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长大了》非衣小贝

11、第 11 章

　　校园里，垂柳依依随风摆，树影婆娑撩落叶。
　　已然是初冬了，但并不防碍青春的身影四处蹿动。

　　一诺却仿佛一下失去了这份青春的激情。
　　她是被家里的事迷惑了，被一个个她所亲历的却混沌不明白的事情，被一个个比现实中还真实的梦境给弄迷糊了。

　　用室友的话是：一诺去了趟旅游回来变哲学家了？一天到晚都在沉思？

　　每晚清晰过头的梦境让她充满了困惑。
　　她出生时候的事情，没有人跟她讲过，但梦中所有的人物，家里的老宅，哪怕像群演一般存在着的左邻右舍，都奇迹般的吻合，就连人物的样貌，梦里都自动追溯到了1997年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奶奶还没有白发，眼神里充满着一种，一诺所不熟悉的凛冽和寒气。奶奶的样子在一诺的心里一直是：一位慈目含笑的、饱含风霜的、耄耋残余的老人。

　　为什么所有的具项事物都在梦中仿佛回到了从前？而其中的情感和一些细节又让一诺感觉非常陌生，尤其是奶奶年轻的样子与现实反差巨大。

　　每夜不同的梦境，全是围绕着大家庭，从爷爷奶奶伯伯伯母哥哥姐姐到刚出生的她，像是要告诉她什么，一切仿佛那么熟悉，又那么的不真实。

　　室友耗子和叮噹把她夹在中间，三人一排的横着走，以免她出神直接走到人工湖里去了。
　　像是被下了蛊惑或是传说中的心里住了个小人。

　　一诺被驾到教室。
　　乖巧的跟着老师的节奏，打开课本64页，记下老师的板书：
　　不要告诉我别人怎么看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看你自己。

　　要是以前，喻桐卿的心理课，一诺的眼神是不会从老师身上挪开的，而且看老师的眼睛里有星星。
　　而今天，暗淡的眼神，呆滞的表情，让室友们面面相觑。

　　耗子：怎么办啊，她不会中了什么邪了吧？好吓人！
　　叮噹：我看是，据说那种古代的陵墓15岁以下小朋友是不能参观的，阴气太重。她会不会在陵墓里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玲玲：不要瞎猜了，我看她是遇到什么打击了，要不等下下课我们截住喻老师，问问他有什么办法吧？

　　叮噹最能冒险了，她弓着腰、偷摸的摸到了第一排，打算给老师传个纸条，教室里因为她的窜动发生了不小的骚动，没人知道306的几个女生又在捣什么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叮噹终于把写好的字条悄悄放到了老师的讲台上，上面写着：
　　钱一诺突然中邪了，请老师救命啊！

　　当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喻老师和她们306的4个人，一诺已合上书准备离开，突然被一个183的身体挡住了去路，一诺162的身高显得好渺小，课桌间的走道又小，挤不过去，有些被压抑的烦躁，刚想生气，抬头发现喻老师黑眶眼镜下、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仿佛要一眼把她看穿。

　　这可是一诺盼了两年多的眼神，多么温柔，多么明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一诺却猛然感觉眼前开始发黑，猝不及防地、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一把跌在了喻老师伸出的长长的手臂里。

　　喻老师抱起一诺就往校医务室方向跑，大家手忙脚乱的在后面跟着。

　　出了教室，被校园里新鲜的空气一吹，一诺猛然清醒过来。
　　她的脸几乎是贴在喻桐卿的心口上，她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和紧张的心跳，她条件反射般的跳了下来，对着老师慌乱鞠躬行礼了一下。

　　然后，逃跑了。

　　耗子和叮噹赶紧追过去。

　　玲玲总是有条不紊不急不慢的，她细心的把老师的讲义和手机带来了，双手落落大方递给喻老师，用她清脆的嗓音对老师说：
　　“喻老师，钱一诺一定受了什么打击，她从西安回来突然整天都不说话了，像行尸走肉一样，您是不是该把她纳入心理咨询室的病人啊？”
　　“嗯，再观察一下，我先跟你们指导员联系下，今天先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喻桐卿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玲玲的身上，他总是一幅气定情闲的样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不会被外面的声音所扰。干净的短发一根根精神抖擞的直立着，明明长得阳光明朗，却深藏忧郁与沉闷的深邃。

　　“等等，等等，喻老师，要不您跟我回我们宿舍看看吧，我们这几天都被她吓着了，她一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玲玲紧追了几步，伸手去拉喻桐卿的衣袖。
　　喻桐卿反应超快速的抽走了，匆匆的说：“我先找指导员去了解情况，然后跟咨询室的老师讨论好了再说。”
　　然后大步流星的往教师宿舍楼方向走去。

　　留下玲玲落寞的身影，寒风乍起，玲玲感觉寒而栗，这是她今天刚跟一个学姐借的，收腰的裁剪，很好的凸显她身材的前后起伏。

　　一诺也是一路小跑回到的宿舍。
　　她爬到床上想休息一会。

　　继续一睡入梦，梦中，世界大战还是继续上演。

　　一诺出生后的第十几天，邻村有丧事，来请爸爸去帮忙吹唢呐，这是方圆几里的传统。
　　爸爸一直是村里吹奏队的，因为这个技能，能去吃个丧席，事毕每人还能分得几大块红烧肉。也算是个让人羡慕的差事。

　　当时大伯二伯家都忙着收棉花，爸爸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想去请奶奶帮忙做点饭。
　　极富战斗经验的奶奶早已把自己安排好了，她陪自己的小女儿，就是一诺的姑姑，去镇上扯个布料做件新衣服，说是姑姑通过了笔试，大约还要通过一轮面试的环节，就能去镇上当个小学老师了。
　　赶集的人出门早，爸爸还没到奶奶家，奶奶估计已经到镇上了。

　　爷爷坐在老屋的门厅里，用锯子把轮胎锯得呲呲呲的响，这把手柄粗大但已经磨得光溜溜的大锯子，是爷爷的老朋友了，他又在给他的拉稻子的板车补胎。

　　“不就是做个饭嘛，生个孩子还不能做饭啦。“伴着那把竹椅的吱吱嘎嘎响，爷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讲给儿子听。
　　“你们就都是没安好心！哪天不能赶集？知道我今天要出门就早早去赶集，做人做成这样不怕遭报应吗？”

　　“啪“的一声响，爷爷愤然扔出了手里的轮胎刷，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到自己儿子刚要迈出去的右腿上。
　　“啊哟”爸爸惨叫着倒下。

　　等到邻居听到动静再派人去把赤脚医生请来，木水的腿已经肿的像肥香肠一样通红饱满。
　　就是这次恶战之后，把本来安于在农村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木水逼出家门，直到后面去工地修路，劳作损伤，爸爸落下了走路一瘸一拐的毛病。

　　梦醒时分，一诺出了一身冷汗，现实中，她的爸爸真的是右腿一直有旧伤。

　　一诺太累了，她被这些奇怪的梦吓怕了。

　　她拨通了一凤的电话，一股脑的跟姐姐倾述。

　　姐姐耐心的听完，平静的说：“今天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你爸妈不让我说，但我想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对了，你爸生病了，现在在上海住院，明天我陪你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