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场游戏[综英美]》系犬

3、争执

　　人在做梦的时候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在梦境中。
　　希斯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悬崖里的森林里。
　　——————到处都是荧光紫和蓝的蘑菇树，奇异的藤蔓从石洞顶高高低低向下倒挂，亮黄的萤火虫在森林里漂浮，它们逐渐构成了一条指路的光带。
　　“往前走。”
　　指路的光带这样说。
　　希斯莉：………？
　　她好奇地伸手去摸，白皙的指尖伸过光带，摸到了一片虚无。
　　【3】
　　希斯莉低下头，发现一片蘑菇垫在她的赤足下。
　　【2】
　　【1】
　　【游戏开始！】
　　毫无准备地，希斯莉跑了起来。
　　无形的风推着她的后背，仿佛她生出了一双翅膀，她跳的很高，非常之高，但她无法停下奔跑的双腿，也根本就不想要停下。
　　刚开始还有些生涩缓慢的动作渐渐变得迅速，在不断的奔跑过程中，脚下不同高度的触感和落地方式也变得熟悉起来，就像是在训练营里那样。
　　森林在她身后迅速远去，希斯莉尽可能的跳上一片又一片高高低低的蘑菇，金币和银币在她头顶闪闪发亮，它们和萤火虫一样，都是虚无的触觉。
　　——————希斯莉不知道她有没有收集到全部的金币，她只能一直向前奔跑。
　　好在这种感觉也不坏，蘑菇上有大大小小的气泡，希斯莉伸手抓过一个，在那一瞬间，她的速度变得更快了，那几乎是在飞翔！
　　随时有可能撞上荆棘和扛着长枪的卫兵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肾上腺素飙升，紧张和压力碰撞出兴奋。
　　“撞上去。”
　　蘑菇森林的荧光无法照亮整个夜空，但那些萤火虫再一次飘来，构成了三个字。
　　可荆棘丛上方的蘑菇站着蓄势待发的卫兵，再下方则是万丈深渊，希斯莉无法减速，那些萤火虫组成的字丝毫没有消失，她狠了狠心，微微弓下腰，带着炮弹一样的速度，径直向荆棘丛撞去。
　　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希斯莉看见破碎的荆棘丛在她面前炸开，寒铁一样的尖刺让她忍不住眨了眨眼，但她丝毫没有被划伤。
　　就像一层无形的规则在包裹着她。
　　【………】
　　与此同时，游戏画面忽然顿住。
　　希斯莉：………？
　　下一秒，希斯莉被温柔但迅速地从游戏里“弹”了出去，在落入无尽的黑暗前，她听见一道清晰的电子音。
　　【检测到未满二十一岁的玩家非法进入游戏，将执行惩罚措施。】
　　——————可是，我已经生活过二十一年了！
　　希斯莉用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电子音还说了什么，但她已经完全坠入了睡眠的黑暗。

　　…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洒落在希斯莉的脸颊上时，这个梦已经如同泡沫般被粉碎，她对此记忆全无。
　　即使窗外乌云堆积，整座城市被沉重的铅灰包围，并且看上去很快就会下起大雨，希斯莉的心情依旧很好。
　　不用在那个寂静的房间里忍受着一切，而且还拥有了崭新的家，即使身上的高烧似乎变得更加严重，希斯莉依旧有了忍受它的耐力。
　　昨天晚上，肯的外套把她保护的很好，即使是在纽约不太清新的空气里，那条欧根纱裙子依旧没沾上一点肮脏的痕迹。
　　“只有鞋子……”
　　希斯莉的嘴角忍不住下垂，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双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玛丽珍鞋。
　　“已经完全脏掉了。”
　　——————抱歉。
　　肯的意识平静地出现，像水潭深处浮上了一个微小的水泡。
　　“你醒了？”
　　希斯莉高兴地睁大了眼睛，“肯，我处理不好鞋子。”
　　——————我知道你处理不好。
　　肯迅速回应了她。
　　——————希斯莉，我昨天晚上把钱包留给你了，现在下楼去吃酒店早餐，吃饱一点，然后我领着你去你喜欢的服装店。
　　“可是我不想穿这双鞋出门。”
　　希斯莉有些孩子气地踢了一下脚尖，不自觉地传递了同时带有愤怒和命令的语气，随即被自己的尖锐吓了一跳。
