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值得歌颂的时代》木羞木修

2、第 2 章

　　二
　　司机大成准时在地下车库等着老板，以往8:30林总会准时下来，今天已经晚了十分钟了林羡还没下楼，大成有些不放心，想上楼去看看，可怎么也等不来电梯，林羡单元的这部电梯卡在14楼一直不动，显然是出了故障。心里猛的一惊，不会是林羡被困在电梯里了吧！拿起电话边打边往楼梯跑，刚进楼梯间的门，迎面就撞上了从楼梯走下来的林羡，大成赶忙挂断电话，顿时对自己的慌张有点尴尬，讪讪的说：“今天您走楼梯下来的。”
　　“电梯好像是坏了。”林羡答道。
　　大成不再说话，抢先走在前面去开车门。
　　晚了这么一会儿，到智林大厦时已经超过九点，看不见那些边啃着早餐，边往大楼里飞奔的小白领们了。
　　这座写字楼是智林集团的产业，林羡当年从上一个开发商手里接过来时已是第三手，眼看着要烂尾，林羡接手算救了这楼一命。七八年间，随着周围万达、华润等大开发商的入住，此地块已俨然是市北新商业区，这座32层的大楼在后来者居上的其他写字楼中显得没那么有气势了，但胜在建的早，地段好，价值比当年翻了不只三四倍。
　　林羡抬手摁了承麒珠宝所在的那层，智林集团总部在28层，旗下承麒珠宝、智林能源科技、智林地产、若禹海水淡化四个子公司管理机构也在大厦里不同的楼层。
　　智林集团是承麒珠宝最大的股东，林羡却并不参与其日常经营，只定期参加董事会，几乎不怎么发表意见。CEO周闻轩是从品牌创建伊始就加入的，对于这位合伙人林羡持完全信任态度。可最近这位周总做事有些出格了。今天林羡想跟他谈谈。
　　“林总好…”前台立刻迎出来为林羡推开玻璃门。林羡穿过昏暗的走廊，直接往周闻轩办公室走去，却吃了闭门羹。问他秘书也说不清去了哪里，只说上午不会来了。林羡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接，只接到条信息：“开会，一会儿回电。”林羡只好回了28楼。
　　这“一会儿”，等了一上午。
　　下午林羡让秘书小徐继续找他，依然无果。
　　林羡有些恼火。
　　给周闻轩发信息-老周瞎忙啥呢，晚上一起吃个饭？
　　周闻轩依然没有回复，只等到了他秘书的电话：“林总，周总让我跟你说声真是万分抱歉，他晚上已经有个局了，好几天前就约好的，实在不能推了，他说改天约您。”
　　“明天一早请周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林羡的耐心快用尽了。
　　周闻轩这是躲我？小孩子过家家呢，越活越倒退！
　　林羡心想：今天给林川那臭小子发了几条信息除了“还行”俩字，也没怎么搭理我。本以为会接到唐朝的电话，结果也只收到一个加微信好友的请求。
　　我这是遭到组团嫌弃了吗？

　　一早，林羡走进衣帽间，扫了一眼按色彩排序整齐的衣柜，想着今天要跟周闻轩的谈话，挑了套卡其色系的毛衣、裤装搭配，让自己看起来亲和没有攻击性。
　　林羡家里没有请固定的保姆，卫生是跟保洁公司签约的，每天派日常打扫的钟点工，每月派团队消毒除螨等深度清洁。而衣柜则有专业的整理收纳师来打理。

