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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   那棒槌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一簇火光跃然于指尖。就着微弱的光线贺浔细细辨认了一番才试探出口道:“至......至姮???”

      棒槌闷闷道: “贺兄,是我。”
      来人正是至姮元君,贺浔在天庭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被降服的妖鬼邪物皆由她详细记录在案,是协助嵎夷君季青阳,昧谷君莫忧,南交君颜以修,朔方四方神君降妖除邪的女神官。

      也实在难怪贺浔一时间认不出,此时至姮秀丽的眉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摇摇欲坠,面容苍白憔悴,一脸苦相,一身白衣皱的抹布一样爬在身上,头发蓬乱,好像被扔进鸡窝狗圈里蹂\躏了一百八十遍。 贺浔奇道:“你也被贬了?”语气里带了点幸灾乐祸。

      至姮白他一眼道:“我这神仙做的好好的才不会自己作死找贬。”
      “我来是有事要告诉你。”至姮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苍翼死了,妖界易主,天下大乱。”
      贺浔:“?”

      至姮:“七天前有一妖邪,哦,就是那位取苍翼而代之的新晋妖王,潜上天庭,打伤了天君和莫兄,还顺手拆了七八位神官的金殿。”

      贺浔:“??”

      至姮:“这妖王在天上作乱时众妖物好像有感应般不约而同躁动不已,经此一乱往年四方镇压的妖邪大半在逃,其中与你有仇怨恨于你的不在少数。”

      贺浔:“???”

      “这是我和傻风连夜画的符咒,还有去药师那讨来的灵丹,你且留着傍身吧。还有,最近就不要出门了,实在不行就找个庙宇道观躲一躲......”至姮一边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一边把袍袖里的鸡零狗碎一股脑儿塞给贺浔,“莫兄说他实在没什么好给你的,且还在养伤,让我给你带个好。”
      贺浔追问:“那莫兄可有大碍?”
      “莫兄那身子骨你也不是不知道,本来就不好,这次光是受惊就够他受的,且得养着呢。”

      “那天界满天神佛,天君身旁更是守备森严,竟都这么饭桶无用?”贺浔忍不住问出口。

      至姮把她那鸡窝头往旁搂了一把无奈道:“那妖王身法及其诡谲,手握一把寒意森然的长剑,一路所向披靡冲上九霄之巅,谁都拦他不住。”顿了顿,至姮又道:“可事后竟无人看清他的面容,更无人知其来历,只是临走时留给天君四个字——苍翼已死。”
      贺浔看至姮这幅尊荣便能想象到此时天庭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盛景。不过也好——众神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太久了......

      至姮说完便匆匆飞身离去。

      贺浔硬邦邦的躺下,月光悄悄覆下,给他俊秀明朗的脸庞应景的笼上了一层愁云惨雾。

      盯着摇摇欲坠的房顶脑子车轮似的转起来。
      先不说旁的,这先妖王苍翼可是极厉害的,不知修炼多少年凶残嗜血,手下无数妖兵妖将为祸人间。三百年前天界派兵围剿,苍翼与手下最得力的妖将溯光亲自率军与天界对战,这一仗打了九天九夜,惊天动地日月无光。所战之处更是瓢泼了九天九夜的大雨。苍翼以一敌千大杀四方,十万天兵险些尽数丧于这场战役,幸而有位神官急中生智放出消息说溯光背叛妖王转投天界,苍翼心狭多疑不容一丝背叛,立即弃战转而追杀溯光,溯光不得已离战潜逃,妖兵群龙无首溃不成军,天兵天将这才转败为胜。妖兵损的七七八八,天界更是折了好几位神官,双方皆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这场仗打的真是胜之不武。而且这胜仗的一多半还得归功于苍翼的愚蠢,是以天庭的脸面糊到地面上抠都抠不下来。天界妖界心照不宣的和平到如今。

      战争过后空出来的神位是由之后慢慢飞升上来的神仙补上的,贺浔颜以修就在其中。

      究竟是何方神圣,啊不,妖圣,能置苍翼于死地,还能潜上天庭对天君神官大打出手?那人间岂不又要妖孽横行永无宁日? 贺浔脑子从车轮转成一团浆糊,翻个身转眼就入睡,这一觉迷糊到快晌午。起来揉揉脸又想起至姮昨夜扔给他一个比一个响的轰顶雷不禁有点犯愁:没修为、没法力、废神,怎么看怎么是给妖邪送菜的,何况以往树敌颇多......

