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30、发热贴与盲杖

　　“景昀，那只是演戏而已，我以为你会理解的。”顾本季拂了一下眼前垂下的碎发，手撑在前排椅背上，第一次觉得和他沟通这么累。
　　“演戏…”许景昀低声重复着，“演戏…需要休息的时候还靠在一起？”
　　“那是因为当时他身体不舒服…”顾本季开口解释。
　　许景昀听了，心中涩意更甚，胃痛也变得更加汹涌，他不得不用外套遮掩着，悄无声息地将盲杖抵在腹部，压抑着疼痛，缓了一阵才勉强开口，“他不舒服你便什么都迁就他…如果下一次他要和你交往呢…你是不是…也会答应…”
　　“我…”顾本季刚要反驳，便被打断。
　　“昨天电话你也不接…我找不到你…”许景昀说着，声音渐弱下去，“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还算是你男朋友吗…”
　　“明明是你先不接我的电话，我才早早地睡了。而且刚刚是谁说是我哥哥的，现在倒反过来质问我了。”顾本季提高了音量。
　　“连和你走近一些都会让你被别人指指点点，我该怎么承认我们的关系”，男生声音渐低下去，“难道让别人都知道，你喜欢的是我这样的一个人吗。”
　　“这只是暂时的，景昀，你的眼睛会好的。”
　　许景昀沉默着，终是扶着前排椅背慢慢站起身。撑开手中盲杖，握着，垂下了眼，艰难地开口，“不会了…小季。”
　　这画面刺痛了顾本季的眼睛。
　　盲杖……
　　那瞬间她想起，他刚受伤时，说的话…

　　“盲杖那种东西，等我真瞎了，再买也不迟。你拉住我的手，就这样挺好的。不过你觉得麻烦的话…”

　　那时，她不忍听他的后半句话，慌忙打断，却没想到，如今，竟一语成谶。
　　那样东西真的拿在他手里，她才意识到这是多么令她心痛。
　　他为什么要用盲杖，甚至连从何时开始的，她都不知晓。
　　是啊，她总是忙着排练，这段时间他是怎样生活的，也不曾过问，更不用说陪伴了。
　　的确，她没有遵守承诺，再拉住他的手。
　　所以他才需要用盲杖了吗。
　　可她不愿看着他握着那根坚硬冰冷的金属棍子，没有温言细语，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突兀地杵着，为他召来旁人的议论侧目。
　　“景昀…”顾本季走近他，抚上他握着盲杖的手，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她的承诺，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当真，一时间语塞了。

　　许景昀听她沉默，只是以为她对他彻底失望了，推开顾本季的手，轻轻后退一步，“我只想来看看你，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许景昀想转身，胃却故意与他作对似的，突然一阵痉挛般的剧痛，令他蹙眉，动作停滞，渐弯下了身子。
　　“怎么了景昀？哪里不舒服？”顾本季吓了一跳，上前扶住他站立不稳的身体。
　　这一阵剧痛似乎格外漫长，许景昀靠在顾本季身上，痛得轻声抽气，缓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解释，“没事…只是从早上开始…有点胃痛…”
　　“怎么会突然胃痛，以前没听你说过啊。”见他好些了，顾本季小心地扶着他站立不稳的身体慢慢坐下。她才想起到，方才自见到他时就觉得他脸色不好，可能那时候他便忍受着不适了。
　　顾本季的手机提示音忽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是洛云发消息告诉他维修人员那里依旧没有任何进展，问她接下来如何安排。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缓一缓…待会就走…”许景昀开口，声音低哑，抬起手又抵上腹部。
　　“你一个人，怎么回去。”顾本季收起手机，有些生气地反问，这个人太爱逞强了。
　　男生缓过一些，脱离开顾本季的支撑，抬起头，抵着腹部的手抬起来，握着的竟是盲杖顶端，许景昀脸色越发惨淡，却还是扯起笑意，“你忘了，我有这个。”
　　顾本季才发现他方才痛极，竟是拿盲杖顶着胃部缓解，女生一惊，一把夺过，动作算不上温柔，“许景昀，你干什么！疯了吗？”
　　男生被她扯得身子一歪，腰侧撞上旁边的座椅扶手，他也不晓得收力躲避，竟似失了力气般径直向女生身上靠去，闭了眼，轻声开口，“小季…扶我一下…”
　　短短几个字却听得顾本季心都像被捏碎了一般。她知道许景昀从不主动示弱的。难道是真的已经疼得撑不住了吗。
　　她蹲下身，降低高度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恐惧渐渐漫上心头，声音都有些发抖，“景昀，太疼了吗，我该做什么你会舒服一点？”
　　没想到怀中的人却似缓过了一些，慢慢睁开眼睛，撑着扶手挣扎着，脱离了顾本季的支撑。
　　“原来小季也会这么温柔的。”许景昀开口便是冷笑讽刺，气息却不稳，听来倒显得嗔怨更多一些，“呵，洛云是不是…也是这样…博你同情…你果然最吃这一套…”
　　顾本季本是气他的话，但一看他毫无血色的脸和额头的冷汗，便知他只是嘴硬着不愿承认自己的病弱罢了，又怎么能跟他计较。
　　他病得似乎比她想的严重，顾本季渐渐意识到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你在这坐一会，我去和洛云交代点事情就马上回来，然后我带你去看医生。坐在这千万别动。”她站起身，扶许景昀靠坐好，男生早已痛得没了力气，随了她摆弄，却在听见那个名字时，蹙紧了眉，“又是洛云…没了他…这世界都不转了吗。”
　　“我和他说排练的事，许景昀同学，你大度一点可以吗。”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吃醋，顾本季简直无奈了。
　　“我本就小气…想把你锁在家里…别人多看一眼都不准…”如此幼稚的话，许景昀此时却说的一本正经。
　　因为病着，他卸下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而看在顾本季眼里，简直可爱得发光。鬼使神差地，她慢慢俯下身，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是你的，乖乖等我。”

