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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乌鸦梦见天文塔 ...

  •   飞行课带来的好心情维持了一天。
      周六上午,夏洛特去了图书馆她惯常待的位置。赫敏来得比她早,坐在她斜对面,从羊皮纸上抬头看她一眼权当打招呼,就又埋头写论文了。夏洛特数了数自己要写的作业数目,决定把这一上午献给魔咒学和魔药学。
      午饭之前她写完了魔咒论文,给魔药论文列完了大纲,接着按惯例和赫敏对对作业查查缺漏。赫敏的论文和她本人一样出色又全面,夏洛特记下几处没考虑到的点,决定研究完用到下次的作业里。而坐到她对面的赫敏拿着她的羊皮纸深深地皱起了眉,用严肃的声音说:“夏洛特,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好几遍了,你知道你的魔药作业漏了多少要点吗?”
      这句话确实说过几次了,但她不想改。夏洛特歪在椅子里转着手中的羽毛笔,一边开始想中午吃什么一边懒洋洋地回答:“我列出的部分已经足够了,赫敏。按斯内普教授的要求尽善尽美地解释要用到超纲的知识,他明摆着就是要为难学生而已。”
      “但是这是教授的要求,他这样说就是认为我们能做到这个。而且夏洛特,一个多月以来你只有魔药学论文会因为知识超纲而停笔,你也只是讨厌斯内普教授而已。”
      “嗯我是很不喜欢他——”
      “但你不能因为讨厌老师就这样对待魔药学!这是对知识的不尊重!而且浪费你自己的能力!”赫敏急匆匆地打断她。
      这种不赞同地指责她的样子有点像孤儿院那些大人,区别只在于她们会怪她使用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浪费自己的能力”。夏洛特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点扫兴:“我们在说这篇论文,赫敏,别跑题。你太完美主义了,斯内普教授又不是绝对权威,不如想想我们中午吃——”
      “在课业上教授就是权威,这是常识;况且你应该竭尽所能地做这些,而不是只顾着自己开心。我以为我们在这些东西上是意见一致的。”赫敏截断她转移话题的句子,语气冷淡地说。
      羽毛笔停止了转动。
      夏洛特坐正了,看着赫敏的眼神在她的注视下从愤怒渐渐变成不解——大概用了一个世纪,然后她听见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真是可惜了,看来我们并不是。”
      语速平稳口气冷静,好样的夏洛特。
      她迅速地离开了图书馆,甚至没再看赫敏一眼。

      “你应该竭尽所能地做这些,而不是只顾着自己开心。”
      “为什么?”她用同样的声音问。
      没有回答,同样的声音只是在说:“竭尽所能,别这么自私。”
      这种对话发生在很多时候。她蜷缩着躲在柜子里听加雷斯大吵大闹的时候。她想扛起昏迷的加雷斯却被成年男性的体格压得摔倒的时候。加雷斯握着她的手或者把头放在她肩上哭泣的时候。她想要为这样的一切吼叫、发脾气、怨恨什么人的时候。
      等加雷斯死后,这些就变成了她为了像个正常小孩而处心积虑约束自己的时候。

      来到霍格沃茨之后她觉得自由了,不必再去为了照顾谁而压抑自己的任何东西,也不必被谁的要求所要求。
      但一句相似的指责就让她溃不成军。

      接下来的半个月,赫敏和夏洛特陷入了奇怪的冷战状态:她们互相不说话,迎面碰上时也假装没看见对方;课堂上赫敏更加积极地应对教授的每一个提问、每一个展示成果的机会,而夏洛特则努力去做这些情景里的背景板。
      珀西似乎对她的“不作为”很有意见,他甚至专门在长桌上问她最近的课业是否出了问题——为了缩减与赫敏见面的几率,夏洛特把写作业的地方转移到了五楼的空教室——现在看来级长是没能在图书馆逮到她才选了午饭时间。
      “你最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珀西走后,乔治问她。
      夏洛特怏怏地啃鸡腿:“我没法说明这个。别问了,谢谢你。”
      弗雷德在乔治说话时就转过来看她。夏洛特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去看,见他皱着眉毛表情认真,似乎还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你确定你能解决?”
      夏洛特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弗雷德疑惑地眨眨眼,最后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场冷战来得没什么道理,夏洛特明白这一点。根本上来说,她和赫敏没有什么值得大吵一架的冲突——赫敏确实很要强、是个完美主义者并且喜欢拿自己的一套标准去要求别人,但夏洛特一直都相信这不足以破坏她们的友谊——直到那句话。
      不全是赫敏的错。尽管口气高傲得刺人,夏洛特也知道她的本意是想叫她尽力而为,而不是指责她自私……只是她自己对这类话语相当敏感,一时之下没作出得体的反应。结果现在两个人都拉不下面子去和好。
      “我还是太幼稚了。”夏洛特唾弃自己,接着颇有些不甘心地想,“可是赫敏也不该觉得要求别人是理所当然的。”想完又觉得自己过于孩子气。
      真难。夏洛特长叹一口气,把头砸进面前的书里。难得来陪她做作业的埃德蒙跳到桌子上,伸出爪来,安慰似的拍拍她的头。

