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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吃过晚饭,渐渐有凉风吹起来了。“迅哥儿,咱们开始准备扦插吧”。严树人点点头,取了灯笼提在手上,“你别出去了”。朱安自然点头同意,“现在白天太热了,晚上我又看不清。你找有一两个芽的树枝,折下来给我。扦插的树枝要先修剪成一指长,然后在清水里泡一会,趁夜插下去,才更容易活”。严树人应了,自己提了灯笼出去,不一会就抱着一大捆树枝进来。“怎么折这么多呀,海棠树都要被你薅秃了吧”。“院子里有好几种颜色的海棠呢,我每种颜色都折了几支。多插几支容易活下来的也多,不然就错过好时候了”。“那你来帮我修枝吧,小心着点,有芽的地方要留下,整个枝子不要太长。清水我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人就头碰头坐在一起修剪花枝,严鲁氏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们。
      严树人折的枝子虽多,大多数芽的位置长得不好,不能用。最后只收拾出来三支粉红的,两支红的和一支粉白的。“安安,你跟我一起出去吧,我怕把这些花枝弄坏了”。“好,那你要牵着我”。朱安的手又软又小,能被他整个儿攥在掌心里。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她的手也有点凉凉的,严树人忍不住捏了捏。朱安挠了挠他的掌心回敬。插海棠花枝的地方是早就选好了的,均匀地分散在院子里,给每个花枝留出充分的生长空间。严树人蹲着给朱安打灯笼,看她轻巧地把花枝插在地里,只露出一小截带芽的部分,然后又小心地浇上水,等地面洇湿花枝站稳再去插下一个。“好了”,插完最后一个花枝,朱安拍拍手站起来。严树人站在她旁边,“安安,你说这些海棠能不能活?”“这我也不知道。插下去了就不要管它了。每天看、每天浇水、或者是每天都摇摇看是不是生根反而容易把花枝弄死”。“那你会做糖葫芦吗?”“你净惦记这个呀。我没试过,而且这些海棠也不一定结果子呢”。“那你给母亲画大饼”,严树人不想承认是自己馋那些吃食。“那你能给母亲变出来竹子和兰花吗?而且这海棠怎么也得两三年才能开花挂果。到时候咱们试试不就行了”。“一言为定”。“拉钩”,朱安伸出一根小指。严树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学着她的样子也把小指送出去。朱安就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我记住了,不会少了你的”。严树人心里就多了个念想。
      生活逐渐走上正轨,院子里的海棠竟然都插活了。虽然朱安说了让严树人不要老是去惊扰那些花枝,但他是每天都要去看看的。短短的一截树枝上,小嫩芽已经发出了几片小叶子。这天严树人正领着朱安数每个花枝上新生了多少嫩叶,大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老约翰来了。半个月未见,他变得更加憔悴了。之前营救他们的时候老约翰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但是目光依然犀利,神色依然高傲。这次老约翰走进来的时候,朱安简直认不出他了。他似乎突然老去了,驼了肩背,目光也浑浊了。“约翰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餐厅拿回来了吗?”“没有。餐厅还攥在波洛手上,大英吉利在租界驻军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主人和迈克尔,出走了”。“为什么?好不生的怎么就走了?去哪?”“······”,老约翰沉吟半天,才叹息似的说,“主人想起一些东西,迈克尔出走,主人去追他了”。“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船队怎么办?”“船队扔给我们了。不知道他们去哪,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朱安简直被搞糊涂了,“约翰先生你说清楚啊,什么叫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回不回来?”“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早担心会有这一天,结果终于还是发生了。迈克尔把船队和所有的资源留给了主人,但是主人又推给了我。我肯定是要给他们两个守住的,我还要完成主人的愿望,就是你们的那个什么会计准则,所以我来找你。