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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一.旧伤疤 ...

  •   1981年11月,霍格沃茨。
      他迈进校长室。桌子后的老校长抬起头来,略带惊讶地叫出他的名字:“噢,加雷斯,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告别的,教授。”他说。

      ***

      亲爱的夏洛特:
      这是第四封信,写到这里我感觉我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看来叙述和回忆偶尔也会有些益处)。夜很深,写信时你已经入睡很久了,愿你有个好梦。
      我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至少是五年级,那时你应该已经具备了相对成熟的心智;不过话说回来,你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生理年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但我还是希望能等到你稍微大一点,再跟你讲这些东西——关于我和你现在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我们为什么很少接触其他巫师、格洛瑞亚为什么而离开,诸如此类的问题。
      这个话题有些难以启齿,等我想想该从何谈起……你一定已经知道了伏地魔,或者神秘人(要我说,他费尽心机给自己起了个超酷的名字,又下咒不让人叫,简直是脑筋有问题),在1970年左右,他开始发动战争;除去魔法部之外,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也为此成立了一个组织来对抗他的“食死徒”。我和格洛瑞亚在毕业之后——那是1978年的夏天——就加入了那个组织,满心都是为正义和公理而战的豪情。

      ***

      “我很遗憾你最终作出这样的决定,”邓布利多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但我理解它。”
      “谢谢您,教授。”加雷斯——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疲惫地笑了笑,“弗兰克和艾丽斯的情况怎么样了?”
      “保住了性命,”邓布利多的声音里有沉重的悲痛,“但他们的精神遭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这造成了永久的损伤。”
      加雷斯沉默了一会,“审判的日期已经确定了吗?”
      “后天。”
      “……那很好。”加雷斯慢慢地说,“等下我会去一趟圣芒戈。”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有一点毫不掩饰的担忧:“恕我直言,加雷斯,你不必勉强自己。”
      “没关系的,教授。”加雷斯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勉强,“……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良久沉默。
      须发皆白的老校长缓而又缓地开口:“或许我不该这么说——但是,你仍要停留在那件事里吗?”
      “我不想承认,教授。但事实就是:不止那一件。从那往前和往后,从霍格沃茨开始到……他被捕,这些都是。”他轻声说,话语里仿佛是在从碎屑中拼凑自己。
      “我知道的,它们永远、永远都不会过去。”

      ***

      格洛瑞亚性格细致又擅长魔药,她往往是在据点负责情报和后勤;我的魔咒和战斗技巧还不错,便常常身处前线。一同奋斗在战场的还有很多人,其中就有几个我在霍格沃茨时期的朋友:西里斯·布莱克,詹姆·波特,莉莉·伊万斯(或许称呼她莉莉·波特比较合适?她后来成为詹姆的妻子),莱姆斯·卢平和彼得·佩迪鲁;他们都是格兰芬多。
      写下这些名字让我想起了我的校园时光。其实那时的我并不擅长人际,即使跟赫奇帕奇的同学也多是点头之交。但二年级的时候,出于某些巧合,我认识了格洛瑞亚,进而结识了与她关系不错的莉莉和莱姆斯——至于他们怎么认识,大概是因为好学生的社交圈吧;反正之前我也告诉你了,我非常、非常、非常地偏科,混不进去这种圈子的——他们都是性格温和善良的人,相处起来很愉快。至于西里斯和詹姆,虽然他俩和莱姆斯以及彼得从一年级开始就是个小团体(他们还有个正式称呼叫“劫道者”),但我直到四年级才与他们成为朋友。
      在此之前,由于詹姆和我同为追球手,我们曾在赛场上见过几次,姑且算是认识。少年时期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家境优渥备受宠爱长大的孩子,心地不坏,挺单纯,胆子大到鲁莽,有点狂妄自大,很有随心所欲的破坏力。至于西里斯,他是货真价实的布莱克家族的大少爷——那是个崇尚纯血论的古老巫师家族,我记得他们相当有钱——进入格兰芬多对他的家族来说似乎是个奇耻大辱,但他乐在其中。夏洛特,我相信你从这就能看出来:他厌恶自己的家庭,叛逆,不畏——怎么说,权势和代价?而且对很多事情都说不上在意。顺便一提,这俩人也是不怎么用功就能成绩优秀的类型——这可能也助长了他们蔑视校规、肆意妄为的气焰。
      我在跟他们熟悉之后才认识的彼得·佩迪鲁。相比起他才华横溢的朋友们,他可以说是很普通;在这四个人的团体活动中,他往往是附和的那位,因此也算好脾气。……不过我一直觉得他有点没主见。

