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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瑞塔爬到一个差不多的高度,纵身跳下高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浑身青肿,双足已经麻木了,她顾不上疼痛,爬起身来,赤着脚奔跑在城堡之间。风把她的裙子扯起来,她跑了很远,远远只见王座厅中冲天烈焰,巨大的黑龙发出最后的嘶鸣从空中坠落,在地面撞出一个大坑,没了声息。声音惊动了所有人,齐齐涌向巨龙坠落之处。火焰将天空映得通红。瑞塔被无垢者冲倒在地,伏在地面上,看着王座厅的方向,白雪纷落之中,一个人背向大地从高处坠落下去。她脑中空洞洞的,既想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似乎天地世界连同自己都在消失,不知去向。
      不会死的。身上被火烧着了,落在雪地里就灭了……是很高,那次席恩和珊莎从临冬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没死……不会死的,不会……
      片刻,她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爬起来向那个方向冲去。没跑几步就被无垢者拦了下来。纪律严明的无垢者们倒没把她怎样,只是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将她拖走。瑞塔哭喊着,哀求着,无垢者只充耳不闻。她被拖回城堡里,和其他在城堡中服侍的下人们关在一起。
      天黑之后,门被打开了。提里昂兰尼斯特在两个士兵的随从下走了进来,他们拿着火把,环视了一下房间。瑞塔发丝凌乱,双目深陷。提里昂看见瑞塔,瑞塔亦扑了过来,道:“他在哪?”
      提里昂目露不忍,看了看房中其他的人,道:“琼恩国王赦免了你们,大家都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吧。”
      此言一出,二三十人齐齐发出惊讶的声音,急忙起身各自出去。瑞塔抓着提里昂的肩膀,凄声道:“他还活着吗?”
      提里昂终于点了点头,拉起她的手道:“先跟我回房间吧小姐,你现在还不能见他。”
      瑞塔木然地跟着他走,提里昂将她带回房间,缓缓对她说了一切。
      “你弟弟杀了女王,还杀了龙。他找过我,请求我保全你,还为你争取了赫伦堡。”提里昂谨慎地措辞,轻声细语地接着道:“琼恩雪诺被推举为国王,哦,现在应该叫他琼恩坦格利安了。明天他会公开审判你弟弟。”
      瑞塔呆呆地,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提里昂安抚她坐下,柔声劝道:“判决没有出来之前,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呆在这里,好吗?我今天已经见过一对爱着对方的姐弟死在一起了,不想再见到一对。”
      提里昂安抚好他,走出门去。瑞塔一夜未睡,枯坐如碑。

      “还真是,很疼呢……”
      拉姆斯从王座厅坠落的时候,心中还算平和,带着一点喜悦。他成功了,女王死了,龙也死了。身上着火了,这次倒没伤到脸,可半边身子都被卷入火中。被火舌舔舐的感觉,与剥肤之痛也差不多了。身后就是悬空了,他倒退一步,瞬间被失重的感觉包围。也好吧,虽没有死于龙焰龙爪,可能会难看些,这样也算来个痛快。
      他重重坠落在地面上。身上的火熄灭了,全身被一阵冰凉包围。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摔碎了,一动也动不了。烧伤、摔伤,这样都还没死么?