      不过……兵来将挡,天崩先砸死个高的,反正过得一天是一天。

      心比天大的贺某人把被子拽了拽,打算补个回笼觉,忽然外面湖中又传来“哗啦”“咕噜噜”的声音,贺浔这才想起来昨夜至姮来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潜到湖底深处去了。 急忙趿鞋出门查探,天空正盈着细细微雨,湖面氤氲起一层雾气。湖边没有村民,连平时常在湖中打渔的赵老头都不在,想是都回家歇晌去了。

      贺浔手搭凉棚望向湖心,只见湖中水像是开锅了般咕噜噜的不停的冒泡泡,水面上不时炸起团团水花,似是有什么庞然巨物在湖底翻滚搅闹势要破水而出。

      如今的贺浔虽修为法力尽失,但好歹正儿八经修炼过一番,又正儿八经飞升过一回做了三百年神仙,虽说后来正儿八经被贬了一遭吧……但是修炼的底子还在的,是以他往湖中一瞅便看出从湖底蒸腾出一阵阵妖气,甚是不详。

      果不其然,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仿佛都用在飞升上了,遇到旁的事这好运便是一丝也匀不出来了。

      湖水搅闹不止,湖中动静愈发大,湖水中那不速之客渐渐漏出端倪。

      时而是一节尾梢,时而是粗壮的身躯,烟光缥缈中时隐时现的鳞片泛出冰冷诡美的奇景。

      暗中观察的贺浔看明白了,这是一条蟒!一条巨蟒!!

      “这么快就来取我狗命了?”贺浔心道。又急忙调头回屋子翻出至姮昨晚给他的保命符,辟邪的、镇妖的、隐身的、聚灵的等等不一而足。扯几张镇妖的贴在门口,老怀甚慰:不枉我花生瓜子大核桃的喂了那斯两百年!!

      贺浔一边思绪信马由缰:这符不知防不防得住?万一防不住应该怎么打?呸!不对,应该以什么样的姿势挨打?这是北方,不知现任朔方君是谁,会不会派人下来看一眼。一边转身关好门从门缝中溜出一只眼偷偷往外看。

      这一眼看去只见湖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贺浔眼皮一跳,眼珠迅速把那人上下来回扫了几遍,看不出一点妖气,应该是个人。

      接着贺浔本能的想叫他来避一避,刚张口:“哎......”音还没落就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看到那人右手掐了个不知名的法诀,还没掐完被贺浔这突兀的一嗓子打断了。 那人寻声回首,两人视线当空撞到一起,贺浔呆了一呆。

      那是个身形颀长挺拔一身黑袍的青年,腰间别了一把白色折扇,如墨的黑发只用一根红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额间一点痣鲜血一般红,鼻梁高挺,眉眼极好看但说不出的阴鸷,眼神凌厉。

      巨蟒彻底破水而出,身子足有四五尺粗,一双竖瞳时粗时细的来回变化,似在打量眼前这玩意儿可不可口。翻腾的水雾笼罩了那身长玉立的影子,竟是无端显出一派诡异的仙风道骨之姿。 贺浔心道:嘿! 便是诸天仙神加起来也没有这般相貌风骨啊! 然而那谪仙般的人儿回头愣神儿的当里被那终于不耐烦只用眼神出招的巨蟒一记鞭尾抽中轻飘飘飞了出去,落地之后滚了几滚再也不动了。

      贺浔惊的抽了口冷气。其实看到他手里捏诀贺浔就明白了这是个修仙的仙友,不知修行多深,但这种情况下既然敢出手,那自保还是能做到的。

      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只是嘴比脑子快,嚎了一嗓子分了他的神才导致被那妖物钻了空子

      这位贺姓咬金咬紧牙堪堪保住了自己险些俱裂的肝胆,硬着头皮溜过去把那人从妖物眼皮底下抢了回来——这玩意儿好像没有眼皮。幸而那巨蟒仿佛对这不堪一击的异类没什么兴趣了,扭头化了一道青烟轻飘飘掠走了。

      贺浔急急将人抱回屋里放平躺好,把了把脉,又捏了捏胳膊腿。发现袍子滚脏了一些,除此之外好像没甚大碍。

      但是仍不敢松懈,没地方坐了就来回踱步,一边踱一边暗暗盘算万一这人有个什么好歹自己要种多少年地才赔得起。

      不到一个时辰,床上人悠悠转醒,贺浔忙凑上去送上一个十足担忧的表情道: “兄台可醒啦?没事吧?”

      贺浔打的好算盘,方才已经检查过这人没有受伤,自己是出于好意才喊出声来,现在一幅惴惴不安的模样一直在旁守着,待会给他诚诚恳恳的赔个礼道个歉,大不了陪他一身衣裳吃顿饭,料那人也不好意思再怎么追究他,这事就能糊弄过去。

      然而......

      “有事”那人开口,声音低沉语调却温柔。但在贺浔做贼心虚地听来不免觉得凉飕飕的,把他准备好赔礼道歉的说辞通通冻在了嗓子眼。

      “这,还有这。”那人指了指自己的右腿和左肩补充道,“都疼。”

      贺浔把话和着冰渣咽下去噎的他胸口发堵,干笑了一声。

      “那个...呵呵...那什么..真是对不住公子,实在不知公子修为了得这才贸贸然开口,本想叫你来我这避一避,谁知好心反而坏了事......”贺浔开口替自己找补道,“公子放宽心,若是不嫌弃且在我这地方住下,把身体养好,多久都成!”

