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coming》空俊

23、迈迹图南

　　“哦？这王安伦不过来京述职才待了两个月而已，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楚彦眉头微蹙，挥手让玥华起身说话。
　　“回主子，前几日王安伦和李桓之子李浩坤一起来听曲，李桓既是顾明哲的人我就特意留心了下，王安伦喝到兴起时言谈间跟李浩坤提到说最近他那儿有不少月兹国的珍奇摆件，还说要送李桓几件。我隐隐觉得此事略有蹊跷，应当及时禀报主子，您今日不来翠云楼我也打算派人去通知袁册。”
　　玥华说罢，就把桌上煮好的玉露茶端给楚彦，又将旁边的一壶酒给温热，斟了一杯转身递给袁册。
　　“月兹？月兹素来与高句丽暗通款曲，明面上虽归顺我朝，这些年来也没少往京城派些细作，王安伦莫非还私藏叛国之心，反了天了他！”
　　楚彦眼底深沉，近来皇城司派出去密行伺察的人频频传来谍报，各处都有些不大不小的事端，如此看来绝非什么独立事件，背后定有不少势力煽动惑乱。
　　顾明哲居然还想着绥边抚裔，这些狼子野心的蛮夷之徒岂是一味退让就能稳得住的，好不天真！
　　思及此，楚彦随即起身道：“我们去趟西南王府，玥华，最近你盯紧些若再有动静不必等我来，你通知袁册就行。”
　　“是”
　　出了翠云楼，事态虽紧急楚彦步履还是不急不缓，突而又毫无预兆地对紧随其后的袁册低声问了句：“恨我吗？”
　　经时多年主仆连心，袁册自是知道楚彦在说什么，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回道：
　　“属下不敢，我的命是主子的，玥华也是。何况她待在这里至少衣食无忧、安稳度日，比跟着我提心吊胆强多了，我一个刀尖舔血之人没资格给她幸福，实在是……不配。”
　　“阿册……”说话间，楚彦停住了脚步，看向袁册。
　　“总要有牺牲，你们是，我也是。”
　　“属下明白。”

　　月光柔和，穿透窗隙洒进屋内，一阵凉风也悄然吹了进来。
　　张清辗转反侧，没有半点睡意，干脆起身伏在书案上提笔写起书信。
　　笔尖划过处，浓墨泼开，就像是把那丝隐秘的恋念也尽数带了出来，当时只道寻常的那些时光夜间就会反复涌现回流，侵扰思绪不得摆脱。
　　圣上亲册的当今状元，何止光耀了门楣，简直一朝平步青云登台阁，只是此时的张清还不知前路如何走，又能走向哪里。
　　这静谧的深夜里不免就想起了乐逸，回到神来竟已絮絮叨叨写满了几页竹纸。也罢，不跟他说又能跟谁说。
　　张清此刻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那个也如同今晚一样凉风抚过的傍晚，河岸边上月光朦胧中他的眼神，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主子，云流回来了。”
　　临川王府，小王爷披着件紫色金丝锦袍，腰带随意一系也未挂坠饰，晨起后正在喝着今日第三杯茶，唯一不同往日的是现在房里还多了另外两位新门客。
　　只见徐鸣、魏知章也坐在茶台旁正与楚彦一同饮茶，桌上还放了几样精致小巧的点心。
　　魏知章刚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齿间瞬息蔓延开悠淡的桂花香气，袁册就走了进来俯身低声跟楚彦说了句什么。
　　他二人互相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正准备避退离席，就听楚彦说道：
　　“今日起，这房内的人就都是自己人，本王素来用人不疑，若是真存反间背叛之心……再清理门户也不迟，让云流进来吧。”
　　“是”
　　闻此言徐鸣愈发觉得自己这良木是择对了，过多的疑心猜忌只会带来无谓的损耗，比起云里雾里地打太极还不如临川王这般来得痛快。
　　“主子，属下已调查清楚粟末靺鞨一族近来频起事端的缘由，不出您所料，的确是有高句丽的细作混迹在民众中蓄意煽动，他们伪装成当地的靺鞨族人在各式集会里侮蔑朝廷、造谣生非，加之这几年朝廷对东北边管制松散导致他们自治度过高，中央对当地百姓们的威慑不够才会渐成这个局面。自宫宇领命开始施行高压严苛管制后，那些细作已经基本撤退出境，属下回京之前已安排云末代我继续盯梢宫宇，应该不会出大事。”
　　堂下站着一位身材瘦削的青年，身着一袭荼白素衣，看起来与袁册年纪无二般，五官生得平凡无奇，放之街市当真是隐匿其中不会惹人多望一眼。
　　此人却正是三年前才被圣上提拔为皇城司统领的云流，也是楚彦手下最为得力的谍间。
　　虽年纪尚轻，举手投足沉厚持重，行事虑周藻密。
　　在任以来不到一年时间就将皇城司之前的散沙乱局重整收合，又从民间召集了数名坊丁谍间组织起了一个隐秘的精英团队，独立于六部之外，由皇帝授权楚彦直接统管，更是谋无遗策、计无不成。
　　“高压之后必有反弹，但宫宇短时间内施以严威酷刑，迅速重建起朝廷强权威慑实属必要，此事正好可以恫吓各方边陲蠢蠢欲动的祸乱之心。你先将其他事全数交由别人，回去继续紧盯宫宇，一旦他严罚过度引起百姓反抗起义就速来禀报，这段日子让他先好好整治，你不要插手在暗处监视即可。”
　　楚彦言毕就将最后小半杯茶咽下，微苦回甘。
　　“是，属下告退。”
　　话音未落，众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是怎么走出去的，云流就已迅速不见了身影。
　　离殿试过后已数日有余，几位天子门生都已任免封官完毕。
　　张清被授翰林院修撰，虽官从六品，但临皇帝最近，同时命他兼任侍读学士，破格进阶一级。
　　自小皇帝玄炎登基后，工部、吏部就交由了临川王主管。
　　徐鸣、魏知章二人被楚彦早早要了去，魏知章被授任工部员外郎，协管城池水利修浚，土木缮葺等事务。
　　或许气场相投，楚彦很是器重徐鸣，这吏部尚书年事已高，楚彦早有心提拔个胆魄非常、年轻有为的新生力量上位接档，于是顺理就将徐鸣安排进了吏部，官从六品。
　　“知章，一会儿你与我去见见流鬼国来的皮耶罗先生，这往后两年内你就随他学习，专营工程建造之事，届时等他回去后我们也不至于力所不逮。想我泱泱天朝上国岂能没有个把建造专才，我从礼部那里看过你论策的文章，余万字却不同于那些枯竹空言，整篇文章衔华佩实，安排你进工部就是想一扫之前那些虚舟飘瓦，这尤以修造之事更要躬行实践，你切莫辜负圣上殷切寄望。”
　　楚彦难得如此正色的说道。
　　魏知章怎么也没料想得到堂堂临川王日理万机，每日杂事缠身竟还认真读了他们的论策文章，因任而授官，信人而奋士，一时间百感交集而致语滞停顿，被徐鸣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还未回话便赶紧说道：
　　“王爷放心，知章定不负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