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coming》空俊

7、第 7 章

　　清晨一缕阳光射进来，柯阳先醒了过来，身上很沉重，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的有点窒息，张开双眼被阳光刺激地又赶紧闭上，缓了缓才慢慢睁开。
　　环顾了一圈有点陌生的房间，转头就看见陈浚帅气逼人的脸近在咫尺，平时随意不羁的头发此时老老实实地贴附在脸上。
　　鼻梁高挺，呼吸均匀平缓，结实的手臂搭在柯阳的腰上，高大的身躯整个箍住了怀里的人，难怪气都喘不上来了。
　　柯阳仔细回忆了下昨晚好像自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陈浚把他抱进了卧室，然后就没什么印象了，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吧……
　　柯阳正盯着这张英俊的脸陷入思索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陈浚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拿起枕头下压着的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凭着惯常的身体记忆动作流畅地打开锁屏，接听电话。
　　“陈浚，快起来！林朔然出事了！听说昨晚他一个人开车去郊外出了车祸，好像很严重，差点人就没了，这阵还在监护室里，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正开车往医院赶呢不说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过来，我现在就把地址发给你。”
　　电话里传出王清遥焦急的声音，陈浚瞬时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就准备穿衣服出门。
　　柯阳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赶紧起身快速洗漱了一下，就陪陈浚一起去了医院。
　　这人真是不经念叨，昨晚还提起林公子的两人今天一大早就听到这么个消息，心中百味杂陈。
　　“他这是怎么了，不会真是想不开吧，大晚上去郊外干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出事就出事，我……我就不该跟他说那些话！”
　　陈浚情绪激动，拿着车钥匙的手都微微颤动，这时电梯也到了地下车库。
　　见状一把握住陈浚的手，柯阳张口：
　　“先去看看具体情况，可能就是意外，只要人好好活着就好，你先别激动，这样没法开车，太危险了。”
　　柯阳说得对，多想无益得亲眼见到人再说，强自稳了稳心神，陈浚冷静下来，赶紧发动车朝市第一医院开去。
　　到了医院只见病房外围了一圈人，林家夫妇和林朔然团队的人都在。
　　王清遥比他们早一步先赶到，拽着陈浚赶紧跟他说了详细情况。
　　“据说是从郊外开回家的路上为了躲一只流浪狗才撞上了防护栏，不知道他大晚上自己开车跑去郊外干什么，不过好在是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
　　“但是什么！”陈浚语调陡然升高。
　　“嗯……脸上划了一道，可能没法再演戏了，以后出镜的杂志广告什么的可能都不行了，团队那边头都大了，后续的工作都给他排满了，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么年轻长得又帅的小孩这才刚刚出道，真是可惜。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哎”
　　王清遥说着看向走廊另一边愁容惨淡的团队和一直伏在林立身上哭泣不止的林朔然妈妈。
　　“那他现在怎么样，人清醒了吗？”陈浚问
　　“已经醒过来了，他自己倒是想得很开，这都毁容了也没见有多难过，反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该不会是让撞傻了吧，可把他爸妈都快吓死了。”
　　他们站在这里说话间，一夜没合眼看上去憔悴不堪的林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说是有几句话要跟单独陈浚谈谈。
　　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林立点了一根烟，知道陈浚不抽也就没让，自顾自地抽起来，鬓边好像一夜之间真的多了几缕斑驳白发，慢慢开口对着陈浚道：
　　“我可能真的错了，小朔不喜欢我们给他铺好的路虽然他从没说过但其实我也知道，他一直想当个电影导演，毕业后他自己独立拍的那部电影我反复看了很多遍，不是他没有想法，没有才华，可毕竟太小众了，未来一直这么走下去市场不认可他会一直被打击，我……我只是不想他一辈子都那么辛苦，明明有条能够轻轻松松走的路。”
　　林立说到这儿深深吸进一口烟，接着又继续说道：
　　“但我或许的确不该替他决定他自己的人生，小朔拍那部电影的时候是我见过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那么投入地去做一件事，连眼里都有光。昨晚他就是去当时的拍摄地才出事的，可能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吧。以后的路就让他自己决定吧，只要好好活着他想做什么我都不管了，浚浚，你就替我跟他说吧。”
　　言罢林立叹了口气，整个人看上去萎乏不振，完全失了往日奕采。