      拉姆斯仰面躺在雪地上,看着上方的天空,微笑了笑,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士兵们冲过来了。来吧,每人给我一刀,快点。
      他发现自己被架了起来。呵,果然是阉没种的蠢货,到这个份上只要不得到命令都不会妄动。他被丢进了地牢里,疼痛烧灼着全身。直到晚上,提里昂来看他了,告诉他琼恩已经成为国王,他会给他一场审判。
      审判?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琼恩雪诺就是这样,永远不能来个痛快。还有什么可审呢?他效忠瑟曦,杀了女王与龙,何况还有北境的旧怨,就算新神旧神一起下凡都不可能被赦免。衣服也烧烂了,提里昂找来了人给他治伤,帮他脱了无垢者的衣服,换上囚服。真是谢谢,他可不想穿着那身衣服死,感觉自己像个被阉了的阉奴。科本学士可能是死了,也好,他不想变成下一个魔山。这人下手真是没有轻重,弄得他更疼了,还不如不动……他想起一双温柔的手,直到此刻他都不敢允许自己想起瑞塔,一想就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瑞塔……

      次日中午,提里昂去找瑞塔。他步履沉沉,万分艰难地不知道怎么把消息告诉瑞塔。好吧,他可以的,他这辈子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这样的时刻了,但是永远没办法忍心。他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走进瑞塔的屋中。却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换了衣服,将自己清理干净了。
      “判决的结果不好,是吗?”他还没开口,瑞塔道。
      提里昂目露恻隐,道:“今天下午……他会被斩首,在那之前你们有一点时间。”
      瑞塔凄然地笑了笑,道:“谢谢您,大人。”
      瑞塔跟着提里昂行走在牢狱之间,心中全是琐碎的念头:他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人打他?有人给他治伤吗?衣服换了吗……也好,她用这些念头把自己填满。不要哭,千万不要哭。真到生死离别的时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眼泪上。她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当牢门打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拉姆斯躺在那里,倒没有什么被虐待的痕迹,相反还得到了照顾。他知道她来了,左臂不太能动,用右手支撑起上半身,抬起头来。侍卫关上了门,瑞塔过去坐在他身后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抱着他的头颈,半晌,道:“你疼吗?”
      拉姆斯虚弱地勾了勾嘴角:“疼死了。”闭上眼睛,心碎地轻声道:“他叫你来干什么呀。”他知道提里昂是好心,但都是伤心,他真希望自己昨天当场死去,好过这样再让她伤一次心。
      瑞塔淡淡地笑了笑,不再流泪了。她静静地抱着他,抬起头看着小小的窗口,闭上眼睛低不可闻地哼起歌来。
      “乖宝贝,快点睡,我在梦中把你陪……”
      拉姆斯眼角流出一滴泪来,在她的声音中得到片刻的平静。良久,他们睁开眼睛,看着对方的面容,都笑了起来。
      “以后他们会叫我什么呢?屠龙者?弑君者?我也是个弑君者了。”瑞塔扶着他坐了起来,他喃喃地笑道。
      “你偷了我的飞刀。”
      “是啊,真抱歉,它们大概回不来了。”拉姆斯道,“等见到攸伦,我再替你跟他要。”
      “嗯。”
      “你真应该看看我昨天的英姿。”
      “我可没看见你胜利的英姿。”瑞塔道,“我只看见你像只渡鸦一样从楼上掉下来。”
      拉姆斯笑了笑,轻轻在她手里放了一把剥皮小刀:“我死了以后,把我的脸皮剥下来陪你。”
      瑞塔打了个寒噤,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这刀是让你剥皮,不是让你自杀用的。”拉姆斯后悔地将刀扔出窗外,忽然用一只手抱紧她,很用力地压制着声音的颤抖,良久,尽量平静地道:“我这辈子做的坏事多了,这些事我已经在夜影之水的幻象里看到了……可你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很为难自己地说出几句话来。
      “嗯。”瑞塔乖乖地伏在他怀里,没有反驳,轻轻地应了一声。拉姆斯心中叹息,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依偎,直到牢门再一次被人打开。
      “时间到了。”
      拉姆斯松开瑞塔,站起身来,移动受伤的腿自己走过去。士兵们将他的双手绑在一起,押送他出去。瑞塔也爬了起来,正要跟出去。拉姆斯回过头来,对她微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别去看。”
      瑞塔的脸色变了,只见士兵们像商量好了似的,迅速地将拉姆斯押走,将她推搡进牢房里,锁上了门。瑞塔撕心裂肺地哭喊,拍打牢门,直到撞得满头鲜血,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直到听见绝望的钟声响起,腹中一阵剧痛,昏迷在牢房中……

      瑞塔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中。她从床上爬起身来,心中一片冰冷。一转头,看见提里昂坐在桌边。瑞塔跌跌撞撞地滚下地来,跑到他面前。提里昂吓了一跳,急忙下地,可惜他只有一半高,没法把她扶回床上去。
      “他死了吗?”
      提里昂垂下目光,没有回答。
      瑞塔忽然颤声道:“他的脸皮呢?”
