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乱鸯

11、11章

　　回到安全区的江家大宅外，于笙将车稳稳停好，转头看向身边的副驾驶，却发现罗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车窗外，眼神似乎有些空洞。
　　于笙一顿，开口唤了她一声“罗姐。”
　　罗晴轻轻眨了下眼，回过神却并没有看向于笙，抬手打开车门“你回去吧。”
　　于笙看着她仿佛没事人的模样，想起自己为她处理伤口时她不以为意的模样，于笙不自觉捏了捏拳头，打开自己身侧的车门追了出去“罗姐，你伤的太重了，还是请云医生帮你看一下吧。”
　　罗晴脚步一顿，慢慢回头看向她，于笙这是。。在关心自己？
　　于笙对上她的目光，表情闪过一丝惭愧“如果我再有用一点能帮上罗姐的忙，罗姐也不会伤成这样。”
　　罗晴一言不发，她在想如果童十一小姐知道当年是自己亲自带人去围剿童家，还会不会这么说。
　　罗晴深邃的眼神让于笙看不透，正当她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进来，路过两人最后在江宅门口停了下来，于笙转头看了一眼，瞳孔一缩。
　　是江翎的车。
　　江翎从车上下来，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两人，仿佛她们只是出现在路边的两个垃圾一样不值得去注意，挺着笔直的背迈开长腿朝江宅走去，门口早就有仆人为她打开了大门，微微躬身恭迎他们高贵的女王归来。
　　“罗晴，过来。”
　　临进门的那一刻江翎忽然开口，语气随意的仿佛在唤一条狗，她脚步不停，也没有等人的意思，罗晴看着她的背影走进了江宅，才收回视线看向于笙，此刻童十一小姐正微微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两捏成了拳头的手微微发抖。
　　太明显了。罗晴沉了沉眸子，将她的动作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开口把她从不正常的情绪中叫醒“回去吧。”说完她本想转身就走，身体却一顿，又说了一句“今天你做得不错，不用自责。”
　　就当是她关心自己的回礼吧，虽然自己并不需要，罗晴转过身向江宅走去，面无表情的想。
　　进了大宅，罗晴来到江翎的书房。
　　“这是在实验室里找到的唯一资料。”罗晴将观察记录放到江翎的桌面上，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只装着不明液体的试管，也一并放了上去“这是样本。”
　　江翎慵懒的陷进柔软的椅子里，沉默的注视着她，罗晴用命换来的东西就放在桌上，她看都没看一眼，片刻，她开口道“脱。”
　　罗晴一时愣在原地，在脑子里思考她的意思。
　　江翎冷冷的眯起眼“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罗晴勾了勾手指，抬起手拉开宽大迷彩服的拉链，把外套脱下来扔在了地上，她的衬衣已经被冰系异能者用冰刃划烂了，在于笙给她包扎的时候，索性直接脱下来扔掉，此刻她的身上除了一件内衣，整个上半身都缠着血迹斑驳的绷带。
　　罗晴抬眼看向江翎，女王仍然高高在上的投来审视的目光，并没有让她停下来的意思，罗晴面色不变，抬手打开绷带的结，一圈一圈的把绷带解了下来，粘在血肉上的绷带被生生扯下来，原本堪堪止住的血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书房内血腥味愈渐浓烈。
　　罗晴拆了绑带，又伸手向下解开了腰带，整个过程面不改色。
　　罗晴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没有让江翎皱一下眉头，慵懒的支着下巴审视着她的躯体，纤细而苍白的肌肤上遍布伤疤，深的浅的，长的短的纵横交错，这些都是罗晴为她拼命过的痕迹，包括现在还在流血的右侧腹和右肋，不久之后也会像那些伤疤一样留在她身上。
　　江翎欣赏着眼前自己心仪的作品，最让她满意的还是罗晴胸口上那个丑陋而扭曲的‘翎’字。
　　江翎叠着腿倚在靠背上，手指轻轻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微微扬起下巴开口道“过来，跪下。”
　　罗晴顺从的走过去跪在她脚边，江翎伸出手落在她的肩上，手指顺着线条温柔抚过疤痕交错的肌肤一路滑下，最终停在了她的肋下的伤口，手指狠狠地戳了进去。
　　罗晴眼瞳一缩，除此之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江翎俯下身，带着幽冷的香气贴在罗晴耳边，懒懒的问道“为什么会伤？”
　　罗晴开口道“任务。”
　　江翎垂着眸打量着罗晴脖子上清晰的血管脉络，眼中泛着森森寒意，轻吐气息“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保护谁？”
　　“为了任务。”罗晴知道对方想要听什么，亦是贴在江翎的耳边，平静而轻柔的说“是为了你，翎姐。”话出口的那一刻，她的脸上浮现笑容，犹如野兽露出獠牙般充满恶意。
　　“呵。”江翎低笑了一声，直起身，抽出早已淌满了鲜血的手，抬到罗晴的面前，傲慢的命令道“舔干净。”
　　这是真的把她当成狗了。罗晴看着面前被鲜血玷污的漂亮的手，微不可察的磨了磨后牙槽，却还是顺从的倾身向前伸出舌头舔过滴着血珠的手指。
　　伤口仍然在流血，即便是高阶异能者的强悍体质，就这样放任不管也不可能撑得下来，罗晴的舌尖撩过江翎的指缝，眼神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涣散，心脏像是被谁捏住，拼命的维持着筋疲力尽的跳动，发冷的身体却渐渐失去知觉。
　　罗晴晃了晃身体，向前倒去，砸在了江翎的腿上。
　　江翎垂眸睨视她，染着罗晴血的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乖。”