　　林羡第三次看向墙上的挂钟，已9:25了。一早林羡就让小徐联系了周闻轩的秘书，只一句话：“林总9:20在办公室等周总。”
　　前几天，林羡一拿到承麒珠宝本季的新品就发现了问题，本季的主题是“明窗映画”，以中国园林中各种窗户为主题元素，各类宝玉石搭配贵金属材质的一个系列。
　　新品一上手林羡就发现金的分量不够，就拿那天随手给了唐朝的耳钉来说，正面镶嵌墨翠，背面的白金底托被做成冰格窗棂的样子，那窗棂明显比设计图细了些，虽是一点变化，可韵味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了。
　　对于问题出在哪里，林羡心里有数。
　　9:30周闻轩被小徐引着敲了林羡办公室的门。
　　进门的一瞬间，林羡已换上了和蔼的笑脸：“哎，闻轩啊，一天天忙的啥？见不到你人影。”
　　周文轩也笑嘻嘻的“嗨，瞎忙呗。”
　　“胡说，承麒都指着你呢，瞎忙能行？”林羡说。
　　“香港、上海的珠宝展今年开展时间离的特别近，这不紧忙活这俩事。”周闻轩答到。
　　林羡站起来让了座，从她那形状不规则颇具设计感的老板台后面绕出来，坐在周闻轩旁边的沙发上。
　　她想维护周闻轩的颜面，昨天亲自到周闻轩办公室去谈也是这个意思，无奈寻隐者不遇，只好把他请来了。
　　林羡打开手里的盒子，拿出里面一枚项链坠，眼神定定的看着周闻轩，“闻轩，自己人，不兜圈子，这个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闻轩没想到林羡问的这么直接，略一滞：“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林羡叹了口气，说道：“自去年底在黄金领涨下，贵金属一路走高，春天时你要把我们囤的金出手，说暂时用不到这么多原材料，七八月份必跌，到时候再收回来，一出一进可赚不小的差价。我当时就反对，可你还是这么办了。结果呢，这一年来，不跌反升，那些矿主也是囤货居奇，我们要多付40%的资金也追不回那些原料了。”
　　看着周闻轩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林羡依旧严肃但平和的说道：“多付4成也不要紧，我提出过要集团追加资金帮助承麒过度，你不肯，说没到那一步，自有解决的方案，”说着掂了掂手里的吊坠，“就是这么解决？”
　　“我承认对原材料行情的判断是我的失误，我在上次董事会已向各位股东道歉了，但是，金价涨，我们卖的成品定价也相应的高，在我看来没对公司造成多少影响啊，有什么问题？”
　　“呵”林羡被气笑了。心想，我们用当时低价存的原材料现在也是要按现在的行情卖成品啊！当我傻的？！
　　“闻轩，问题不在这里，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林羡语气更严肃了些，也仅是严肃，听不出半分发火的意思。
　　“我会把损失挽回的。”周闻轩这话里的倔强像小孩子赌气。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林羡想有耐心的时候就可以有，“任何经营都不可能稳赚不赔，暂时的损失我不放在心上，我放在心上的是承麒珠宝的品牌。”
　　“承麒也是我的心血，我也放在心上......”
　　“那就把心思放在品牌经营上！”林羡突然变的严厉。
　　“所有决策都是管理团队共同的决议，林总有什么不满可以在下次董事会时提出来。”周闻轩憋红了脸，不由把声音提高了一度。
　　“…”林羡突然无语。
　　“行吧，林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出去想想怎么让股东们满意。”说这话时，周闻轩简直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炸毛公鸡。
　　不待林羡说话，这只炸毛公鸡就甩门而去。
　　林羡一脸懵。
　　什么情况？！
　　他怎么敢？！
　　周闻轩的自负是又精进了一层吗？
　　我惯的？
　　林羡眯起眼睛望着被甩上的门，靠进沙发里。
　　心想：谁给他的胆！

　　唐朝捏着手机看了三回了，票昨天就送过去了，那边怎么也没个回信啊？说是给了林总的秘书，有没有转到？

　　从刚才微信提示音就一直在响，林羡收回思绪，拿起手机。
　　林川这臭小子的一条-妈，晚上回去。
　　唐朝的一条-林总，票收到了吗？恭候哦。
　　林羡揉了揉眉心，心想：今天周末了，忘了。
　　给林川回到-让成叔去接你吧？
　　-不用，我坐地铁。林川难得回信息这么快。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林羡问。
　　-随便，都行。林川回。
　　林羡插空给唐朝回了信息-收到了，谢谢。
　　-那我给你做排骨山药汤好吧？又回了林川一条。
　　林川回了一个-行。
　　这孩子多回几个字会死啊？林羡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突然想起什么，又拨了个电话：“Aaron,我让你找的那双鞋怎么样了？”
　　“哎呦！林总，你知道现在那双鞋多抢手吗？我发动了所有人脉啊… ”
　　“少废话，弄到了吗？”林羡问。
　　“Aaron哥是谁啊，当然啊。”
　　“我让大成去拿，现在。”林羡说。
　　“OK~最帅时尚买手Aaron哥竭诚为您服务。”
　　林羡皱着眉掐断了电话里这骚气的声音。

