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值得歌颂的时代》木羞木修

41、第 41 章

　　同样的话，同样的再给七码头村的人说了一遍，打发走他们已经快五点了。
　　两拨人都没有当场答应，这让齐玉平很郁闷。
　　“白给他们还都拿捏一把，”齐玉平愤愤不平的说，“您想用这些石头打发他们，现在看不一定能行啊。”
　　“一定行。”林羡用手撑着板房二楼的栏杆望着外面的工地说。
　　“确定？”齐玉平还是不太有底，“接下来怎么办？等他们联系我们？要是不联系了怎么办？我们再去找他们就尴尬了。”
　　“非常确定，”林羡转过来看着他说，“最晚明天上午，他们就会找我们。”
　　“行吧，”齐玉平叹了口气说，“但愿给些甜头，能一次性解决了，太他妈烦人了。”
　　“一次性解决不了，”林羡淡淡的说，“先把场平做完了再说吧。”
　　齐玉平叹了口气有点无奈。
　　“把朱教授送回去了？”林羡问。
　　“嗯，”齐玉平说，“让小刘送回去了，大成留下等你。”
　　“嗯，”林羡笑了笑说，“这次还多亏了小刘，不然也想不到用这些石头打发他们，回头你们做工程节点奖的时候给他点。”
　　看齐玉平一脸迷茫，林羡笑着把小刘他表哥要拆石头抵工钱的事说了一遍。
　　齐玉平哭笑不得的说，“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刁民难缠。”
　　“其实也不难理解，”林羡说，“贫富差距导致的社会矛盾，特别是在发达城市的周边，一面是极致的繁华与富贵，一面是相对的贫穷与无奈，这种特别容易导致心理的失衡。与繁华和富贵比邻而居，但自身又没有能迈进这繁华的能力与资源，必然会想出些这样那样的奇招。反而在普遍贫穷的地区不容易有这种情况出现，因为没有这种对比，人更能安于现状。”
　　“这些人不明白吗？”齐玉平还是意难平，“我们这么大个海淡厂建在这里，会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这附近的路肯定要修，以后厂里的招工时，多少会用到当地人，从建设到以后生产所有人员在这里吃喝拉撒和配套设施，都会带动当地的经济，这些好处看不到吗？为什么就盯着眼前这点小利不放呢。”
　　“齐总指望村民都像你这么明白吗？”林羡笑着拍拍他的胳膊，“眼光与格局本身就是他们的局限。”
　　“无解。”齐玉平叹了口气说。
　　“暂时无解。”林羡拍了拍他的手臂，转身进屋里去了。

　　果如所料，没到晚饭时间，两个村的人就分别派人到项目部，说要石头。
　　齐玉平把消息告诉林羡时，很惊讶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林羡笑着说，“如果是一个村的人，还可能端着，两个村的，现在是都怕这好处让对方占去了。”
　　“怎么答复？”齐玉平问。
　　“我让你做的准备做好了？”林羡问。
　　“嗯，”齐玉平说，“那些都简单。”
　　“那就今晚约他们谈吧，”林羡揉了揉眉头有些疲惫的说，“本来可以再抻抻他们，实在不想耽误工夫了，就今晚吧。”
　　“两个村一起约过来？”齐玉平问。
　　“一起。”林羡说。

　　“林老板，你这就不对了！”七码头村的那位壮汉带头人急的站起来说，“跟我们村说的好好的石头都归我们，现在五码头村也跟着掺和是怎么回事？”
　　“哎！你这么说不对啊，”五码头村来的几个小年轻也不干了，“林老板明明是先找的我们，怎么我们成了掺和呢？”
　　“你们当时根本没同意啊！”七码头村的人也不干了，“怎么这会儿看我们要了，就出来争了？”
　　“我们什么时候说不要了！”五码头村的人嚷到，“我们老叔说的是回去考虑考虑啊！”
　　“那你们慢慢考虑去呗！”七码头村的马上嚷回去，“反正我们要定了！”
　　“怎么就你们要定了？！”五码头村的急了，“你他妈算那颗葱啊？！”
　　……
　　林羡坐在椅子上默默的看着吵成一锅粥的两帮人，嘴角轻勾，没说话。