　　“您是个好父亲，朔然真的很幸运，其实他的人生尚且刚刚开始，一次偶然的失败又算得了什么。有几个大导演一出道就能声名鼎沸，尤其是文艺导演是需要置于市场锻炼培养的，什么事情哪有一开始便是坦途，我相信他有能力有才华被当下的时代接受，那既然真的是块玉，我们也得相信观众不是？”
　　陈浚看着这个平日里气场强大威严稳重的大导演，此时站在儿子的病房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甚至有些怯懦的父亲。
　　不由得慨叹万分，由人及己，想着一会儿回去就给自家父母打个电话好好聊聊，为人父母还真是很不容易。
　　到了下午，林朔然喝了点妈妈熬的清淡的粥，人也精神多了，陈浚独自进去病房探望，柯阳他们默默等在门口没有打扰。
　　一走进去就看到那么精致的脸蛋上左边颧骨下方蒙着块纱布，身上处处是细小的划痕，看得陈浚心里很不好受。
　　这么一个从小娇生惯养，被众人护在手心的小少爷何曾遭过这份罪，忍不住伸出手摸摸林朔然的头，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干嘛呀，不就是有道疤吗，大男人还在乎这个？你们一个一个都是这幅奔丧的样子至不至于？我这明明是行了善事，再说要是真把一条生命给撞死了那我宁可自己躺床上遭罪，这波不亏。”
　　林公子实在是看不下去陈浚这个深切沉重的眼神，张口就是轻松的调笑。
　　“那你大晚上自己一个人跑去郊外荒野干什么？嫌命太长吗？”
　　听陈浚说到这里，林朔然眼神里顿时有了光，激动地一把抓住陈浚的手说道：
　　“浚哥，我想明白了，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我还是想做个导演，拍我想拍的东西。昨天站在那片夜空下我就在想，既然怎么活不是活，那就算折腾不出什么结果又怎么样，起码我对得起自己，起码这仅有一次的人生我想好好活。”
　　此时陈浚真的看到了林朔然眼底的光，那么亮，就像柯阳说的，真的热爱是无法熄灭的。
　　慢慢笑着说：
　　“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你爸让我转达给你……”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陈浚牵着柯阳的手，慢慢溜达到停车场的路上，感叹着世事无常。
　　“命运就是这样，时时刻刻都是动态变化着的，当下发生的事可能看起来很悲剧，很难平静地接受，但终其一生把这个独立事件放置其中，说不定又可能变成一件好事。你看朔然明明都毁容了，脸上那么深一道，可是好像也借此打开了新的大门，人生不走到最后，还真是说不上好与坏啊。”
　　柯阳也被今天一天发生的跌宕转折所深深触动，一下午他都在想：
　　“一个人短暂的一生是这样，历史中的重大事件放置时间洪流里也是这样，在一个很长很长的度量区间内某一独立事件的发生真的谈不上好与坏，所以有什么想不开的，除了生死之外，皆是小事。”
　　“哎？阳阳同学，不感到虚无了吗？不困惑了吗？”
　　“嗯……陈老师说过，活着就代表着充分的可能性，我也得好好看看到底有多少可能性嘛。”
　　阳阳同学学以致用，举一反三，回应着陈浚的调侃。
　　“那干脆今天就下嫁我们陈家可好，先探索一下目前最不可能后悔的这条路径怎么样？”
　　“真的不会后悔？”
　　“真的不会，我保证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陈老师说着说着眼看就又要演起来了，柯阳已经对这个戏精彻底免疫了，没多废话拽着陈浚就上了车，丝毫没有给陈老师继续发挥下去的机会。
　　转眼间就到了周一，一大清早陈浚就开车送柯阳回学校。
　　坐在副驾驶上的柯阳边啃着陈老师亲手做的爱心三明治，边刷着微博。
　　突然喊道：“林朔然要开记者发布会了！哎说起来他真是自带流量啊，隔三差五上热搜，颜即是正义，哎这下可惜他这么帅的脸了。”
　　“他出事这都几天了，媒体们差不多也都知道了，团队就是想瞒也瞒不住，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估计他是想趁着这次的事宣布重归电影圈吧。”
　　陈浚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回应道，还顺手给柯阳抽了张纸巾。
　　“嗯，还真是焉知非福啊，希望林公子以后能拍出旷世巨作，我一定去影院好好支持一下，起码三刷。”
　　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又喝了口乌龙茶，柯阳心满意足地擦擦嘴巴，真情实感地说道。
　　“你不如先好好支持一下你老公的旷世巨作好吗，连我的剧都没看过几部，我要哭了好吗？”
　　“你那是旷世巨作吗？”
　　“嗯，起码是巨作，码字很累的。”
　　“……”
　　谈笑间车子驶进学校北门，停在了柯阳宿舍楼下。
　　柯阳一下车，就见到李维拿着一杯珍珠奶茶立在楼下，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你现在怎么改喝奶茶了，抛弃毕生挚爱的可乐了吗？”
　　“啊呸，老子的毕生挚爱是叶墨，这不就是给她买的嘛。柯阳同学，你现在都开始夜不归寝了，兄弟们甚是寂寞。陈大作家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俩到底谁攻谁受？我看他那个身材压你简直毫无悬念。”
　　此时正从车上下来，准备把柯阳落在座位上的耳机递给他的陈浚听到了李维同学的这番话，感到非常满意，随即亲切有礼地说道：
　　“李维同学啊，柯阳就有劳你多关照了，这两晚他也没睡好，帮我盯着点他，有空请你和叶墨吃饭，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说完根本不给柯阳解释的机会，陈浚迅速上车掉头就开走了。
　　“没睡好啊~~~两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