　　“对不起…”她眼睛微微睁圆，有点惊恐地用手心遮住唇瓣，“可能是发烧的关系，我不是故意在冲你发脾气——”
　　——————没关系。
　　意识空间中，男人温和地摁了摁她的手背，在希斯莉想法出口的那一刹那，就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看，这就是两只希斯莉排排坐的好处，希斯莉和希斯莉的想法是共同的……】
　　希斯莉立即胡思乱想地赞美道。
　　——————希斯莉。
　　肯温柔而坚决的拽回了她被转移了的注意力。
　　——————我还不能随随便便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你很虚弱，我也是。
　　他把这行话在意识空间里加重了，像一块字迹清晰的小黑板。
　　【肯老师的小课堂。】
　　希斯莉微笑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我能出现的时机只有昨晚，因为那个时候你很需要我。
　　男人默认了“小课堂”的说法，继续细心地叮嘱道。
　　【我现在也很需要你，肯。】
　　——————希斯莉，听话一点，去吃早餐。
　　即使叮嘱被忽视了个彻底，肯的语气听上去依然并没有被冒犯的不高兴，而是像往常一样平静。
　　希斯莉换位思考片刻，意识到如果肯要求自己去做什么过火的事，她也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这样的想法，放在其他两个独立的个体身上，就会显得太病态了；但这在肯和她的面前很正常。
　　她珍惜自己，总比一点也不爱自己要好。
　　【好吧。】
　　希斯莉最后对自己的逻辑妥协道，向自己妥协没什么不对的。

　　…
　　酒店早餐没有什么特殊的，毕竟全世界的酒店早餐都不会逃出特定的样式。
　　长桌上有自助的食物，班尼迪克蛋、烤吐司、烟熏三文鱼、粥、意大利香肠、还有培根们，都在金属和玻璃的后面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希斯莉转了个身，无数水果和点心被精致地摆在靠墙的橱窗里，在射灯的照耀中用各种程度熠熠生辉。
　　——————早餐竟然还有冰淇淋。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转回头去，盯着餐盘里肯希望她吃掉的食物。
　　“我不饿。”
　　黑发蓝眼的女孩子单手托腮，沮丧地叹了口气，娇声抱怨道。
　　在发着高烧的生命最后时刻，她从得来不易的浅层睡眠里被病痛感强行叫醒，接下来有数个小时无法停止剧烈的呕吐与偏头痛。
　　种种足够让任何人恨不得立刻昏迷过去，和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永别的痛苦叠加在一起，胃酸好像在那个时候一并灼伤了她的鼻腔和口腔黏膜，导致她每一次细小的咳嗽和吸气，都如同劈开一道鲜嫩的伤口那样劈进了她的后脑。
　　——————越痛越想要逃避，越逃避就越会觉得痛苦。
　　在她临死前的日子里，希斯莉从未有一刻感到被神明所饶恕过。
　　那些是漫长、最为痛苦的折磨，对生命，也是对她摇摇欲坠的自尊。
　　“…………”
　　如果不是因为视线一片模糊，希斯莉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因为回忆而哭泣。
　　女孩子狼狈地用袖口擦了擦哭得红红的眼角，好在她早已在角落坐下，餐厅里没人会对边缘坐着的人多加注意。
　　于是希斯莉忍不住闭上眼睛，让意识深深沉回空间当中，顺着肯的意识所在的方向，一路走到遍布月光的空地里。
　　——————男人坐在空地的一块大石上，此时正半侧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月光明亮得几乎令人躁狂，这里的场景根据希斯莉的心情所改变着，然而在一片混乱的哗然中，只有肯保持着静止。
　　——————希斯莉，我不是没吃过更难以下咽的食物：生老鼠的肉，蝙蝠翅膀，山洞里凝结的水。
　　即使讲述着这些毛骨悚然的东西，他的意识依旧平静。
　　——————我明白你的一切，因为我就是你，但即使速度缓慢，我们必须要一点一点开始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行。
