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长大了》非衣小贝

12、第 12 章

　　一诺从小就被当作小公主养大，父母给她的都是正面的积极的信息，任何会让女儿不开心的过往恩怨，都没有提起过。

　　看到病床上一脸憔悴的爸爸，一诺压抑了这些天的困惑和委屈，像开闸放水般，喷泻而出，她趴在爸爸的身边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只能反倒过来抱着她使劲的安慰：“没关系的，诺诺，爸爸这是老毛病的啊，慢慢调养就能好起来的。”

　　一诺很想止住哭，她从来没有这么伤心害怕过，这种害怕夹杂着一种诡异的源头，她不知道这个源头在哪里，只能用止不住的哭来发泄，希望这些梦境快点结束，也希望梦跟现实没有任何瓜葛。
　　爸爸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心疼的看着一诺肆意的大哭。

　　上一个梦境里出来之后，一凤姐又陪她一路上深入的沟通，加上自己记事后的点点滴滴和父母没来得及给粉饰太平的事情，冰雪聪明的她好像是明白了一些——为了自己的公主身份，父母付出了太多太多。

　　腿伤事件加上坚决不生二胎事件，让爷爷和爸爸从此势不两立，相恨相杀了一辈子，爸爸却在一诺面前掩饰了二十多年。

　　所有的关系，并不会都有个完善的终点，中间的起承转合，才是生命的主旋律。

　　一凤跟婶婶讲了一诺的梦境。
　　好让叔叔婶婶清楚，一诺已经不是一个懵懂的小姑娘了，她对家里的事情也开始有察觉和关心，不如就跟她多说一些，也免得她一个人瞎想八想。

　　终于，一诺第一次有资格参加了这场大人之间的对话。

　　为了给一诺一个更阳光的成长环境，在木水的腿伤好点了，刚刚开始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路的时候，木水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原本没有一点生意头脑的木水，打算拖着一家三口，扔下生产队里分得的几亩上好的水田，投奔刚在镇上扎根的木根一家。搬到了镇上的小商品市场里，开始走个体工商业的道路。

　　镇里其实离村里不远，就在隔壁，只是一旦离开，就意味着一切从新开始。

　　腿没有及时得到正规的治疗，一诺还小需要照顾，在小市场里卖布头的生意也异常的忙碌和繁琐，也因为没有生意经验而没有多大起色，跟二伯木根两兄弟合伙，后来也因为二伯南下深圳以及经营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

　　之后木水只能一次次的转行，从油漆工开始，然后到工地去做挑担子的小工，都是伤身体的体力活。
　　最后，皇天不负苦心人，因为勤劳肯干，加上人脑子活嘴巴甜，就干起了小包工头，从一诺记事起，爸爸就是一个工地的小老板，手头也宽裕了，对她的所有要求从来没有不满足的。

　　所以一诺一直不知道之前的故事，她也一直以为爸爸的腿伤是普通的伤病，只是不能剧烈运动而已。平常走路什么的都看不出来的，所以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就在一诺稍能平复情绪的时刻，医生过来了，严肃而淡定的说：“过几天你们就可以出院了，准备一个轮椅比较方便，反正轮椅你们是一定要买的，在家要不间断的康复治疗，还是有希望可以站起来的。”

　　一诺听到这里，眼泪又吧嗒吧嗒的开始掉下来，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爸爸是她心里的一座大山，她犹记得小时候，爸爸喜欢把她高高举起，还轻轻往上抛，然后稳稳接住，逗得她咯咯的笑个不停，她自小爱哭，一直到10岁还要拍着后背才能睡着。

　　那时候的晚上，都是妈妈在整理一天下来的账单及布匹。而爸爸，在温暖的灯光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还给她唱着红歌伴她入眠。
　　爸爸的声音真好听，幽静的夜里尤其动人，爸爸仿佛哪首歌都会唱。
　　现在一诺记得最深的是那一首：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
　　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
　　唤醒了沉睡的高山
　　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这是英雄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哪怕是睡前用最温柔的声音，爸爸也能把这些歌曲唱得铿锵有力。

　　爸爸虽然没有上过多少学，认识的字也不算多，但无论学什么都学得很快，特别是对音乐很有天分，吹奏队里也是个万精油，可能正是由于对音乐的热爱，让他整个人都更积极乐观开朗。

　　每天都把笑挂着脸上，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声极富穿透力，那清脆的嗓音像是天生为唱歌而生的，可惜当年农村里，会吹拉弹唱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还被人说是不务正业，生活作风不好。

　　那个年代，可能唯有种好地，炼好钢，才能被人竖起大姆指“你家今年粮食产量又很高啊。”

　　木水受尽了生活的白眼，他无法忍受命运的不平再降临到女儿身上，所以从重男轻女的奶奶发出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开始，木水就开始了为女儿抗争命运的人生历程，为了女儿不受这些生活的苦，他可以把女儿的苦先吃干净。

　　岁月听懂了这位父亲的祈祷，把所有的幸运都给了一诺，一诺长相甜美乖巧，这两年稍加打扮更是肤白貌美气质佳，性格也是闹中有静，气定神闲的端庄和开朗俏皮并在。

　　只要看到女儿一切都好，木水的脸上就有藏不住的笑意，哪怕用下半辈子坐在轮椅上来换取女儿的一生平安幸福，木水认为那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