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22、声音

　　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耳畔能听到微弱的水流动的声音
　　他在哪里，深海底吗
　　连光都到达不了的深海
　　刻骨地孤独绝望令他窒息
　　拼命挣扎
　　耗尽每一丝力气
　　却只是向越来越深的黑暗中坠落
　　不，不要抛弃我…

　　许景昀挣扎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手抚上胸口，剧烈地喘息。
　　沈安听到身后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走到男生床边放进他手里。
　　因为看不见，许景昀不能用视觉转移的方式来区分梦境和现实，每次被噩梦惊醒都要自己缓很久，沈安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才找到这种用进食唤醒身体的方法，来帮他摆脱梦境。
　　“怎么，又做噩梦了？”沈安看着他，语气中隐隐担心。
　　“没事。”许景昀把玻璃杯握在手中，却不喝，犹豫着开口，“其实，不用每次都麻烦，过一会我自己就……”
　　“一杯水而已。”沈安打断，“我不喜欢欠人情。”
　　许景昀了然，也不再开口，沉默地喝着水，摸到手腕上的表，猛然想起，“小季呢？”
　　沈安瞟了他一眼，“她见我回来就走了，那时你已经睡了。”
　　许景昀仔细回想着，之前他们坐在沙发上，他收到了小季的礼物。后来小季又说了许多话，唠叨着没个重点。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和她待在一起了，听她说了这么多，他感觉好笑又好像暖到了心底，身体完全放松，意识也渐渐地模糊，绷紧了很久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下来。最后记忆好像是被她扶起来。只听到一句去床上再睡，躺到床上的那一刻他还有意识地握着她的手，可下一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景昀揉着头发懊悔，这么短暂的和小季见面的时光，竟然被他睡过去了大半。
　　“现在几点了？”许景昀问。
　　“你不是有新礼物，还问我？她都已经发朋友圈炫耀了。”沈安戏谑地开口，接过他手中的水杯。
　　许景昀竟有点不好意思，摸到手表时表情却变了，“现在十点了？”
　　沈安抱着手臂点点头，出口调侃，“嗯不错，看来这礼物还挺实用。”
　　看着许景昀脸上天塌一样的表情又不由觉得好笑，沉下声解释，“你最近常常失眠，难得看你睡得挺舒服，就没叫你。”
　　许景昀一脸生无可恋地靠在床上，从来都认为自己有极强的自制力，结果今天不但在小季面前睡着，还睡到这么晚，难道失去视力之后对自己的生物钟都管理不了吗。想到视力，许景昀忽然察觉到了些许异样，“沈安，开灯了吗？感觉有点暗。”
　　沈安皱眉，有点迟疑地回答，“开了，你没发现？”
　　虽然他闭着眼还缠着绷带，但一直还是有些微弱的光感，之前也可以分辨光线的强弱，今天怎么连开没开灯都需要开口问了。
　　想到这沈安心下一沉，语气也略显焦急，“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许景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似乎没当回事，随意开口，“没关系，可能是张医生换药的时候绷带缠的多了吧，毕竟他比医院大方一点。”
　　“帮我拿一下抽屉里的耳机好吗，深蓝色。”许景昀站起身，在床头柜摸到顾本季留下的mp3，走到沙发坐下。
　　沈安把耳机塞进他手里，对许景昀手中拿着的东西感到好奇，“这是什么？”
　　“里面有话剧的台词，小季给我的。”许景昀摸索着耳机线的插孔，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流露出的温暖的笑意。
　　“哦。”沈安挑眉别有深意地拖长了声音，看着他戴着耳机专注的样子，也不再打扰，慢慢走回书桌前坐下。
　　当初看到许景昀受伤后的状况，沈安一度非常自责。那天晚上许景昀放弃自己离开的机会把梓辛毫发无伤地送回来，却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动作没有掌握好力度而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到现在都影响着正常生活。沈安感激也深深地愧疚，他曾经多次向许景昀表达他的歉意，但男生总是开着玩笑转移话题。沈安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背负太过沉重的情绪，所以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在生活琐事上照顾他，希望有所补偿。
　　不过现在看来，这次受伤似乎反而促进了他与顾本季的感情，他还从未见过顾本季对许景昀这么上心。想到这，沈安笑着摇了摇头。祸兮福兮，也许对他来说是件幸事也未可知。

