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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83章 真相 ...

  •   “他明明是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明明只要过了高中上了大学,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可你为什么要中途闯进来插一腿,你为什么要出现?”

      很奇怪,夏阑竟然有点儿被气笑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和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

      “难道我还不能上瀚海了?”她还想说,难道中考考得好是她的错?

      “你就不能找别人吗,于湛也行啊,你已经把于湛耍得团团转,玩弄他于股掌之中了,为什么还非要跟我抢星洋?你知道他对我来说是什么吗?”

      夏阑平静地继续听下去。

      “他是我的超人,是我的救星,是我苦难童年里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小学里所有人都因为我复杂的家庭和古怪的脾气远离我的时候,只有他一直默默陪着我,给我支持和温暖。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像今天一样健全和正常,我不会像今天一样能和你们一起走在阳光下。”

      “而你只是要找一个普通的男朋友而已。对你来说他可能只是百分之一,对我却是百分之百。大千世界里那么多男的,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抢?”

      声音越来越尖锐而刺耳。

      夏阑强硬地打断她:“你凭什么认定苏星洋对我来说就是百分之一,就因为我没有你那么可怜,我的爱就比不上你的伟大吗?”

      “他对我来说也是百分之百,而且不是什么救命稻草,他首先是他自己。我爱的,不是投映在我心里的什么光辉形象,也不是什么救世主,而是那个原原本本的他自己,他一切的优点和小毛病。”

      她冷静又有力地说完,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场对峙和争吵中把话说得这么漂亮过。

      朱萸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忿忿的。夏阑仍然仔细地盯着她,忽然就明白了朱萸为什么没有她妈妈吴念那么美丽。

      像是澄澈的河水里投进了几滴墨,美貌的基因被稀释,她的生父极有可能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而且,她没有吴念那样饱经沧桑还分毫不减的脱俗气质,某种刘曼曼式的戾气损毁了她。

      “随你怎么说吧”,朱萸冷笑着移开眼神,“但他是不可能会去北京的了,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们没可能了,他注定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你到底做了什么?”夏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朱萸这样笃定的样子让她涌起了很深的怀疑。

      绝不仅仅只是截胡信件、偷窥她的秘密那么简单。

      “你知道阻止一个人最有效的手段是什么吗?”朱萸说。

      “你不会……”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朱萸没让她把话说下去。

      “阻止一个人最有力的,并不是外界的不择手段,而是他自己心里的信念。星洋笃信自己保不了研,也考不了研,相信自己去不了北京,所以你怎么着也无济于事。”

      夏阑眼看着朱萸脸上的笑越来越失控。

      “我那个人渣继父吧,说来还是有点用的。我随便撒个娇,就顺手帮了我个忙。

      “你该不会傻到真以为星洋他们班拿到保研名额的那个怂包,真的有什么后台吧?

      “就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凤凰男,成绩不怎么样,学生会活动倒是上心得很,帮我分担了不少麻烦事,酒会上还会替我挡酒。看在他追了我那么久的份上,我何不卖给人家一个人情呢?

      “我继父使了点关系,很容易就让他拿到了他们班唯一一个名额,顺利保上了研。所以星洋保不上研究生,跟他导师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他自己相信啊,他觉得是老李头不放他走,故意使的绊。”

      夏阑气得浑身发抖,但她尽力克制自己的语气。“所以,什么考研也行不通,也都是莫须有的吧?”

      “当然。只要他自己相信了,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生命里的百分之百?”

      泪忽然就涌上了她的眼眶。

      “他会好的,就算不去北京,他也会有很好的未来。我妈和我继父都会帮他,我也会帮他们家度过难关。钱不是问题。”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夜风很快吹干了夏阑脸上的泪,双颊变得紧绷绷的,有点儿难以调动面部肌肉。但她接着用力地说:“他不应该成为你的救命稻草。他是他自己。”

      “当圣母真容易啊,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你还肯放他走吗?”

      “我永远不会站在你的立场。

      “因为我不会收走他的信件,也不会设计阻拦他。我宁可他自由展翅大有作为,和我相忘于江湖,也不会把他困在我身边,让他的翅膀腐朽。”

      朱萸的眼神仍然维持着凌厉,但眼里亮亮的,反射着路灯微弱的光芒。

      “夏阑,你有没有想过,上帝根本就不公平。为什么所有好的都归了你,凭什么呢?我和你到底哪里有区别?”

      夏阑忽地就释然了,她轻扬着嘴角,目光直视朱萸,“上帝的确不公平。可我和你也实实在在地有区别。我固然不是圣母,没法轻描淡写地原谅一切,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也许我也会恨,我也不肯原谅。可我也断不会出手伤害任何人,更何况那是我最爱的人。”

      朱萸眼里的光慢慢地、慢慢地暗下来,良久,她才低声喃喃:“我恨你,恨你们夏家,你们毁了我的童年,还要把我的现在和未来一起毁了……”

      起身离开长椅前,夏阑问:“最后,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自己坦白?”
      朱萸抬起头来,目光涣散,语气平淡。“为了我解气,为了我开心。这么多年我自己一个人斗得太寂寞,太想看看你的反应了。”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从来、从来就没在和你斗,也压根不想和你斗。”

      她昂首慢慢朝着路灯的方向走去,低跟的切尔西踝靴踩在水泥地板上,“咚咚咚”的很有力,就像她此刻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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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病房时,苏星洋看到她红了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吴念阿姨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是她。”夏阑颓然地摇头。

      “那是朱萸吗,朱萸又欺负你了?”

      “是。”她抬起头来直视苏星洋的眼睛,不知怎么忽地两行泪就淌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他眼里流动着翻涌着的复杂情绪,到底是不是心疼和怜惜?