　　场面眼看要失控时，林羡拿着手里的笔往桌子上敲了敲。
　　然而两帮人没人听见，还在吵。
　　“能不能别吵吵了！想不想谈正事了？！”齐玉平看不下去了吼到。
　　一帮人好歹嘟嘟囔囔的停下了争吵，都看着林羡他们，仍怒目圆瞪，气势不减，然而眼里已充满了渴望。
　　这种形势的逆转，非常微妙。
　　“我们工期很紧，”林羡不紧不慢的说，“我们也是想把石头包给有能力，能快速处理的一方，现在这种情况…”说着，很为难的看了对面一眼，接着说，“我们也很为难。”
　　“林老板，”五码头村的付大辈终于开口了，“做事情要讲究个诚信，你当时找我们时是怎么说的？”
　　“当时看您没打算答应啊，”林羡无奈的说，“不是说我们耍您呢吗？”
　　“…你。”付大辈脸色说不上是个什么色。
　　“那就没你们什么事了，”七码头这边沉不住气了，接过话茬说到，“别跟着掺和了。”
　　“你给我闭嘴！”五码头那边的火了，“这地盘还能你说了算？！“
　　“怎么滴？！”七码头村的人都站了起来，“这地盘你们想说了算？”

　　场面再度向失控发展…

　　林羡面无表情的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吵。

　　齐玉平烦躁的往抬手往桌子上猛的拍了一巴掌，“能不能谈了？！”
　　两帮人才安静下来，再次都看着林羡。
　　林羡从椅子上坐直了，皱着眉头故作为难的说，“我们这个工程横跨两个村的地界，水厂建好后，跟两个村也是要做长期的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本就该互惠互利好好相处。”
　　说完这话，林羡顿了顿，抬眼扫了对面一圈，接着说，“既然两个村都想要这些石头，我有个解决的方案，不知各位愿不愿意听听。”
　　“林老板请说。”七码头村的壮汉马上说到。
　　“一家一半吧。”林羡说。
　　两边的人没想到是这么简单而没有技术含量的方法，都面面相觑。
　　沉了一会儿，付大辈先开口了，“行，我看这个办法行。”
　　林羡没说话，看着七码头那边的人。
　　“…行吧。”七码头的壮汉带头人犹豫了下，也没别的招，只好答应了。
　　“这样大家都没意见，咱们就一家一半，”林羡略顿了顿接着说，“至于怎么分，大家有建议吗？”
　　两帮人被突然抛出的这个问题，弄懵了，对啊，怎么分？
　　一时之间谁都没主意了。
　　“我有个提议，大家听听，看怎么样。”林羡缓缓开口。
　　“行，林老板说。”
　　“行，你说。”
　　…
　　“这片工地N大的教授给看了，说都是这种地质，但地底下的事是隔皮猜瓜，即使都有石头，也说不好哪片品质高点，那片品质低点，对吧？”林羡说着，又顿了顿看着对面。
　　“对啊！”对面有人嚷嚷，“都有是不假，说不定有的地方石头层厚，有的地方薄呢。”
　　“没错，”林羡接着说，“所以，我想把整个工地分成十个相等的地块，你们双方自己挑，挑到哪块地，哪块地上挖出的石头就归哪边，这样公平吗？”
　　双方听了都没有马上答复，回头跟自己的人小声的商量着。
　　林羡很有耐心的等着他们。
　　好在利益当前，双方都有点刻不容缓的劲头，没一会儿就统一的意见，都同意这个办法。
　　林羡冲小鹏点了下头，小鹏在液晶屏上放出了工地的平面图，图上已经用网格把地分成了十块。
　　“相信大家对我们工地已经相当熟悉了，不用再去实地考察一下了吧？”林羡说这话里带着些嘲弄。
　　一天到晚来找麻烦，能不熟吗？
　　“谁先挑？”五码头的小年轻嚷了一句。
　　林羡手抵额头，笑了笑，平分还不行，谁先挑都得计较，让她哭笑不得，勾着嘴角带点戏弄的说，“猜拳吧？”
　　“行！”对面不知哪边的人说了这么一句。
　　林羡难以置信眯起了眼睛，其实她说猜拳的时候，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的，没想到……行吧，让我也开开眼。
　　猜拳开始！
　　双方各派出一名年轻代表。
　　付大辈怎么不亲自上呢？林羡想，还挺想看的。
　　双方选手都绷着劲儿，一脸严肃的面对面站好，五码头的那人还卷了卷袖子，看的林羡实在忍不住想笑。
　　“竞钢锤！”第一声喊出来，两人都是剪刀，不分胜负。
　　“锤！锤！锤…”
　　两人怒目圆瞪，接着出拳，其中一个每喊一声还跺一下脚，带着恶狠狠的劲头。
　　终于在第三声的时候，锤出了输赢，林羡都觉得再不决出来，楼板都快让那人跺塌了。
　　五码头付大辈他们赢了，瞬间爆发了热烈的欢呼。
　　齐玉平实在忍不住，把头偏到一边笑起来。