      提里昂目露不忍,还没回答,瑞塔跪倒在地,抓着他的衣袖流泪道:“求求你把他给我吧,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赫伦堡了,我愿意拿一切来换,求求你……”
      “我不能把它给你……是因为,他还没有死。”
      瑞塔呆了一呆:“你说什么。”
      提里昂没有看她,道:“今天游街示众的时候,百姓们都说他是英雄……你也知道他们恨透丹妮莉丝了。”干笑了两声,道:“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成了英雄了,哈哈,老百姓的心意变得比国王还快。他们请求国王不要处死拉姆斯。”顿了顿,接着道:“国王没有处死他,但要给多斯拉克人民和无垢者他们一个交代……他们将他发配到长城,已经走了。”
      “可是……不是已经没有长城,没有守夜人了吗?”
      提里昂叹道:“能守夜倒好,谁说要他守夜了?”深深吸了口气,道:“长城以后会是他们这些罪人的监狱。他会在那里度过余生,永远不能和你相见。”
      瑞塔呆坐原地,不知是喜是悲。提里昂从桌上拿了什么,轻轻地放在她手里,是拉姆斯的剥皮小刀。瑞塔握着小刀,终于怔怔地落下泪来。提里昂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你怀孕了,瑞塔,你自己知道吗?”
      “什么?”瑞塔好像连人话也听不懂了,呆了半分钟,不相信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肚子,轻轻用手捧着它。人生中所有的大喜大悲为什么在一天之内都找上门了呢?这种时候竟然让她知道了这样的好消息。半晌,终于含着泪扬起嘴角。提里昂眼眶亦有些湿润,他仰起头,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姐姐。
      “保重自己,瑞塔,宝宝差一点就没有了。”不等她说话,接着道:“为了孩子,他是你活下去的理由。瑟曦关于赫伦堡的敕令依然有效,这点小事我还能办到。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是男孩,他就是下一任赫伦堡公爵。如果是女孩……也不用被冠上私生子的姓氏,我可以让她以兰尼斯特养女的身份出嫁。”凝望着她,道:“永远不要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谁。”

      君临的消息传遍了维斯特洛,几天后,北境、河间地与铁群岛、谷地、西境、河湾地、风暴地和多恩,七国上下的各位封君领主前往都城,拜见新的七国之王,琼恩坦格利安一世。国王册封珊莎史塔克为北境守护,属地临冬城;艾德慕徒利为河间地守护,属地奔流城;雅拉葛雷乔伊为铁群岛之王,属地派克城;罗宾艾琳为东镜守护,属地鹰巢城;提里昂兰尼斯特为西境守护兼国王之手,属地凯岩城;詹德利拜拉席恩为风暴地守护,属地风息堡。南境河湾地被首相大人遵照诺言送给了黑水河的波隆爵士兼财政大臣,属地高庭。新的御前会议也被再次完整,国王与首相任命布蕾妮为御林铁卫队长,山姆威尔塔利为大学士,戴佛斯为海政大臣。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瓦妲也从河间地前来,谢天谢地她是唯一一个能安慰瑞塔的人。小卢斯已经会说话了,瑞塔见到他很高兴。待她休养好些之后,她们一起从君临启程北上。瑞塔不想再回北境,也拒绝了瓦妲的好意,她愿意一个人去赫伦堡。
      虽然路经过赫伦堡,而且是城堡的挂名主人时间也不短了,但这也是她第一次进入赫伦堡。这里位于整个维斯特洛的中心地带,到达赫伦堡的时候,这里已经稍加修缮了,并有首相派来的一百个下人伺候,可瓦妲对此地仍不放心。虽然周围就是宁静祥和的神眼湖和肥沃的土地,但这座堡垒实则阴暗且满目疮痍,并且大得吓人,总给人一种闹鬼的感觉。她劝过瑞塔几次,可她不愿意离开,因为这是拉姆斯为她换来的。
      瓦妲不止一次地帮她打听拉姆斯的消息,听说他们允许他写信。她们甚至收到了他的信,看起来也真的很像拉姆斯的笔迹。可瑞塔就是不愿意离开赫伦堡,不想去长城看看。她有了孩子,孩子又有了孩子,孩子的孩子陪伴她的左右,直到两鬓斑白,再难行路。她一生都没有再出过这座城堡,似乎也成为一个囚徒,用余生写满思念。
      她一直怀念他。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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