      ——对了,说到四年级我与西里斯和詹姆结识的契机,是我无意中发现了他们某个重大的违反校规——甚至违法,虽然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具体是什么了——的举动。说真的,这可太符合他们胆大妄为的性格了。我答应了他们保守秘密,后来我们就渐渐熟起来,发现彼此脾性相投,进而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

      “如果你试图就此把自己溺死在那里面,”邓布利多的表情似乎想表达一种轻微的不赞同,“我不能说这是明智的。”
      “哇哦。”加雷斯愣了一会才发出声音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您这么跟我说话了,教授。久到我要以为从前那位逗我变脸的先生是我的错觉。”
      其实他岔开话题的水平和上学时一样拙劣。
      但邓布利多仁慈地顺着他的台阶走下去:“我也希望你能保持这个跟我说话的语气。要知道,总做个被大家敬重的人其实不是很好玩。”
      加雷斯嗤笑一声;他从前不常用这么失礼的笑法,显然是被他的某些朋友带出的一点小毛病,“好的,先生。我敢说麦格教授对此很烦恼。”
      “哦,米勒娃。”邓布利多赞同地点点头,“现在她已经沉稳多了。在很久之前,她会威胁我说有一天要抓烂我的袍子。”

      ***

      有点跑题,让我们说回战争吧。它真的很残酷:每天都有人受到折磨,流血,牺牲。我渐渐感到疲惫,因为它好像永远没有尽头,而与我们并肩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缠着我……终于有一天,我刚刚结束一次行动,得到了那个消息:
      格洛瑞亚死了。
      食死徒偷袭了她所在的据点,抓住了连她在内的好几名成员。那帮恶徒用钻心咒拷问折磨他们,没能得到情报便杀人,还用厉火烧掉整个屋子——我赶到的时候,那里甚至没有残骸……只有余烬。
      什么也没留下。

      而据点的详细位置只有组织内的成员知道。
      我们之中出了叛徒,他害死了我的格洛瑞亚。

      ***

      但轻松的话题并没有延续多久。
      “我提出了见面的申请,”加雷斯突兀地说,像吐出一块无法被融化的冰,“被他拒绝了。”
      邓布利多沉默着,示意他继续。
      “我不知道这在不在我意料之中;实际上我也不太记得当时的感觉了。”加雷斯的目光定在某条桌腿上,语气有一点飘忽,“万圣节我之后做了很多梦。霍格沃茨的,凤凰社的,对角巷,沙菲克老宅,戈德里克山谷,S——”他卡了一下,忽然露出近乎自暴自弃的神情,念出某个名字,“——西里斯的公寓。都是些过去的好时光。”
      金发的年轻人抬起眼来。邓布利多能看见他金色的睫毛在微微发抖,眼里的蓝色也是。
      他问,就像他还是学校里请教老师的孩子:“这会有什么意义吗,教授?”

      “我不知道。加雷斯。”
      他在沉默之后回答。

      ***

      那是1981年9月的事。从那之后我的精神状态就不大好,甚至有些影响战斗。朋友们都很担心我。这些我都心知肚明,只是,人不是总能控制自己做出合适的应对之举的……没错,至今为止我对这一点算是深有体会。

      两个月之后,伏地魔找上了詹姆和莉莉,杀死了他们,被他们的儿子、“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打败。
      这结束了战争,也解决了之前悬而未决的问题:谁背叛了凤凰社。因为詹姆和莉莉由于某些原因受到特殊的保护,伏地魔要想找到他们,便只能通过叛徒。
      ——那个人是西里斯·布莱克。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年,我仍然很难描述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的心情。你能明白吗,夏洛特?西里斯·布莱克背叛了,害死了他最好的朋友,又紧跟着杀死了彼得;而在那之前,这样的举动发生过好几次;格洛瑞亚死在其中的一场里,还有许多其他的与我们、与他一同战斗过的伙伴……
      失去格洛瑞亚的时候我感觉我再也不会快乐了;但是那一天我甚至希望自己早已死去,永远不必面对这样的现实。