　　唐朝看着手机上林羡的信息想：不是应该再说声来还是不来吗？把经纪人张齐叫过来，“哥，这种事不是你这经纪人该干的吗？能不能不要让我亲自上阵？”
　　张齐：“回信息了？啥？”
　　“喏，你看。”唐朝把手机递过去。
　　“收到了，谢谢，”张齐念道。“就这样啊，不应该啊，那天看这个林总对你挺有兴趣啊。”
　　“滚！”唐朝把手机夺回来，“怎么办？如果她不来，怎么起头说广告代言的事？生说楞上？”
　　“没办法啊，人家给你留了私人电话，我联系肯定不合适啊，”这样，你回句：“周六怎么过来，要不要派车去接你？”张齐说道。
　　“很LOW好吗？她会需要我们派车接？！我严重质疑你的专业程度啊。”唐朝嫌弃的说。
　　张齐站起来就走，“那你说怎么回，小九爷，你行你上！”
　　唐朝叹了口气，还是依葫芦画了个瓢。

　　下午三点多，林羡就让大成把她送回了家，路上顺便买了排骨和菜，还去一家海鲜店把提前让店里剥好的龙虾肉拿回来，准备做龙虾炒蛋。平时林川不在家时晚上林羡很少开火，没有应酬时自己就做个沙拉，甚至一盘水果就当晚饭了。林川回来就不一样了。
　　用砂锅炖上排骨汤，林羡拿出手机给唐朝回了条信息-不用，自己过去就行，费心了。
　　想放下手机，又忍不住拿起来在搜索框中输入了“唐朝”两字。
　　出来的是古代唐朝的历史，人文…林羡叹口气，重新输入“明星唐朝”，这次都是唐朝那个人的信息了，还挺多。海派清口传人、传统曲艺第一流量小生、民国公子、唐朝穿长衫… 林羡一条一条翻看，其中搜索量最大的是：唐朝车祸重伤。林羡大体捋了捋时间线，大约两年前唐朝因出众的外形和冷门的表演收割了大批女粉丝，并且从传统曲艺界出圈，参加了好几个综艺类节目，甚至登上了某卫视的中秋晚会，并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受到了各界的关注。然而就在这颗新星眼看就要升起时，出了场严重的车祸，唐朝本人重伤，同车的师哥当场死亡，并有传闻是唐朝酒驾。随后，唐朝进行了将近一年的治疗恢复，虽仍不时有点话题量，但也渐渐沉寂下去。唐朝伤愈复出，追随的女粉丝不减当年，但由于有酒驾这个传闻，很多上星综艺、晚会等不敢再请他了。
　　林羡看了一会儿，又拿起那两张门票，周六晚七点，红星剧场。

