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暗恋你》浮笔三折

6、阴差阳错

　　在立华高中附近有个“三味书屋”，书店老板提供给穷苦孩子一些勤工俭学的岗位，不仅可以免费看书还能赚点生活费。在盗版书猖獗的情况下，书店老板还是坚持原则只卖正版，夏弥和陈尘便也成了这家书店的常客。
　　夏弥轻车熟路找到美术类标注的木质书架区域，他目光掠过书架上一排排风格迥异的画册，在划过自己心仪的书本时带来难以言喻的充沛感。他将一本册子从书架抽出捧在手里，余光却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粉色的书包上面挂着一个火烈鸟。夏弥不自觉打量了两眼，看这个纹格裙还是自己校友。
　　等他皱着眉想要细看时，陈尘的脸从书架另一侧冒出来挡住了视线。
　　陈尘垫着脚又回了回头，艰难问：“夏哥，你在看什么啊？”
　　陈尘喋喋不休：“夏哥，你买素描本干嘛，想考美院吗？那不是花点钱就能上~”
　　夏弥不耐烦：“你懂个屁，让开。”
　　陈尘十分配合地让开，那个鬼祟的女生早已不见了踪影，而谢问之那张面孔却忽然闯入视线，只因侧脸垂眸，寡淡的单眼皮看着人畜无害，下巴弧线流畅坚毅。似乎是在书店打工，偶尔有人咨询他也会回答一两句，但也仅此而已。
　　夏弥问旁边路过的售书员：“嗯，你们这边售书都有提成吗？”
　　“有是有，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售书员笑得嘴都咧开了。
　　“结账。”
　　小山峰一般的书被搬到收银台，收银的小哥吓了一跳，连谢问之的视线都被这堆书吸引，随后才看到旁边发声的人。怎么又是他？最近撞见的几率未免过于频繁。
　　售书员走到倚靠着书架身高腿长的谢问之附近，旁敲侧击：“你朋友？你提成的每本书都买了。”
　　谢问之抬眸一声不吭望着外面淅沥沥的雨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夏弥抱着一堆书跟陈尘打了招呼：“你先回去吧，我等车。”他一般都让车停在离校门有点距离的拐角，哪知今天车一直没来才和陈尘在书店打发时间。
　　书店门口的过道很窄，不时有雨水溅进来，夏弥只顾用手护着画册，风无情地刮起夏弥白衬衫的衣摆，扑棱扑棱，仿佛一只白鸽在翻飞。
　　谢问之默不作声注视这一切，还是对售书员说：“我出去一下。”
　　一柄黑伞从天而降，遮住了叫嚣的风，远处的车鸣雨声都在两个的空间销声匿迹。
　　夏弥视线从漆黑的伞边慢慢上移，那张清冷英朗的脸出现在眼前，水墨清润的眼眸，仿佛从漫画里走出了一样，仅眉宇间一点郁色让人不敢接近。
　　“谢谢……”夏弥声音有点小，很快就被风吹散。
　　“是我应该谢你。”谢问之说，“拿着很累吧。”
　　夏弥一呆，耳朵止不住发烫……他都知道了，不会误会吧？那他看起来岂不是很像跟踪狂……
　　夏弥讷讷没说话，谢问之瞟他一眼，从口袋拿出棒棒糖：“吃吗？”
　　“啊，我一直吃这个口味的。”可惜现在没手。
　　谢问之拆了糖纸，顺其自然地把棒棒糖塞到夏弥嘴里。
　　苹果的清香甘甜透过蓓蕾带来无法言说的幸福感，夏弥眼睛都弯成一道月牙。
　　谢问之看他嘴里含得像只仓鼠，漫不经心地想，这孩子真好养活。
　　“车来了。”夏弥远远地就看到熟悉的车牌，走出伞沿上车前转头跟谢问之打了招呼，“谢谢你的糖。”

　　容礼将轿车开到书店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两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
　　阿弥什么时候对他这样笑过？
　　他不紧不慢地摇下车窗与谢问之四目相视。
　　漆黑的雨伞手柄掉了点漆，少年的目光却比墨还深，容礼打量他的同时心里划过一丝不以为然。
　　“阿弥，上车。”
　　棒棒糖的纸壳还在谢问之手里，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眼前的人就满脸不情愿地上了车。
　　昂贵的私家车在雨幕中缓缓行进，一个开往富人区，一个走向贫民窟，一条街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在这个点交汇，而夏弥终究是与这个刚认识的新朋友分道扬镳。
　　夏弥回头看了一眼，谢问之还停留在原地，雨幕中一个孑然的身影十分可怜，再联系他的遭遇，更觉得流言害人不浅。
　　“怎么，棒棒糖好吃吗？”容礼的目光从后视镜描摹他浅淡的唇线，缓缓问。
　　“我的糖你也想抢？”夏弥一脸警惕，“要不要脸啊。”
　　容礼哑然失笑。
　　他想，真是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一团孩子气。