朱安小姐,你还愿意和老约翰合作吗?”“经营产业和推广会计准则当然没问题,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告诉我事情的始末”。“恕我不能从命,安”。“······我答应了”。朱安被他搞得没脾气,李璋和汉密尔顿也是,说走就走,留下一堆烂摊子。“对了,成先生怎么样了?”严鲁氏急着回家,他们没能等到结果。老约翰沉默了更长时间,才艰难地说,“没有找到。温莎夫人,也没有找到”。一时三个人都沉默下去。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两个人。说他们相爱,两个人的表现都不是这么回事。说他们不相爱,温莎夫人的以身相护和成茂的悲痛又是那样真切。严树人默默攥住了朱安的手。逝者已矣,生者要更奋然而前行。
      老约翰收拾了情绪,“那么安,明天你来主人的住所找我吧,我希望你能全面地了解一下主人的产业”。“当然。约翰先生,现在快到饭点了,不如在这里吃顿便饭?”“不了,我要回去把产业的清单整理出来”。“那进屋歇歇脚喝口茶?我们在井里镇了绿豆汤”。“不太方便。没关系,不必管我,你明天一早过来就行”。说完老约翰不顾阻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朱安和严树人到门口送他。“你说,威廉和李哥是怎么了呢。这就算是经历了战争,扔下偌大的产业就走也太不符合常理了。他们也不像是连这种打击都受不住的人”。“应该不全是因为战争。汉密尔顿伯爵的后脑勺其实很棘手。我们学外科,先生常常讲大脑是最神秘和精密的。汉密尔顿伯爵的后脑勺看似是外伤,不知道会不会对大脑产生影响。一般来说后脑勺遭受重击会影响人的呼吸心跳,因为后脑勺离脑干近,脑干就是管这些。但是也不能排除脑震荡、失忆、智力衰退、认知障碍以及其他疾病,我们对大脑的了解还太少。怕的是汉密尔顿伯爵的大脑可能伤得厉害。老约翰语焉不详,应该也是想保护他”。“那你觉得老约翰的话有几成可信?”“······我不知道。但是跟他们接触下来,我觉得他们的品行还是很没问题的。况且他们帮了我们很多,现在他们有难我们能帮就帮”。“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会轻易答应。只是他们瞒着我,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严树人伸手搂住朱安的肩膀,“没事。这是人之常情”。“那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严树人可疑地沉默了。他迟疑了一下,“也不算是瞒着,本来上次准备跟你说的,但是后来只顾着给你编辫子忘了”。“是什么?”朱安往严树人那边贴了贴。“你跟我来书房”。
      严树人站在书桌前,从书稿里抽出一小叠银票。“我上次就把银票从书稿里一张张翻出来了。这里一共是九百两,是这些年我留洋的时候做工,还有朝廷给的补助攒下来的。之前母亲一直让我管账,这算是严家的家底。你管账比我在行,现在交给你了。我和母亲没什么开支,生活从我的月钱里出尽够了。你平时遇到好看的衣服鞋子,只管买,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也只管买”。朱安却不接,“迅哥儿,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她拉着严树人到院子里挖出了那个清漆盒子,小心地抽出合同。“这是我陪嫁的二百两。当时李哥他们资金周转有困难,我就借给他们了。按理是能收六百两回来的,但是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回了”,朱安越说声音越低。严树人接过合同仔细看了,“条款没有问题。这是你的陪嫁,自然全由你做主。能收回来当然好,不能收回也没关系。钱财乃身外之物,汉密尔顿伯爵他们是很好的人。再说你还有九百两呢”。朱安就又笑起来,“那九百两可不能乱花。我当时跟威廉商量的是我给他们管账和出会计准则,他们的收益给我半成。做海运的半成可不是开玩笑。今年形势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但是等有了分红,再把分红也投一部分在船队,再做一些其他的投资,雪球就能越滚越大了”。严树人其实对投资理财不是太有概念,但是只要朱安高兴,就随她吧,他相信朱安。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出自《记念刘和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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