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6、运动会

　　季节就是这么神奇。
　　两个星期前，在校服里面套着帽衫坐在教室还觉得冷，感叹着冬天怎么这么长，春天什么时候能来啊。不过是十几天之后，在中午就热得要脱掉长袖校服，只穿短袖了。
　　春天还没来得及享受，便从指缝间溜走。
　　学校的春季运动会活动，也应景地火热开展起来。
　　顾本季是组织委员，平时不过是挂个头衔，没有什么实际工作，这次老师却把本该属于体育委员统计报名的任务，交给了她。
　　现在女生差不多报齐了，男生4×100米却只有一个人，下午就要交表了。这可怎么办，顾本季靠着墙叹气。旁边的沈安听见，转过身，“我可以参加。”
　　“你是说4×100米？”女生瞪大眼睛，问道。
　　“嗯。”沈安点头。
　　“可你…”女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沈安却了然地笑起来，“早就好了，信不过我吗，我跑步很厉害的。”
　　这段对话，前排的许景昀听的清楚，转过身看着顾本季道，“我也要报名。”
　　女生来不及反应，纪衡却惊奇地盯着男生，“你疯了，伤还没好就比赛！”
　　许景昀只是淡淡地说，“没关系。”
　　顾本季迟疑，“你不行的话，别勉强。”
　　男生只是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纪衡无奈的声音传来，“好吧，也算我一个。”
　　“哎，”顾本季查着表格，“你不是已经报了跳高？”
　　“我看秩序册了，高一跳高在接力半个小时之后，来得及。”
　　这么短的时间，三个人都报满了，顾本季满意地看着表格，但为什么心里会有些隐隐的不安呢。

　　运动会的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淡蓝色的天空中，太阳显得更加耀眼，夏季的微风吹拂起女生鬓角的一缕碎发。
　　顾本季坐在看台上吃着面包，环顾四周，看台的座位才坐满了三分之一，“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我们会不会太早了啊？”佳音今天早上六点多就把她叫起来，两个人早饭也没吃，买了点面包就直奔看台。现在七点，运动会八点整才开始啊。
　　佳音嘴里塞着面包，口齿不清，“运动会这么重大的活动，当然要早点来占好位子啊。”
　　立泽高中运动会一般是八点开始，到中午就结束，下午时间不再安排课程，学生可以自由活动。地点位于学校西侧的操场，几天前就在主席台对面搭好了看台，供学生老师观看比赛。立泽高中的运动会已经举办了三十多届，每届都会邀请媒体和友好学校的师生前来观赛。所以校方对于运动会向来非常重视。
　　时间一点点流逝，马上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场。操场边已经有一些参赛的同学开始做准备活动。
　　顾本季握住佳音的手，从昨晚开始就隐隐担心，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佳音拉着她站起来，“哎，你看，那是我们班的哎。”顾本季站着眺望，这样的高度，整个操场一览无余。很快她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同班的男生围在一起热身，许景昀...沈安，都在啊，明明该放心，可随着时间推进，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经过冗长的讲话宣誓，终于开始了各个项目的比赛。八点四十五，广播里宣布高一男子4×100米参赛同学到操场西侧检录。
　　佳音拉着顾本季跑到看台的栏杆前，一脸正经地说道：“现在开始，没有姐妹情谊，只有班级荣誉。待会我可要给我们班加油。”顾本季被她幼稚的样子逗笑了，“行行行，你随意，我不跟你抢。”
　　参赛男生已经在跑道上准备好，顾本季所在的高一（1）班位于第二道，7班在第一道，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普通班5班在第三道。
　　许景昀站在三棒的位置，原地跳着热身，因为受伤的缘故，脚踝有时不敢用力，之前计时成绩都不满意。昨晚本来想自己练习速度，结果放学他们说要熟悉交接棒，只能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再自己练，今早起床就感觉肌肉有些紧，只好加大准备活动，把肌肉拉开。
　　许景昀回头，视线扫过看台却发现了一个许久未见过的熟悉的身影。难以置信，目光定住，良久，转头去看第四棒的沈安，他在操场的另一侧，离看台更近。沈安明显也看见了，转身对着那个方向，似乎出了神。
　　就算他会看错，沈安也不可能认错她的，看来真的是邱梓辛，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未等许景昀反应过来，起跑的枪声已经响起。第一棒出发，看台上也沸腾起来，许景昀看见站在围栏后的顾本季，微微笑了，很快集中精神。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1班的第一棒发挥不好，经过第二棒纪衡的努力追赶，到第三棒时还是处在第三位，左右两道都在前面 。
　　许景昀接过纪衡手中的接力棒，开始发力冲刺，忽略脚踝的不适，每一步都用尽全力。他借着弯道的机会超过了7班，后面一小段直道，许景昀和五班的第三棒并驾齐驱，男生加快步幅，完全放开，渐渐拉开距离。
　　看台上的顾本季激动地尖叫出声，“啊，超过了！”

　　递出接力棒，看着沈安奔跑的背影，许景昀减速停下撑着膝盖休息，露出满足的笑容，应该是第一名吧。
　　突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踢向他的右脚踝，猝不及防，男生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他躺在跑道上抬起头，5班男生不怀好意的笑着，“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刹住。同学你伤到没有，我帮你看看。”说着，踩上许景昀的小腿，慢慢加上重力，最后竟踩着他走了过去。
　　沈安扩大了优势，第一个冲过终点。顾本季还没来得及庆祝，却看男生完成比赛后并没有停下，而是离开操场，奔向教学楼，似乎在找什么人。
　　同时，身边的佳音竟惊呼着叫她，场地里本来已经跑完的第三棒许景昀突然倒地不起，一旁的老师同学和急救站的张医生都向那里跑去。
　　果然还是出事了。

