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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你死人呀!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不怕董事长骂你,我还怕受牵连。你给我过来,快点……”张彩虹慌慌地朝楼梯口退,又转过身,急言窘相的嚣嚷,又好似乞求。她这样怕董事长,确也怪不得她,原在是这位管着上千工人,资产千万元企业的董事长,脾气太大又爱面子,用工人的话来说就是喜欢摆谱。常常有下属犯了他的大忌而遭责骂,处分、辞退,并不在少数,所以下属们都要避而远之。
      肖平这会儿看着张彩虹与刚才那截然不同的面孔,竟暗暗生笑,不觉中便现在了唇角,腹内的不满、畏葸、担心、苟安莫名地一扫而光。
      张彩虹却生了疑心,微顿额首,略一思忖,猝然间复变作气怒之色,转身急步向肖平而来。人还未到,不逊的言语已至,“你有种,成心拿我开心是不是,那你也别怪我今天翻脸……”可话还未说完,便僵住了舌。原来就在张彩虹发作之际,迈步走到门口之时,真切地听到了董事长“呱呱”令人发聋振聩的讲话声,于是换脸一般地复换作了比此前愈加恐慌的面孔,无疑与戏台上的小丑一样。张彩虹隐身而退已经是不可能的,董事长陪同的一干人,以那位副市长为首的参观者已从走廊的另一端过来,旋踵之际便可跨门而入屋内,躲是躲不掉了。张彩虹急中生智地拽了拽衣角,整了整发髻,在慌乱中强挤出一抹酷似真诚的笑意,规规矩矩地立在屋内与肖平对立的一隅,居然又好像一位立在酒店门前的迎宾小姐。
      肖平对张彩虹产生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印象,此时他觉得她是多么的渺小,较曾经“母老虎”的形象,龌龊的多了。不过他也并不敢多想,只是若星光一样一闪而过,即将面临的不知是福还是祸,使他紧张的像一根拉裂的弦,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低垂的额首和僵硬的身体更能说明一切。
      眨眼间,参观者伴着高低不一的啧啧声和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已到近前。肖平与张彩虹抬起欲掩而惊的眼睑,朝那群人小心地望去,恰巧与董事长锐利且透着威严的目光撞在一块。张彩虹的面颜立刻如土灰一样,一抹本不虔诚的笑意,骤然化作了一潭无波的死水。肖平却不同,虽然也惧怕,但孤注一掷的心里,促使他将目光移向了威风凛凛,岿然自持又稳步前行的副市长身上。他不知道这位大人物,还能否认出他,是啊!他们仅仅有的只是一面之缘。董事长不满和厌恶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便又离开了,滔滔不绝的做着一些生产管理方面的解说,又恰如一名导游。
      肖平与张彩虹像岗哨一样地立在两边,表情各有不同,是紧张是自如,是恐惶是高兴,他们自已也不清楚了,其他人更不清楚。因为董事长一人外,所有的目光都一样的漠然,从他们的脸上划过,像从一切与己无关的东西上划过,反倒显出他们紊乱的表情的多余。
      自然副市长走过肖平的身边,而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就不足为奇了。肖平怎可放过个也许可以扭转逆境的机会,一时间不知从哪聚来的能量,忽地跑到副市长的面前,羞赧得笑着说:“大伯,你,您也来参观。”尽管有些结巴,可还是完整的说了出来。
      副市长一头雾水地望向肖平足有一分钟,继而恍然而悟一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并轻点点头以示回答。这是出乎肖平意料的,一股狂热的欣喜之情融入血液里,涌向全身。得鱼忘筌的兴奋,使他的头脑一时昏花了,以至于对周围瞬时发生的微妙变化未能感知。就当副市长与肖平会意的点过头,继续的向前去之后,许多人的目光皆怪异的投向他,包括董事长与张彩虹在内。
      肖平从沉浸中有了意识时,人背向着他已走过去了,他的心头竟莫名的增添了一丝落之感,为自己在短暂的一刻没能抓住关键。他本来是想向那位凭空捡来的“大伯”,提出一点小小的请求,为自己调换一份好工作,省得受主任张彩虹的气,可他连一个关于工作的字也没提,同时又为自己在这位还陌生的大伯面前有失礼节,不可能留下好的印象而懊丧。
      张彩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还自我轻抚的在胸前做着镇定的样子,从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可看出她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在这些人当中,她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而已。过了一会儿,笑意十足地冲闷闷不乐的肖平温柔的说:“肖平,你明天来上班怎么样?”
