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19、补课与课本

　　周一清晨的早读时光，大部分时候都被睡眠强行侵占。顾本季趴在桌上，呆呆地盯着旁边的空座位。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自从周六送许景昀回医院分开之后，到现在都没再见面。打过一次电话，他说他回了学校。但是怎样才能见到他啊，总不能再去一次男生宿舍吧。
　　顾本季正皱眉苦恼着，门口有同学叫了她的名字说班主任找。
　　“现在？”她站起来，大脑飞速思考着究竟为什么会被班主任召见。
　　她敲敲门走进办公室，却没想到班主任笑容满面地让她坐，这种待遇更让顾本季后脊一凉。
　　“老师知道你是个能力强又有责任心的孩子，之前交给你的工作你也都完成的很好。老师现在要再给你个任务，你能不能做好？”
　　“老师，是什么事？”顾本季不解。
　　“你和许景昀关系挺好的吧。”顾本季听了吓得汗都快冒出来，难道他们被班主任发现了，这种事学校不是一直不怎么管吗。
　　她只能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答，“也不是特别好，只是同桌，偶尔说几句话。”
　　“这样，他的事你也应该知道。等他回来上课落下的就有些太多了。我想你这几天能不能帮他补补课。”
　　“补课？我？”顾本季睁大了眼睛，呆愣住。
　　班主任却以为她是为难，“我想女生更有耐心，你平时的成绩也还可以，相信你不会让老师失望的。校领导特意嘱咐我要多帮助他，这次事故的发生和我也有些关系，老师也感到愧疚。课余时间去男生宿舍吧，我会提前和舍管老师打好招呼，他会带你进去。咱们学校管理很严格的，你不用担心。”
　　顾本季现在才反应过来，心里差点笑出声，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见到他了，但是表面上还得装作犹豫，“那…那好吧。但是…不会违反校规？”
　　“我让你做的事怎么会违规呢。好了，就这样定了。现在自习快结束了，你和我一起回教室吧。”

　　一路走在班主任后面，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顾本季才看到有两个人站在走廊里。
　　走近了发现是教导主任，她旁边有一个男生背着包靠窗站着，并没有穿立泽的校服，低着头看不清长相。教导主任似乎一直在等班主任，隔着段距离就开口打招呼。
　　男生听见声音，抬起头，正对上顾本季探究的眼神。
　　她差点叫出声，他不是上周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人吗。
　　男生看见她，微微一笑，垂下视线。
　　这时班主任却叫了她的名字，“顾本季，你先进去吧。”
　　她从男生面前走过，皱着眉疑惑不解。
　　刚坐回位置，抬头看见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上，“今天有一位新同学要加入我们的班级，以后你们也要一起生活学习。让他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声的议论。顾本季忽然想到什么，疑惑更甚，立泽不是从不接收转校生么，今年怎么来了两个。
　　男生从门外走进，穿着黑色的毛衣，脚步不紧不慢，走上讲台。“我叫洛云。”男生顿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了。”
　　瞬间许多人抬起头看他，这自我介绍未免太冷淡了吧。
　　“洛云同学的身体不太好，你们平时多互相帮助。还没有多余的桌椅，那你就先坐在那个空位上吧。”班主任指着顾本季旁边的位子。
　　洛云点点头，向顾本季走来。拉开椅子的瞬间，弯腰，唇角微扬，男生的表情变的柔和，在她耳边轻声开口，“顾本季，还记得我吗。”终于又遇见你了。

　　上课一直没有机会说话，到了课间，顾本季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十分惊奇，“洛云？你怎么会来立泽？”
　　“因为…想见你啊。”洛云看着她，眯了眼睛，还是笑，一脸的理所当然。
　　顾本季无语，索性换个话题，“可是你上周好像还在住院。”
　　“反正好不了，我总是要上学的。”洛云随意地回答，不经意看到顾本季一脸纠结的表情，转头看向她，期待地问，“你关心我？”
　　“是…呃…也不是。主要是你不舒服的时候…挺吓人的。”顾本季看着洛云的侧脸，近乎透明的苍白脸色，掩去了属于男生的分明棱角，更显羸弱。
　　“是吗…对不起。”听到这句话，他敛了笑意，垂下视线，低声道歉。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歉意，倒觉得冷冷地好像是生气了。
　　顾本季这才反应过来，后悔说出了这样的话，明明知道他介意这件事的，唉，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只好飞快地补救，“我就是随便一说，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洛云听着顾本季略显慌乱地解释，最后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觉得十分有趣，不紧不慢地开口，“以后我会注意，不会再吓到你了。”
　　“算了算了，吓我就吓我吧。”那种可怕的情景，他要是忍着不说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拜托你一定要吓我。”
　　洛云轻咳一声掩藏嘴角的笑意，假装自然地转换话题，“把你的课本借我一下。”
　　“课本？”顾本季不解，随意从桌上拿起一本递过去，“你还没有课本吗？”
　　“是啊。”洛云接过，随手翻着，“你们学校用的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我问了图书馆，暂时还没有多余的。”
　　“哦，这样啊。”顾本季点头，忽然想到，“啊，他的书应该还没拿走吧。”说完示意洛云让开，向同桌位子里探头，果然看见一摞书。伸手指给洛云看，“这是我朋友的，他最近…生病了，你可以先用。”
　　“真的吗，那谢谢他了。”洛云抽出一本，翻开封面，那上面写的名字是，许景昀。
　　名字里有昀字…她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他吗。