　　林川进家时，已快七点。高大的男孩长的非常漂亮，带着副窄框的眼镜，看五官和林羡并不很像，眉目更清晰，不似妈妈那么细长柔和，脸型也不似妈妈那么小巧，下巴略方了些，皮肤也比妈妈深一些，看着更健康。
　　“妈，回来了。”林川边换鞋边打招呼。
　　林羡接过他的背包“先洗手，过来吃饭了。”
　　“嗯。”
　　待林川洗了手并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林羡已把饭菜摆上了桌，四菜一汤，看的出是精心准备的。
　　“这么久都不回来，很忙吗？”林羡边给儿子盛汤边问。
　　“还行吧。”林川说。
　　“跟同学处的怎么样？”林羡又问。
　　“挺好的啊。”林川说。
　　“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加入什么话剧社，怎么样？”林羡说。
　　“没有，是他们找我的，退出了。”林川说。
　　“为什么？”林羡说。
　　“有点傻。”林川说。
　　“……”
　　一顿饭就在这种一个拼命起头，一个把天聊死的尬聊中过去。
　　看着帮忙把碗盘往洗碗机里收拾的儿子，林羡真是很无奈，纵是在外面有再多手段，在这臭小子这里半点用没有。这小子看着温和安静，可总觉得温和的有些太冷了。
　　林羡把这小子真是当眼珠子来爱着，所有都要给他最好的。当然不是那种物质上无限满足的脑残家长，在这方面林羡格外注意，甚至有些苛刻，就怕把儿子惯坏了，这点从一直让林川读公立学校就可看出。
　　“川，放那里吧，李姐明天来收拾，”说着，林羡把让买手弄到的那双限量版球鞋拿出来，“上次听你提这双鞋，看看是这个吧。”
　　林川边擦手边走出来，接过打开一看，眼睛一亮，“哇靠，这双鞋很难买的，妈你牛啊，”说着，拿出来迅速上脚试穿，开心的蹦了两下试试弹性。“谢谢妈。”
　　林羡难得看着他高兴，抓紧提出：“一会儿陪妈下楼散散步吧？”
　　“嗯，好。”林川应着。
　　林羡竟有点受宠若惊。
　　两人散步，其实也就是围着小区周边转转，小区旁边倒是有个围山而建的小公园，林羡晨跑时一般会去那里，可是初冬的晚上天黑的早，还是不太敢去的，虽然身边有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跟着。
　　林羡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要仰头才能看儿子的脸了，个子越长越高，心似乎离的越来越远，再不是那个一天叫妈妈叫的林羡头疼的小孩子了。“川，你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想吃大大卷…”
　　“啊？”林川显然不记得。
　　“就是那种很长很长的泡泡糖，我觉得吃那个不太好，就想敷衍着拖一下，也许你就忘了，结果那天你把：‘妈妈，我想吃大大卷。’这句话说了得有三百遍，最后我实在要疯了，你再叫妈妈时，我忍无可忍:‘你闭嘴！再说那句话就永远别想买了！’过了一会儿，你眨巴着眼说：‘妈妈…’我瞪你，你说： ‘三个字’，我问：‘什么三个字？’你说：‘大大卷’，把我气笑了，你说你是有多犟。”
　　林川也笑了，“有吗？”
　　两人走着走着竟到了一中的门口，此时学校里仍然灯火通明，苦命的高中生们仍旧在挑灯苦读。
　　“我觉得您更犟。”林川说。
　　“啊？”林羡抬头看林川，而后者却别开了目光。
　　林羡遂明白，对于选大学这件事林川仍然没有放下，耿耿于怀。
　　林川的成绩一直很好，高考成绩也不错，现在所上的这所大学虽不是顶级学府，可是也是全国前20的名校，又在家门口，在林羡看来简直完美。
　　可不知为什么林川非要报考省外一所还不如这个的学校，虽然最后没有拧过林羡，可因为这个一直别扭到现在。
　　看着林川已经转身往回走，林羡赶紧跟上。心想：一路走来，哪一步妈妈给你的规划不是正确的，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一路无话，林川回去后就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没再出来。

　　第二天早上，林羡做好了早饭，也没去叫他起床，觉得上大学了，不用再让他严格按照早睡早起的作息时间，该放松点。
　　怕打扰他休息，给家政李姐打电话说了声，下午再过来，而林川也没有太晚，九点半就下楼了。
　　林羡端着杯咖啡陪着他吃，“今天干嘛？对了，有两张唐小九的清口表演的票，晚上一起去吧？”
　　“不了，午饭后就回去，明天有课。”林川说。
　　“啊？周日还有课？”林羡问。
　　“嗯。”林川就回了一个字。
　　“那晚上走吧，或者明天早上也行，我开车送你。”林羡说。
　　“不用，我下午和同学约好了，有事。”
　　林羡还想问什么事，怕他嫌烦，忍住没说。
　　午饭带他去附近的泰餐厅吃了饭回来，就匆匆收拾东西走了。
　　林羡站在再次变的空落落的屋里心也变的空落落的。
　　来到楼上林川的房间想给他收拾一下，发现新买的球鞋摆在地上，忘了拿。
　　“川，上地铁了？”林羡把电话打过去。
　　“嗯。”林川应了一声。
　　“球鞋忘拿了，我让成叔给你送去吧？”林羡说。
　　“不用，放家里吧。”林川说。
　　“为什么？”林羡有点没明白。
　　那边半天没说话，似乎沉了口气说到：“妈，你觉得我脚下踩着一双我同学两年生活费的鞋子跟他们坐在一起上课会自在吗？”
　　“…”
　　让林川一路上公立学校就是为了避开贵族私立学校那些奢靡享受攀比之风，如今他不就是变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吗？怎么林羡反而觉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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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请多关照，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