　　闹哄哄的一阵，终于在工作人员的组织下，开始挑地。
　　“六号，六号，顺子吉利。”有人给付大辈出主意。
　　“八号，八号，发，发…”
　　“十号，十号！”
　　…
　　出主意的七嘴八舌，看的出付大辈也有点紧张了，一时拿不定主意先选哪块。
　　林羡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种场面仿佛地底下埋的不是青石，而是黄金。
　　“八号！”付大辈，终于做出了决定。
　　“对，对，要八，要八，要发，要发。”立马有人附和。
　　五码头的人看着工作人员登记好了，又齐刷刷的扭头都看着七码头村的人，紧张程度丝毫不减。
　　“一号。”七码头的壮汉带头人毫不犹豫，直接选了一号。
　　五码头的人愣了。
　　转瞬间明白了过来，一号是已经挖出来的坑啊，石头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猜都不用猜，艹!
　　自己怎么没想到，选什么八号啊？！还不知啥时候挖到那里呢？
　　付大辈脸上那一直端着的表情眼看着裂成了碎片，被自己蠢哭了。
　　林羡拿杯子挡了下脸，算没当场笑出来，给付大辈留足了脸面。
　　“二号！”七码头的这次学乖了，赶紧选了挖了一半的坑。
　　“六号！“
　　“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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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如闹剧一般选号的两帮人，齐玉平打心里舒坦，刚开始还对林羡把石头白送给他们很不甘心，觉得白便宜他们，现在看两帮人这么丑态频出的抢食，觉得真是值了，一解心头这段日子的郁闷，爽！
　　你一口我一口的终于把食都抢完了，七码头村的壮汉问，“林老板，什么时候能动工？”
　　“随时。”林羡说完这句，觉得热闹也看够了，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我先回去了，”林羡对跟出来的齐玉平说，“你留下把协议签了，手续办好。”
　　“好，”齐玉平一边陪着林羡往工地门口走边说，“舒坦啊！”
　　“嗯？”林羡瞅了他一眼。
　　“就终于把这事解决了，”齐玉平说，“这段时间都快让他们折腾抑郁了。”
　　林羡笑了笑，很理解齐玉平的感觉，事儿不是大事儿，可让人解决起来又无从使力，都是村民，你能拿他怎么办？仿佛牛与牛蝇。公牛不怕别的公牛来挑战，但却怕牛蝇，赶不走打不着，烦也把你烦死。
　　“我不明白，为啥费劲把地分成十块啊？一劈两半，一家一半不省事吗？”小鹏也跟了出来送林羡。
　　“矛盾转移，牵扯双方的精力。”齐玉平笑着说。
　　“嗯？”小鹏还是一脸迷茫。
　　“我们的目的是让两帮人不捣乱，保证我们施工顺利，如果一分为二，一半挖的时候，另一半闲着的人没事干说不定就会找麻烦，再说万一一半石头质量好，另一半不行，这又是矛盾，不一定能消停的了，”齐玉平笑着看着小鹏说，“现在分成十块，两帮人交替有活干，就没精力找我们麻烦了，挖完这块，期待那块，还得操心着对方挖了多少，我们就能消停的施工了。”
　　说完，齐玉平看了看林羡，想验证下自己理解的对不对。
　　林羡笑了笑，说，“现在恐怕他们比我们还急呢。”
　　“厉害啊。”小鹏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这位表姐。
　　“慢慢学吧。”齐玉平笑着看着晓辉。
　　“你跟我回去，还是留在工地？”林羡问小鹏。
　　“我留下，”小鹏说，“明天开工肯定事儿很多。”
　　“嗯，”林羡说，“自己注意点，哪里不舒服赶紧回市里医院去看看。”
　　“您放心吧。”齐玉平说。
　　三人路过那堆垃圾山时林羡说，“你猜明天早上这堆垃圾会自动消失吗？”
　　“会吧，”齐玉平笑，“车进不来怎么拉石头啊？”
　　林羡没忍住笑起来，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唐朝，这么开眼的事，不能独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