　　许景昀靠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他特意选了拥有的耳机中音质最好的一个。
　　熟悉的清冽声线沉声念着莎士比亚笔下的台词，仿佛顾本季就在他的耳边说着甜腻的情话，甚至似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好像她此时此刻真的陪伴在身旁。她的本意大概真的只是想让他背台词而已，却不知道她的声音便足以在黑暗中撩动他的心。
　　忽然许景昀笑意一滞。
　　他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
　　只说了很短的一句话。“在念什么。”
　　而后是小季慌张地回答“没什么。”接着一些细小的杂音，音频结束。
　　许景昀震惊疑惑，之后很快冷静下来，又反复听了多遍。
　　他是谁？难道是小季口中的那个洛云吗？为什么听他说话的语气他们已经非常熟络。
　　原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人正逐渐替代他填满她的生活。
　　而小季回答的话语和慌乱的语气，代表着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举动？还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她终究是不愿承认与他的关系的。
　　许景昀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尽，如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寒至心底。

　　下午第一节的历史课，实在太过沉闷，每个人都昏昏欲睡，只有老师在讲台上继续一丝不苟地写着板书。
　　顾本季在抄笔记的间隙偏头看了眼身边很久没有说话的男生。
　　洛云的脸色是一贯的苍白，垂着眼恹恹的样子。
　　她微微一笑，推了推他放在桌上的手臂。
　　男生眉头微蹙着睁开眼，看着顾本季的笑弯的眼睛，终是眉目缓和许多，垂下头，嘴角虚弱地勾了勾。
　　“哎，你也觉得这老师讲得特无聊吧，看你都快睡着了。”
　　洛云用手撑着头略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是，有点困。”
　　“那要不要我陪你聊会天？”顾本季挑眉。
　　“好。”男生有些无奈地笑了，其实他知道多半是她自己烦闷了吧。
　　“嗯，那个……道具做得怎么样了？”顾本季用笔戳着头想，距上次她对他提起这件事已经过了将近一周，毕竟时间比较紧，她还是有点担心进度。
　　洛云内心忽然泛起一种微不可察的失落，原来她说的聊天，想知道的仅仅只是交给他的工作能不能及时完成。
　　“纸板我已经买到，颜料大部分是我已经有的，但是还有几个颜色没找到，可能需要周末去买，那几个颜色用到的地方都不是很多，不必着急。我这几天已经着手做了，将近完成了二分之一。”洛云打起精神加快了语速，沉声说着，清楚详细，“已经做完的成品是否需要你过目？”
　　“你做完一半了？！这才不到一周！”顾本季惊讶。洛云没有开口，微点了点头，用手掩着唇，轻咳几声。
　　其实她不知道，他比她更担心时间，很久未做过，已经生疏了，再捡起来不知效率如何，更怕因为自己有什么失误影响到她的话剧。平时上课没什么时间，常常只能工作到半夜。本就体质不好，长时间睡眠不足也让他现在头痛欲裂，连胸口沉闷的疼痛也已连绵了数日。他知道再不休息的话病倒恐怕只是早晚的事。
　　“根本不需要我看，你简直专业嘛。我也好想帮你，只是每天都很忙没有时间，还要上这种无聊的课，好烦躁啊。”
　　“你真的想去？”洛云侧头看着她。顾本季泄气地抱着手臂趴在桌上，“是啊，但是完全没办法嘛…”
　　半天未听见男生回应，女生偏头一看洛云竟伏在桌上，时不时压抑着轻咳几声。顾本季急忙凑过去，想看清男生的表情，才发现他的右手竟抵在胸口，整个人似乎都在微微地颤抖。
　　“怎么了，哪不舒服？洛云！”顾本季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如此的惊慌。
　　男生开口，气息不稳，声音也是低弱，“小季，叫一下…老师。”
　　“老师！”女生飞快地举起手。
　　“怎么了？”正在写板书的老师停下动作，转过身看着顾本季，推了推眼镜。
　　“老师…我…有点不舒服…想去一下…医务室…可以吗？”洛云撑起身体，手依旧抚在胸口，说话也是喘息的。
　　老师生怕出什么问题，立刻挥手，“去去去，快去。”见他晃晃悠悠地起身，又不放心地说，“同桌快扶一下，你和他一起去。”
　　顾本季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起身扶住男生，在全班的注视下慢慢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