　　过了一会儿，直到血已经在地上已经聚了一小滩，江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手边的电话拨通了云卿的号码。
　　。。。。。。
　　罗晴这一觉睡了四天才醒，睁开眼睛，有些意外的又看见了江家首席医师冷漠疏离的脸。
　　罗晴弯了弯眼睛，道谢“云医生，多谢。”
　　“不必。”云卿冷然的说“你该谢谢家主，为了给你输血，家主让人抽干了另一个人的血。”
　　罗晴并不是特殊的血型，只是当时刚好不够用，不到半个小时，一个男孩被江家的人押到了云卿的面前。
　　那男孩的年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长得白白净净，不过是因为身体里留着和罗晴血型一样的血，就被江翎抓来做了新鲜血库。
　　云卿永远忘不了他当时恐惧的表情和哀求的眼泪，罗晴虽然失血过多，但还不至于用上一个人全身的血，可云卿最后还是没能救下他，就因为江翎的一句话，男孩整个身体里的血都被抽干了，云卿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罗晴的命，是用另一个无辜孩子的命换来的，可罗晴的命是用来干什么呢？
　　用来杀更多的人。
　　“是吗，那要感谢翎姐对我的器重了。”罗晴神色淡淡，即便听说这件事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云卿只是与她在谈论天气那样不以为然。
　　云卿紧紧捏起双拳，双眼盯着罗晴，看似冰冷的眼神实则燃烧着熊熊怒火，她的情绪逐渐无法平静。
　　此时，房门突然打开，有人走了进来，罗晴转头看去，是于笙。
　　“罗姐，你醒了？”见她醒过来，于笙有些惊喜，抬手向罗晴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笑道“我给你带了水果。”
　　云卿冷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离开。
　　“云医生？”
　　于笙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云卿，对方没有理会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于笙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转回头走到罗晴床边坐下，从袋子里取出苹果和水果刀削起皮来“罗姐你别介意，云医生她就是。。。”话说到这顿住，于笙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罗晴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她就是不甘心用一个无辜人的命救了我这样的刽子手。”
　　学医学久了，就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却还没意识到这个世界早就已经从里到外烂透了，罗晴勾了勾嘴角。
　　于笙皱起眉，反驳道“罗姐不是刽子手。”
　　罗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于笙总觉得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刺眼，她收回视线低头认真削苹果。
　　于笙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果皮被她削的十分整齐，一整个苹果削下来都没断过。
　　罗晴看着床头那一袋子苹果，末世里水果的价格最是昂贵，光是这几个苹果的花费，想来也不会低于上千生存点，不说D区，就连生活在C区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尝到水果是什么滋味。
　　罗晴看向于笙，问道“这几天你出去做任务了？”
　　于笙的刀子一顿，随后又继续动了起来“我想多锻炼自己，不想再拖罗姐后腿。”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罗晴，笑着说“不过都是些安全区之内的小任务，没什么危险性，这次跟罗姐一起出任务，回来之后给了不少生存点，我买了一些装备，下次出任务肯定不会再躲在罗姐背后了。”
　　罗晴接过苹果啃了一口，口感酸涩，她舔了舔唇上粘着的果汁，意味深长道“有上进心是好事。”
　　这次任务回来之后，江翎并没有再让罗晴去做什么事情，她自己也想要休息一段时间，跟在江翎身边这么久，罗晴还从来没有放过假，突然之间也想体验一下整天无所事事是什么感觉。
　　不过她这个想法并没能如愿，江翎虽然没再给她安排任务，却开始将罗晴带在身边。
　　眼前，一个个衣冠禽兽觥筹交错，玻璃酒杯折射着场内的灯光，晶莹闪烁让人迷不禁了眼，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回荡着旧时代的古典钢琴曲，优雅又带着一丝挑逗，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的香味和酒液的微醺，发酵出一股萎靡的味道。
　　罗晴身上穿着黑色西服套装，虽然干净利落，却与会场里光鲜亮丽的人们比起来黯然失色，她腰杆挺得笔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会场里的人们带着虚伪的假面晃来晃去，更多的则是聚集在江翎的身边。
　　即便所有人都明白江翎的可怕，仍然有无数人前赴后继，那是整个安全区的无冕之王，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们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哈巴狗一样黏人又乖巧的追随在女王左右，极尽姿态伏低做小，只希望自己的谄媚讨好能够博得女王一时的青睐。
　　每一次的宴会都意味着一个家族的上位或倒台，这里是高层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