      当夜。
      夏洛特蹲在一扇门后。门是木头的,很旧的黑褐色,木纹上有歪歪扭扭的涂鸦,时间太久了,看不清写了些什么。她感到木门贴着她后腰的位置被体温焐热,闻见空气里的雨水味,却没听见什么动静。
      下雨了,应该有雨声。没有雨声吗?
      刚闪过这个念头,她的耳边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隔得很远。她又听见一点异动,渐渐盖过了雨声,像是……像是……
      ——像是嘶吼。
      这念头更像什么东西的开关,一声咆哮突然炸响在她耳边。夏洛特一个激灵几乎跳起来,却因为僵硬的腿而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砰”。她从地板上抬起脸,发现那声咆哮来自她身后。门里面。
      ——“……懦夫!……”
      是加雷斯。
      夏洛特安心了一点,又挪回去恢复成原来蹲着的姿势。
      加雷斯生了病,所以情绪很不稳定。夏洛特想着过去的经验,尝试着再一次总结。一些时候,他会突然开始叫喊,哭泣,或者尽可能蜷缩在角落里;另一些时候,他更像个疯子,深陷幻觉,和人交谈、争吵和打斗,还试图伤害自己。
      但他醒过来的时候是个很好的人。
      他会醒过来的。
      门后加雷斯的声音渐渐微弱,夏洛特判断出他在哭。她想这种时候一个拥抱可能会管用,但她打不开这扇门,加雷斯上了她撬不开的锁。他怕自己会伤到她。但夏洛特不想让他一个人,就只能在门外陪着他。
      雨声渐渐大了,盖过了男人的哭声。她抱紧了膝盖,想要睡一会儿。

      夏洛特睁开眼,意料之中地发现外面在下雨。她的室友和埃德蒙都在这种宜人的白噪音下熟睡。
      怪不得梦里有雨声。
      她穿好衣服,站在公共休息室的窗边看了会儿雨,决定出门转转。

      二十分钟之后她爬到了天文塔上。
      凌晨,户外,还下着雨。夏洛特裹着斗篷蹲在天文塔的檐下吹风,觉得自己再这么哆嗦下去可能会感冒。
      但她不想离开。雨声让她想起了颇为遥远的从前,而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从前了。这次的梦里也没有出现加雷斯的脸,如果不是知道死掉的巫师不能操控梦境,她会以为是加雷斯不想让她见他。她还挺想见见他的。她想跟他讲霍格沃茨,讲她的课程,讲她人际交往的烦恼,讲很多事情。
      可尽管加雷斯是个脆弱的人,他也是不屑于成为幽灵的。他再也没法听她讲话了。
      她对着满天的雨叹了口气。
      然后她听见有人叫她:“夏洛特?”
      她回头。通往塔顶的楼梯上站着个人,尽管四周很黑,夏洛特还是能看见他姜红色的头发有点乱,湖蓝色的眼睛正看着她。然后她想,这是不是弗雷德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弗雷德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你来天文塔干嘛?”
      “……画星象图?”
      男孩子立刻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看她,充分表达了“雨天看星星你是脑子进水了吗”的意思。
      夏洛特当机立断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乔治呢?”
      弗雷德耸耸肩:“费尔奇追他去了。我碰巧路过。”
      “又是伟大的事业,嗯?”夏洛特笑了一声。
      弗雷德挑起眉毛,反击道:“别说我们,你倒真是夜行动物。大半夜不睡觉来天文塔蹲着,学乌鸦?”
      “乌鸦不是夜行动物。”夏洛特义正言辞地指出他的错误。
      “但毛色还挺像的。”弗雷德指指她的头发。
      夏洛特抽出手来摸了摸自己鬓角的几缕头发,黑色的,已经长到下颔骨了。她记得她九月来霍格沃茨的时候头发刚过耳根来着。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弗雷德见她不回话,伸头想凑过来,结果一靠近就被她身上的寒气吓了一跳:“好冷!你在这蹲多久了小乌鸦?”
      “没多久……”夏洛特下意识地答道,又反应过来,“小乌鸦是什么,你不能好好叫我名字吗?”
      “你刚才也没否认啊。真是冻傻了吧。”弗雷德作恶得逞似的一笑,动作麻利地把外袍脱下来递给她,“借你披会儿。”
      “哇哦,弗雷德·韦斯莱的绅士风度。受宠若惊。”
      弗雷德作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
      夏洛特笑了笑,把脸缩进衣服里取暖。布料带着温度,她从这上面闻见了弗雷德身上常有的那种火药的味道。