　　大家都以为钟锐退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的时候，夏弥和别人在厕所打架引起一身轰动。他被年级主任罚写报告，周一要在升旗仪式之后全校演讲。这个学校谁不知道夏弥就是一班的领头羊，本以为也就是轻飘飘就过去了，这个结果反而让人大跌眼镜。
　　“冲动是魔鬼啊，夏哥。”陈尘揉了揉脸，言语中依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阿弥。”江北勾起嘴角笑得蔫坏，“打赢没？”
　　夏弥脖子一梗，执着于尊严一直强调：“我没输。”但他脸上挂的彩显然没啥说服力。
　　“为啥啊，我真是想不通。”陈尘托着下巴嘴里咬着笔杆，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在厕所打架，理由呢？有人占你坑了？”
　　“噗。”江北没忍住笑出声，不仅如此还故作正色道，“言之有物，言之有理啊。”
　　“唉，都别搁我眼前晃。”夏弥生无可恋，“我一想到升旗台子下面都是人我就……”
　　“就紧张？”
　　“就后悔啊！”夏弥有气无力地摆手，“革命道路远，我还需修炼。要不然，尘尘你帮我顶上？”
　　陈尘一副“那都不是事儿”的自信表情：“这有什么，只要学校不怕出乱子，就没有我怯的场子。”
　　“别了吧，不然全校都以为一班代表的是一群傻子。”江北委婉地劝阻夏弥打消这个念头。
　　“那成吧，不就是念个稿子，都给我等着。”夏弥一乐，眼睛眯成一条线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三个絮絮叨叨很久，等上课铃响起，夏弥才反应过来教室就剩他们和几个女生。
　　“怎么回事，人都哪去了？”
　　“今天这节是美术课。”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叫王瑶，她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们还不去画室吗？”
　　“你怎么不去？”夏弥坐椅子上翻书包，昨天刚买的画册带着正好。
　　王瑶抱着保温杯，热气蒸腾中一股生姜红糖水的味道，她也没有不好意思：“肚子疼，就不去了。”
　　“北边的艺术楼确实冷，你就在教室休息吧，我帮你老师说一声。”
　　“看不出来，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还挺体贴。”江北手臂捅了捅夏弥，“咱们华中的校霸这么暖男呢。”
　　一说校霸就让夏弥想起那个土了吧唧的称号“新霸中霸”，不禁哑然失笑。
　　陈尘疑惑地看另外几个女生：“你们也肚子疼？”
　　女生互相看几眼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还是懵懂地点点头。
　　“你们不会是食物中毒吧？我就觉得今天中午食堂的肉味道……”陈尘突然拔高了声音，还没说完就被江北使劲拍了后脑勺，“你打我干什么？！”
　　“就你话多，赶紧去上课，你上次不是还没画完呢。”夏弥怀里捧着书，额角一块淤青看着特别违和。
　　陈尘不愧是一秒记忆，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哦，对对，我还要继续去画我的女神呢。”

　　从一班下楼再去艺术楼是要经过二十三班的，而这个二十三班也是最鱼龙混杂的班级，平日里学生都不想和这个班的人有更多接触，整个学校最底层的人都被聚集在这里，名副其实的吊车尾班级。无论是出入夜店小太妹，还是穿皮裤的混混痞子都混迹在这个班，据说还有人课堂嗑药。
　　夏弥却觉得这都是有心人在危言耸听，他觉得校园应该更纯粹些，不应该用这种不健康的分班形式来分化、分门别类各种各样的人。
　　他在沉思，老张的话总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提醒着他应该做些什么。
　　“再走要撞到了。”谢问之没想到有人走路都会发呆，他头一歪慵懒又好看。
　　“谢谢，刚才想事情入神了。”夏弥停下脚步抬眼一看，柱子距离他的鼻尖堪堪十厘米，“你是……在这儿罚站？”
　　“……”谢问之摸摸鼻子，少有的有些不自在。
　　但他很快看到夏弥脸上那一块显眼的淤青，因为皮肤白透，留下一点伤痕都容易让人产生同仇敌忾之情。
　　“谁打你了？”谢问之显然不是有心关注流言八卦的人，连他和别人打架都不知道，消息真不灵通。
　　“这可都是为你挨得揍。”夏弥手指拉开衣领领口，精致的锁骨上就有的打架刮到的红印子，“不跟你扯，上课要迟到了。”
　　谢问之一脸若有所思。

　　夏弥还没进画室就被乌泱泱一群人围住了，吵吵嚷嚷不可开交，江北离得远看不清表情，但他被陈尘愤怒的样子惊到了。
　　“怎么回事？”
　　陈尘一把抓住夏弥手臂，表情前所未有的狰狞，眼眶发红似乎含着泪：“夏哥，我们大家的画！”
　　“全毁了！”
　　夏弥不得不拨开人群挤到最里面。
　　画室里所有的画板都被暴力地扔在地上拆分肢解，载满心血、尚未成型的油画全被黑红交织的油漆肆意涂鸦覆盖了原本的面貌，一地的颜料残骸，没有一幅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