　　黑暗。
　　吞噬一切的黑暗。
　　沉入海底般的窒息感。
　　对周围一切未知的恐慌，无助。
　　被丢弃在黑暗世界中无法逃脱。
　　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正常人突然失明后，很可能出现严重的恐慌焦虑心理。
　　许景昀现在才体会到。看不见，周遭的一切都是未知。必须很努力地去辨别感知，记住每件东西的位置，每个人的声音。每时每刻，都必须集中精神，小心谨慎。但是明显的，他还需要时间适应这一切。
　　已经站在这里多久了。连对时间的感知都变得模糊。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曾经多么熟悉，现在却如此陌生。
　　试探着迈步，怎样也触不到印象中的桌沿椅背，原来方向早已经错乱。
　　愣愣地站在房间中央，不知四周为何物。索性直接坐在地板上，垂下头，终是一声轻叹。

　　刚刚五点多，天已经黑的可以看见星光了。
　　顾本季推开门，眼前一片黑暗，在墙上摸到开关开了灯，视野明亮起来。
　　只看见许景昀坐在房间中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身影却透着一种无助萧索的意味。
　　“谁？”许景昀偏头，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顾本季放下包，悄悄走近，“你猜啊。”
　　看着许景昀听出她的声音后震惊怀疑的表情，顾本季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索性不卖关子，直接坐在他身边。
　　“小季？你是偷跑来的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要是被人发现会给处分的。”男生顺着声音的方向，抓住她的手臂，“趁没人发现，快回去。”
　　“哎，你干什么呀，是舍管送我进来的。”顾本季抽出手臂，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我来帮你补课的，许同学。”
　　“什么？”许景昀皱眉，“是你？”
　　之前班主任也和他打了招呼，但他没想到会是个女生，更没想到是顾本季。
　　“老师怎么让一个女孩子进出男生宿舍，这也…太不合适了。”
　　“那怎么了，反正舍管换班前会来接我的。而且这样每天都能见到你，我求之不得。喂，难道你不想见我吗。”
　　“不是…”许景昀抿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打断。
　　“我们起来说话吧，好冷啊。大冬天你为什么要坐在地板上啊。”顾本季站起来拉他。
　　“刚才找不到方向了，站久了有点累，不知道椅子在哪，索性就直接坐下了。”许景昀顺着女生的力道站起来，掌握不好平衡，扶了一下顾本季的肩膀，低头自嘲，“没想到连这么熟悉的地方也不行…”
　　“哪有，方向感这种东西需要练习的嘛，而且你的眼睛马上就会好了，根本不需要练习这个。”顾本季看不得他失望的样子，靠近拉住，扶着他转了角度，“好，现在跟着我走哦，就用你习惯的步幅。”
　　没走几步许景昀就感到撞上了东西，顾本季拉着他的手抚上桌沿，“这是书桌。”
　　“然后顺着边缘向右边走，摸到桌角了吗。”顾本季放开了手，“好，转身，直着走三步左右就是床了，在你膝盖的高度。衣柜在床尾的正对面。”
　　看着男生已经伸手触到衣柜的把手，顾本季不禁开口赞叹，“你明明方向感很好的嘛，走路一点都不会偏。”
　　许景昀也心情很好，“这样就可以记住位置了。小季，这个方法不错。”
　　“那你现在走过来。”顾本季坐在书桌上。许景昀微皱着眉，有点迷茫，判断着声音的方向，刚试探地迈出步，就有个人撞进怀里。
　　“算了，我后悔了，还是我来找你吧。”顾本季把头埋在男生的怀里，声音传出来有点闷闷地。看着他吃力地样子，心里难受地不想看下去。
　　“小季？”许景昀感觉到女生心情低落，用手揽住她的身子。
　　“走啦，我们还有正经事没干呢。”顾本季拖了椅子，两个人在书桌前坐好，“那要开始咯。”
　　女生翻开笔记，准备大干一番的架势。
　　“好，我们今天来讲磁场。”结果下一句就语塞，“磁场嘛…磁场就是…就是…”
　　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真有点不好形容。突然灵光一闪，“吸铁石，你知道吧。”
　　没想到身边的男生却弯唇笑起来，又用手掩住嘴，努力克制着笑意。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顾本季正为自己的机智窃喜，却被他嘲笑，觉得有点丢脸。
　　“我知道磁场是什么，你可以继续。”许景昀终于忍住笑，轻咳一声，恢复正经的表情。
　　“继续…继续啊…后面的还没讲到哎。”顾本季翻着笔记，“那换数学吧，数学最近讲的是向量。”
　　顾本季开始用笔戳着头冥思苦想，向量又是什么东西啊…
　　“咳，你不用讲了，这部分我假期看过书。”许景昀想到她纠结的样子，禁不住弯了嘴角，如果不制止她估计脑细胞都要死光了吧。
　　本身就是半瓶子醋，讲课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假期还看书，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大学霸根本不需要补课嘛，看来班主任真是多虑了。我以后不用来了。”顾本季感到身心都受到了践踏。
　　“别…小季。”许景昀声音低下去，“其实我整天都没什么事可做。有时候坐久了都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能见到你我很开心，真的开心。”
　　顾本季拉住他的手，看看四周，明显两人间少了一个人，“你还是自己住吗。”“沈安说他已经申请了搬过来。”
　　“沈安？”顾本季有些惊讶。
　　许景昀点点头，“我也有些意外，可能他只是想谢谢我吧。”
　　“哦，那就好。也就一周而已嘛。”看着桌上的课本，顾本季忽然想起，“哦对，我把你放在教室的书借给洛云了，可以吧？”
　　“洛云？”许景昀疑惑。
　　“哦对还没跟你说，特别巧，他就是我在医院帮忙的那个病人，结果他今天转到立泽了，还在咱们班。他还没拿到课本，我就把你的书借给他了，他还让我谢谢你呢。”
　　“哦，你决定就可以。”许景昀淡淡地回答，对这个人却有种莫名的反感。
　　他们才认识了多久，为什么在小季口中，已经如此熟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