      他们沉默了几分钟。
      弗雷德看了夏洛特几次,难得地像是欲言又止。夏洛特忍不住想笑,主动问他:“有事?”
      弗雷德看着她,认真地问:“所以你的麻烦解决了吗?”
      夏洛特诧异地眨了眨眼,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他指的是什么:“唔……还没有。”说完就觉得非常疲惫。
      弗雷德看到她又失落下去,觉得有点懊恼。他想说些什么,又想不好措辞。最后他伸出手来,绕过夏洛特的背,安抚似的揽了一下她的肩膀。
      夏洛特再一次感到了诧异。后背和肩上都传来了温度,比借给她的袍子更温暖。
      她转头向弗雷德,想对他笑笑,但是一眨眼睛就有眼泪落下来了。

      弗雷德被她的眼泪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退了两步,觉得不好,又靠过来改蹲在她面前,张嘴想安慰她几句,却好几次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夏洛特看着他又想笑,觉得这可能是弗雷德难得的冒傻气时刻。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从袍子里抽出手来把眼泪擦掉,张嘴说话时才发现带上了鼻音:“我没事。只是……有点感动?”
      弗雷德松了口气,看着女孩的眼睛——冰蓝色,比他自己的眼睛颜色浅一些,现在被泪水洗过、亮晶晶的——语气轻松地说:“你真是成功地吓到我了。”
      “我可没在恶作剧。”女孩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没用力,他甚至没晃一下。
      于是他也笑了笑,站起来冲她伸出手:“回去吧小乌鸦,再待下去天都亮了。”
      夏洛特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把身上的袍子还给主人,说:“谁是乌鸦……我倒是真的很喜欢飞行。魁地奇院队难进吗?”
      弗雷德本来穿好袍子率先走下了楼梯,听到她的话回过头来:“想打魁地奇?来说点好话,我就教你。”
      夏洛特站在比他高两级的台阶上看他。十三岁的男孩子动作散漫地站在下面,恰好够她平视;尽管头发沾了水汽、衣服也因为蹲得久而皱巴巴的,他的表情里却都是愉快和惬意,让人想起跳动的焰火。

      他看起来那么自由。

      夏洛特把这句过于抒情的赞美吞回去,露出笑来:“弗雷德是好人。来教我吧。”
      弗雷德撇撇嘴,转头继续往下走:“敷衍。不过伟大的弗雷德同意了。”
      “谢啦。”夏洛特道谢,把他的背影记在心里,步伐轻快地跟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个年纪,能力上旗鼓相当的人发生争吵,基本没人能做到给别人台阶下。大家都超倔的,觉得自己对,完全不需要道歉(。
    小女孩开始觉得弗雷德身上有她羡慕的地方了。
    (小小声:如果来天文塔的是乔治,他才不会问那个问题惹人心情不好,只会借完袍子陪小朋友看雨(。
    19.10.14把这篇也发到了lofter!以后更新会同步的,搜tag“HP无名故事”,或者在用户里搜作者名字就能找到啦。希望大家多跟我互动,自说自话真的很寂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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