　　肯有力的手掌牵起希斯莉，森林在他们飞速前进时变得模糊了，旧日的景象开始不断倒退。
　　希斯莉也看清了他坐在那里一直擦拭的东西，那原来是一把带着尖刺的厨刀，对她来说过大，对肯却正好，利刃在月光下寒气森森。
　　——————好好活着是最难得的。
　　过了一会，肯遮住了希斯莉的眼睛，让安心的黑暗降临在她眼前，安抚着希斯莉的焦虑不安。
　　仅剩能够感知到的声音，让两个希斯莉都沉默下来，直到希斯莉本体摇了摇另一只自己的手。
　　她柔软的指腹也带着玫瑰护手霜的香气，像小猫的肉垫摁压人类的嘴唇。
　　“对不起啦。”希斯莉有点惭愧地小声说，“我明白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明白。”
　　即使是在死亡后的世界，她的胃也已经饿得发痛了，如果再不吃点什么的话，好像很难会熬过这一天。
　　披着面具皮的希斯莉：*满意于本体的通情达理*
　　肯再次重复了一遍希斯莉需要吃下的东西，然后回到意识空间里，继续擦起了他的厨刀。
　　希斯莉忍了一会，这次没有再推开盘子。
　　她挺直腰背，一点一点用刀叉切割，吃的很慢，也很异常艰难。
　　“好像康复训练哦，这样你就是我的私人教练了。”
　　她开玩笑地对肯小声说。
　　——————淡蓝色的月光恢复了初始状态，夜风如涛如浪，肯坐在那里，如同某种永恒平静和孤独的具象化。
　　他没再说什么，转而默默安抚着希斯莉，直到她果真一点不剩的吃下了他安排的一切，将盘子放到固定位置，起身离开酒店餐厅。
　　——————出酒店门。
　　肯确认过希斯莉拿着他的钱包，把带着路标的想法一个接一个传递给她。
　　一张张图片在希斯莉的脑海中自动显现，指引着她的去路。
　　——————向左走五十米，然后右拐。我们得赶在下雨之前回酒店。
　　【好的。】
　　希斯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又很快松开。
　　纽约的街头总是因为人群众多而十分热闹，但她走在其中，依然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晨间的微风留恋地吹拂着希斯莉的裙角和乌黑的发梢，露出碎发间闪着光的冰蓝色双眸。
　　一个气质忧郁揉杂着天真的女孩儿，肌肤和骨骼的弧度浑然天成，雪色纤细，挺拔修长，又因为五官精致，显出格外奇异的绮丽来。
　　不管她路过谁，谁都要回头多看一眼，哪怕这样的美人是不会关照陌生人的心如擂鼓的，更不会多加在意。
　　——————我早说过你很漂亮。
　　“谢谢夸赞，”希斯莉先是接受了另一只自己诚心诚意的赞美，接着坦白道，“我反而只记得你比我期待中的更英俊，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在这里。”
　　——————肯的意识冒出了类似于“感谢”和“歉疚”的泡泡。
　　希斯莉不太清楚一双鞋子的具体价格，但肯留给她的钞票很厚，她没有为自己担心。
　　忽略掉所有若有若无的目光，希斯莉听着耳边肯的指示，目不斜视，径直朝那家店铺走去。
　　——————正在此时，她和一个长相英俊的黑发男人擦肩而过。
　　希斯莉原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冥冥中在太阳穴上刺了她一下，让希斯莉被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朝着对方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这一眼，让希斯莉发觉，那名青年男人和自己同样长着蓝眼睛。
　　而且他正在和她对视，脸上露出了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神情，又被他很快掩饰住。
　　“…………”
　　唯一的区别可能只是他的蓝眼睛颜色更浅，希斯莉在匆匆一瞥中判断出那是晴空蓝；而她的更深，还有些刚刚在餐厅的红血丝。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希斯莉随即将这个不到一秒钟的对视抛在脑后。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提到的游戏是爱丽丝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