　　待顾本季回来，拿着外套悄悄走近，发现许景昀还怔怔地愣神，手指触在脸上，刚刚她亲过的位置。
　　女生偷偷笑着，过去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撕开手中的发热贴的包装，塞进男生手中，“刚才握你的手太凉了，拿着，暖暖。”
　　许景昀才缓过神，“小季...你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顾本季说着，又撕开一个，掀开他的大衣，放在他胃部，“受寒也可能导致胃疼的，外套这么薄，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啊。”
　　“早上从黑色的衣服里随便拿的，也没来得及仔细分辨穿的是哪几件。我只想着来你排练的地方，千万别穿出什么奇怪的配色...”
　　顾本季听着他随意的口吻，不知是该心疼还是生气，“你...以后每天出门之前必须给我打视频电话，衣服我满意了才能出门。”
　　许景昀听着，却笑了，“到时候我真的日日打给你，不出几日你又会厌烦了。”
　　这段时间他努力地练习，学着自理，光做到每日的生活琐事不麻烦别人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心神，一些细枝末节也就懒得去在意。这么久以来，似乎是第一次有人提醒他，还要想着照顾好自己。
　　“我恨不得变成男生跟你住在一起，天天看着你。不然你总是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顾本季拉过他的手，捏了一下以示惩罚，这个人嘴硬又爱逞强，从来就没有让人省心过。
　　手被顾本季握着，只觉得有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流进身体，连胃部叫嚣着的痛也被渐渐抚平。许景昀舒适地靠着，垂下眼开口，“我好多了，你回去吧。”
　　顾本季皱眉，“不行，刚才说好了我陪你去看医生。走，我们去医务室。”
　　“不用，我累了，回宿舍吧。”许景昀撑着前排的座椅慢慢站起身，顿了顿，向顾本季伸出手，“小季，盲杖给我。”
　　“不行，没收了。我在的时候，都不许用。”顾本季拉住他伸过来的手，“由小的扶着您老人家。”
　　这一路顾本季都格外地紧张，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周围环境比室内更加复杂，女生生怕因为自己哪里没有做好，把他磕着碰着。
　　许景昀感觉到一路上她都把他的手握得很紧，还总是一惊一乍的，让他也跟着担惊受怕，“小季，你像平时走路一样就可以，我会跟着你的。在有台阶的地方提醒我就好。”
　　他们正走在学校花园中为了让行人穿行而修建的林荫小路上，顾本季偏过头看着男生，似乎在认真地确认，“真的吗，速度合适吗，还难受吗，要不要歇会，我走太快了你要告诉我。这里的路很不平啊，我担心你会被绊倒。”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小季，这些我都学过的。”许景昀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你这样我也会紧张的。”
　　“是哦，我真是什么都不懂。本来还挺有自信的，现在看来我好像还没有盲杖好用呢...算了要不还是给你盲杖吧。”顾本季低下头，松开了许景昀的手，去摸大衣口袋。
　　“小季”，许景昀却明显慌乱起来，向旁边探着摸到她的手臂，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顾本季停下了翻找的动作，似乎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反应这么大。
　　“我只要你，”许景昀把女生拽入怀中，不过短短几秒，竟像失而复得一般，“以后不要随便放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