　　顾本季迟疑了一下，还是向沈安的方向跑去。许景昀那里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何况沈安一个人。
　　一路跟在沈安身后跑出操场，穿过教学楼，眼前的男生身形越来越不稳，步伐也更加凌乱。最终还是撑着图书馆前的路灯，缓缓弯下腰。顾本季急忙上前，却见男生脸色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流下，紧闭着双眼，无意识地低语，“梓辛...梓辛”
　　“怎么了，不舒服吗？”顾本季扶住男生慢慢下滑的身体，轻声问。过了很久沈安才抬起头，眼神却依旧迷离，看清了来人，却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待会好吗。”
　　顾本季沉默了一会，只是点点头，离开了。
　　沈安慢慢靠着路灯坐下，竟是笑出了声。
　　还在追逐什么呢。你叫我滚，我却偏偏放不下啊。
　　留在心里的，全都是你的好，绝情的话自欺欺人地想要忽略。但是你却在最后给了我这样一个礼物啊，疼痛不止，便时刻提醒着我，那段回忆，那句话，想忘都忘不了。
　　为什么连自欺的机会都不给我。
　　男生声音很低，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叹息，“梓辛...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顾本季默默地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不觉，竟然回到了操场，佳音远远跑过来，拉着女生就向场边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你刚才去哪了啊，找了你半天呢。我刚刚听人说是5班的比不过就故意打人，那些人平时逃课打架也就算了，这么大的活动也敢闹事。许景昀好像伤的不轻，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
　　佳音转头，发现身边的女生低着头，注意力似乎不在她身上，停下来摇着她的手臂，“哎，你有没有在听啊。”顾本季抬头，看着佳音眼神发飘，“啊，在...在听啊。”
　　佳音挽着她继续走，“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你们班的事你都不关心啊。”
　　顾本季叹了口气，心里很乱，沈安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他口中的梓辛又是谁，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自己安静一下。
　　远远望去，操场边的长椅围了很多人，走近发现，大多是本班同学。四周声音嘈杂，更觉得烦躁。顾本季想要叫佳音回看台，却发现女生已经挤进人群，不见踪影。
　　正好有老师在轰人，“别这么多人围着，留下一两个，其他的都回看台去。”
　　顾本季也终于找到佳音，拉着她转身便走。却听见背后有人叫，“顾本季”。回头，人群散开，便看见坐在长椅上的男生，“有事？”“陪我坐会好吗。”
　　脑子里想的太多，顾本季现在只想回看台理一下思绪，但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拒绝。女生站在原地，佳音拍拍她的肩，同班的同学都对她别有深意地笑着走远。
　　许景昀看着女生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下已是了然，她多半是已经知道梓辛的存在了。
　　男生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抬头，阳光刺眼，随意地开口，“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沈安变了很多。”
　　顾本季微微一愣，犹豫着点点头。
　　“他的改变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可能。”女生一脸的不可思议。
　　许景昀继续说道，“也许你和沈安都还没意识到，但是你已经走进了他的心。当初是梓辛使他把自己封闭起来，而你又让他敞开心扉。所以，也许在沈安心里你的地位并不比她低。”
　　女生疑惑，“梓辛，你知道她是谁？你怎么会认识？”
　　“只是听过她和沈安的故事。”男生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不是叫我陪你？”顾本季愣了一下。
　　许景昀看着她笑了，“借口而已，知道你不想呆在我身边，快点走吧。”
　　顾本季心情好了很多，偏头盯着男生的小腿，大片的红肿泛着青紫，膝盖和手臂上还有擦伤的痕迹，“你自己可以吗？”
　　本想回答可以，却怕她转头就走。许景昀犹豫着垂下视线，“帮我叫一下张医生吧。”
　　很快，脚步声又响起，抬头，却只有顾本季一个人。
　　“张医生不在，他们说刚才有人低血糖昏倒，他去处理了。纪衡呢？”
　　“他有比赛。”
　　“那...我去帮你叫个男生来？”
　　许景昀垂下头。总是推给别人，对你来说陪我一会就那么难么。
　　“算了，不用了。”男生抬头扯起笑容，“你先回去吧。”
　　顾本季迟疑地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转身，看见许景昀撑着椅子起身，明显站不稳，身体晃了晃就要跌坐回去。女生跑过去，扶住男生的手臂，“不好好坐着，你要去哪？”
　　许景昀眼神闪过惊讶，很快又恢复平静，“回……教室。”
　　“伤口还没处理，回什么教室。算了，你也算是为班级荣誉负伤。走吧，陪你去医疗站等张医生。”
　　男生一路被女生半扶半拽着向医疗站走，受伤的腿使不上力，但又怕太重压着女生，只能皱眉忍痛。终于在医疗站的椅子上坐下，许景昀已经是一身冷汗，轻轻喘着气。
　　“很疼吗？”顾本季递给他一张纸巾。
　　“还好。”男生接过。
　　“你运气也真差，这种倒霉的事也会遇上。”
　　“不是倒霉，是幸运。”许景昀盯住女生的眼睛，“这是你第一次认真的关心我。”
　　漆黑的眼眸，静如深潭，不起波澜。
　　顾本季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