      夏阑抬手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然后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仰头灿烂地对他笑。

      “没什么,我开玩笑的。就是,我要来跟你道别了,明天我就回北京。”

      “真抱歉,今晚不能陪你守夜了。明天中午的飞机,我现在还没开始收拾行李。”

      苏星洋的双唇艰难地翕动了一下。然后,她看到他眼里波涛汹涌的河流慢慢复归风平浪静。

      “好,那,明天一路平安。”

      说完,他低下头去,过了很长一阵,又重新抬起头来,换上少见的灿烂笑容。

      “夏阑,以后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出门在外自己注意安全,不认路就开导航,别总傻乎乎地凭直觉走,直觉有时候也没那么好用的。

      “不要一味迁就别人,不能太心软,要学会拒绝,要对自己好一些。

      “不要总是胡思乱想,要慢慢克服失眠。

      “不论是在学校,还是以后进了职场,如果别人对你不好、如果有人骂你或者欺负你,你要学会还击,不要自己躲起来委屈,躲起来伤心,那样可太不划算了。

      “凡事多留个心眼,别太轻易相信什么人,如果有什么事拿不准,你就问绫络。

      “其他的我没什么不放心了,反正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我都相信你会大有成就,就像当年的高考,像去年的保研和司考,对吧?”

      夏阑泪如泉涌地点点头,说,好。

      有一滴泪落在她的手背,温暖得像已经走远的春天。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苏星洋的。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be a tough a-d-u-l-t.”

      少年最后认真地对她说,让她当一个强硬的大人。

      她只能反复说,好,好。

      “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了,也不要想太多。凡事不要憋在心里,不要自己死扛着,就算不能说给我听,也要说给别人听。其他的,等风来。”她轻声说。

      “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当年你送我的那句“等风来”,那个三片羽毛的故事,希望它能支撑你走过最困难的时候。

      我会替你祈祷,祈祷你一切越来越好。

      夏阑轻踮起脚尖,决然地闭上双眼,在乱糟糟的病房里,吻上那双曾经触手可得的唇。

      干枯得像冬日里龟裂的树皮,有点扎人,再不复当时月下的柔软温热。

      到底是因为天太冷,还是他的心太冷?

      然后她毅然放下脚跟,转身离开。

      如果她已经不能挽回这样悲伤的结果,为什么还要告诉他那么残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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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潮海的冬格外冷,从不下雪的岭南地界,寒意从来不是从外往内进攻,而是从骨子里慢慢往外侵袭的。

      夏阑站在寒风呼啸的大街上瑟瑟发抖。路灯的橙色光晕投在身上,却没有半分阳光的暖意。
      她招手拦车,但没有一辆停下来,打开手机叫车软件,附近也没有可用车辆。晚上九点钟的郊区人丁稀少,可她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这次是她自己把那条退路斩断的。

      就在她想打电话让唐冰打车来接她的时候,从医院地库驶出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典雅低调,看上去应该价值不菲。

      车窗摇下来,吴念探出头来朝她招手:“夏阑,我送你回去吧。”

      夏阑犹豫了一会儿,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脚伤了还可以开车吗?”她有点担心。

      吴念浅浅地笑,美得不可方物。“只是踩油门和刹车,用同一只脚。”

      “朱萸不跟您回去吗?”她又问。

      “我住酒店,明天就飞重庆了。朱萸,她……今晚要留在医院。”

      夏阑点点头,然后扭头去看窗外昏黄的夜路。

      “对不起,夏阑。”

      “您今天说过了。”她淡淡地应道。

      “这次是为朱萸,阿姨替她向你道歉。”

      “那就更不用了,您是您,她是她。就像我是我,我爸是我爸。”

      吴念开得很慢很慢,不时地转过头来,寻求和夏阑的眼神交流。

      那双眼很真诚,可夏阑不想再去看。她不能不想到可怜的妈妈。

      从小亲戚朋友们都说,夏阑长得像爸爸,性格却像妈妈,总是温吞吞的,做什么都不紧不慢。

      长大以后的夏阑也很同意这一点,从不敢跟人正面交锋、有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吞的她,多么像她性格软弱的母亲。当然,这是善意的亲戚们不会说出口的话。

      她曾经以为那样没有性格的妈妈能碰上温和绅士的爸爸,能在这个家里当一家之主,能让爸爸心甘情愿地迁就她、听她的指挥,是莫大的幸福。

      她曾经以为他们是那么相爱。

      却从来没想过妈妈是不是也会在深夜里难过地哭泣,是不是也会一遍遍地辗转反侧?被最爱的人背叛,一定会痛到肝肠寸断吧?

      “她喜欢星洋,我一直知道,只是没想到她会做那么多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其实她本性不是个坏孩子,都是因为我没能给她一个光明磊落的童年……”

      “够了,阿姨,我不想听朱萸的事情”,夏阑轻轻地打断,“我只想问你,你曾经后悔过吗?”

      “你爸爸是我此生的挚爱,所以我不后悔。尽管我们对不起很多人,包括你妈妈、你,还有朱萸。”

      回答得干脆利落。夏阑终于转过头来去看她。

      那曾惊艳了时光的美丽容颜,时隔多年仍然不减风情,叫人心醉。尽管背后再如何伤痕累累,也无损于那份美。

      下车前,夏阑轻轻地说:“阿姨,离开那个家暴的男人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

      此生再也不必见她了。她们的人生本就不该有交集。

      回到酒店,夏阑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拿起手机,给夏妈妈发了一条微信。

      “妈妈,我好想你啊。”

      “傻孩子,你现在不是在广州吗,想我就回家一趟,三个小时的高铁不就到了?”

      “开玩笑,还要回去上课呢,只是想念你做的饭了。”

      “等你寒假回家,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空荡荡没有旁人的酒店单人间里,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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