      那人抬眼看他,眼底晕开一丝笑意,毫不客气的答道:“好。”
      贺浔那地方,真的就只是个地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估计家徒四壁都得郁闷。

      屋顶是破草,四面墙是破草,床是破草。贺浔把那人安置在“床上”,那人倒真不嫌弃,心安理得的歪在贺浔那破草床上。

      贺浔回身叮咚哐当一顿乱翻,左手在一堆鸡零狗碎里摸出个苹果,右手从一坨乱七八糟里抽出把菜刀,潇洒的手起刀落三削两砍把一个拳头大的苹果转眼削成鸡蛋大小的苹果...核。

      这可是他最拿得出手的待客之物了。

      贺浔把削好的苹果,呃......核,递到那人手里,那人接过来,盯了半晌,由衷赞到:“好刀法。”

      贺浔深以为然。

      贺浔道:“在下姓贺,单名一个浔字,不知阁下怎么称呼?从哪来啊?”

      那人答道:“晋榕,年纪比你大一点,亲友都故去了。师门行四,修炼过几年,是一云游散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管他年纪不年纪,活了三百多年又怎样,还不是混得穷困潦倒?贺浔立马狗腿子地道:“晋四兄,哥哥便在我这安心住下罢。”

      晋榕笑眯眯的应了。

      贺浔又问:“不瞒四哥,我也曾跟着师父修炼过几天,方才那妖孽是何来历我却看不出,晋兄可有头绪?”

      晋榕懒洋洋答道:“千年巨蟒,我方才离得近,看见它头上似有犄角冒头,已经隐隐有化蛟之势了。不过是个清修,否则也不会仅仅抽我一下便走。”

      是个清修,难怪这样便宜就放走了一个修士一个废神。

      邪修造孽越深,修为越高,本领就大,妖气便重。清修相反,修为至化境,散妖气,弃原身。

      末了,晋榕又补充道:“唤我晋榕便可,阿浔不必如此见外。”

      贺浔瞬间接受了这突如其来地亲昵称呼并且从善如流道:“那它为何突然到此,晋榕可知?我在村里住了一年了,可从未在村里见过一星半点的妖邪气。”

      晋榕伸了个懒腰,“唰”地抖开折扇,从容地摇了两下问道:“近来妖界不大太平,阿浔可听说了?”

      贺浔看着晋某人心安理得的盘踞在他的破草床上怡然摇着扇子,握扇子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只觉摇出了一派缱绻风流,使晋榕看起来不像个修士,更像哪个富贵官家的闲散少爷。

      贺浔点点头,晋榕接着道:“想是那新妖王继位动静太大,大大小小的妖都受了波动,这只不知怎的舍了老巢临时钻到那湖里避避的。”

      贺浔了然,又见晋榕那把折扇扇骨通体雪白一丝杂质也没有,扇面却是苍白,朝人的那面不绘花鸟不题诗词,朴素中透着点邪气,看起来不似凡物。

      “那依晋榕看着新妖王是什么来头?”贺浔斜斜地靠在门框上问道。

      晋榕垂下眼皮,道:“不知,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凶恶之徒,否则以他继位都惊天动地的本事,若是心怀不善恐怕现在早就生灵涂炭了。”

      这倒是,目前来看除了至姮送的信,倒没再听说哪里不太平。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贺浔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只有一张床。

      作为稀缺物件的床肯定要让给伤号了,于是贺浔在床脚找了个空地,拂了拂地上的尘土就地坐下打算休息。

      晋榕则右手和手肘分别撑着脑袋和床,蜷起右腿支起左腿,左手搭在膝盖上,以一种看着就惬意的大爷姿势半躺在草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浔,笑问:“阿浔,你怎的还不上床歇息?”

      向来灯下看人美三分,昏黄的烛光铺了大半间屋子,晋榕在明暗交界处负了满身柔和舒缓的暖光,薄唇微抿,弧度动人。眉眼堪可入画,额间仿佛鲜血划过留下的印记愈发红艳灼人,贺浔看着笑语晏晏的晋榕,只觉心尖微微一颤——果然舒\服\的\姿\势千篇一律,好看的皮囊万里挑一。他做惯了的瘫床一式换个更加好看的人来做竟变得如此别致脱俗。

      贺浔结结巴巴道:“你......你睡床吧,我怕半夜不小心碰到你伤处,那就......不好了。”活像个新婚夜含羞带臊的小媳妇。

      晋榕看着他实在好玩,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我还没怕呢你怕什么?再者说我伤的又不重,现在都快好了。地上太凉你快上床,我们离着远些不妨事的。”说罢拍了拍身旁靠墙的里侧,示意贺浔过来。

      贺浔一听立刻从善如流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毫不客气地与晋榕并排躺到了一处。

      夜里贺浔小心翼翼的将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打扰到晋榕,就着晋榕身上浅淡悠长的花草香,一夜好梦。

      思恋好似一株柔软曼妙的藤蔓长在晋榕心里三百年,重遇贺浔后猛然变得遒劲有力铺天盖地的要将晋榕死撑的理智从容拖进深渊,晋榕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抱进怀里撕裂胸膛放进心中,险些把牙咬碎了才堪堪忍住。只好侧躺着将贺浔的睡颜用目光深深的寸寸刻画了无数遍,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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