比安奇可不是观赏鱼，你把面包屑放进去他也不会凑过来吃的。”雷内吭哧吭哧似乎在笑。里斯不解的扭过头看了看佩德罗，佩德罗只是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他不在水族箱里吗？我们的住所没有水族箱，要把他的箱子运回来还是回头我们要去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