      肖平怔怔地望着张彩虹,看见不像是在冷嘲或戏耍的样子,便大了胆子地问:“你原谅我了吗?”
      张彩虹迈着细碎的步子,可可的走向桌子边,拿起地上放着的暖瓶,往杯里倒了些水,又放了糖,并不当一回事地说着:“我压根就没生你的气,那一阵也是和你开玩笑。”而且示意性地将对面的椅子拉了出来。
      肖平醒醐灌顶的明白了,张彩虹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的变化究其本性不过是一见风使舵的恶俗之人,于是心理的底气十足了,将与张彩虹先前的位置颠倒了过来,没好气色的半讥半讽地说:“你的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火。”他敢这样的说是摸准了张彩虹的脾气,有刚才他与副市长的一幕作掩护,是足可以让她望而胆怯、秉诚以待、不敢再放肆的。
      张彩虹没有耿耿于怀,而是加以宽宥地媚笑着说:“你还当真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同你闹着玩了,来喝杯水,先息息火。”
      肖平看着她浑身的不自在,更无心事去喝那杯别有用心的糖水,苦涩的味道是糖水冲不掉的,也不想再理会于她,于是一声不吭地退出了角逐的舞台。
      没想到是张彩虹不仅没有计较那句有得放矢的话,而且还将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这已经是中午的事了,肖平吃罢饭无心回宿舍休息,嫌玩扑克的工友太吵,在屋外的绿荫小道上散步。
      张彩虹就赶来了,截然是另一副样子,好比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确又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可爱。
      无论是哪一个人也绝想象不出这就是那位在车间说一不二,凶煞的母夜叉主任。肖平也不例外,他甚至想象出张彩虹就是电影中变化多端的白骨妇人,装啥像啥。
      然而想不到是她来的目的竟然是特意来找他的。他有意的想避开,可耐不住张彩虹亦如掏心挖肝似的甜言蜜语。她向他诉说她的一切苦衷,又向他表示道歉,说她并不想那样地对他,只是工作和上级在逼迫着她,说着还掉了两点泪。肖平的心底能不受感动吗,再说了她此刻在他面前温顺得就像一只羔羊,也就打心底里不再计较她,甚而生了许些怜悯之情。
      正当他们像情人一样在绿荫中看似情意绵绵的并肩行走时,侯春霞心事重重地从外边跑了进来,看到他们那个样子,先是惊讶,尔后涩涩一笑扭身跑了出去。
      肖平想追又没能追出去,想叫住她又没能说出口,只伸出一只欲抓住什么东西似的手,刻出了孤单的影子。
      张彩虹也随之告辞,并告诉他说明天厂长要他去人事部报到。等张彩虹走后,肖平又开始怀疑起她说过的那一句话,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又是假的,就连侯春霞他也怀疑。他怎么都想不通一个问题,她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面孔,又那么的善变,甚至在一个小时内,可以扮演许多不同的角色,难道她们不觉得累吗?他真想剖开她们的灵魂去看看。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嬗变的不仅是人,而且还有这人间世事,上午他是一个带罪的人,屈尊蒙垢的向人家赔礼,下午却完全地颠倒了过来。对于明天所要发生的事,他更是难以把握了,怅然地担心和无由来的欢乐混杂在一起,又似烈火一般地锻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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