      ***

      “……有时我会觉得现实也是梦。”加雷斯自言自语似的说,“它太离奇……摧毁任何东西都像拔掉一根杂草那样轻而易举……”
      “——而重建总是很艰难。”邓布利多轻声地接上后一句。

      加雷斯看向他的教授。老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神情。即便加雷斯自己濒临疯狂的深渊,他也绝不会错认那样的神情。
      九月的那一天之后,他每每面对镜子,映出的都是同样神色的脸。

      ***

      回忆过去会加重痛苦吗?我不知道答案,但我每回想一次曾经的校园时光,便会感到更深的痛苦。我在前面曾写过,西里斯——我曾尝试改称他布莱克,但是那样似乎更割裂了从前和之后,带来更沉重的情绪——和詹姆、莱姆斯、彼得是学校里闻名的一伙人,也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就我个人而言,他也是我最为信赖的友人,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把生命托付给他;而在曾经的战斗中,我们也确实数次拯救对方的性命——这让面对现实变得更为艰难。
      我常常会怀疑这一现实是否真实。西里斯入学起就表现出对血统论的蔑视;他不以自己的姓氏和出身骄傲,也不在乎为此与自己的家人争执;他曾有无数机会投向对面的阵营、轻易地获得权势,可他依然坚持站在我们这边——我从十一岁开始知道他,十四岁成为朋友,十八岁我们并肩浴血、互托性命,近三年之久——
      而这样的人最后做了叛徒。他被捕时甚至没有一句申辩。

      我不知道活着的人里还有谁能值得信任。
      所以我躲了起来,离魔法界和曾经的人越远越好。我变得极为脆弱,胆怯,逃避任何可能伤害你和我的事物。我没再去见任何人。

      ***

      “……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在这种境况上感同身受。”邓布利多坦诚道。他镜片后的眼睛里仿佛沉着无数的叹息。
      加雷斯摇了摇头:“您不必为此感到歉意,教授,我明白的。如同您理解我——从一开始。”

      又是一段很久的沉默。
      加雷斯抬眼去看校长。邓布利多的目光向着他,却落在很远的地方。
      他犹豫一下,轻声问:“您会想起他吗?”
      老人的目光轻柔地落回他身上。
      邓布利多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身形消瘦神色疲惫,只隐约能看见一点曾经英俊的金发少年的影子。
      “我有时会。”最后,他这么回答。

      ***

      但是,夏洛特,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常常会怀疑这一切。
      西里斯真的背叛了我们吗?他真的曾做下那些事情吗?这其中会有一些被埋在极深之处的隐衷吗?他没有一句申辩,是供认不讳还是……沉冤难雪?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过于天真了。但……命运让我得以窥见我们的相似,命运让我们成为挚友……我不曾后悔与他相识。而当我深陷在疯狂的漩涡中时,仍有这样的念头针一样地刺痛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提醒。

      但你明白的,夏洛特·兰德尔,我的女孩。你一定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懂我的疯话,那只能是你,也必定是你——

      在我还没疯得那么彻底之前,我曾向魔法部申请去阿兹卡班见西里斯一面。他拒绝了。那之后我远离世事,直至今日。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西里斯·布莱克是否还活着。但我希望你能替我得到答案。
      ……
      ……

      你诚挚的
      加雷斯·兰德尔
      1985.11.3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章表达有点奇怪,以后再改吧。
    日更就先停了。其实写到这里,亲世代的部分对于读故事的人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我觉得在这里稍微停下算是很合适的。
    今年于我而言也算要迎接转折的一年。春天以来我就把这个故事当成逃避现实的一种方法,真实的世界有那么多沉重又消沉的东西——但是人总归还是要活在现实里的。我笔下(键盘下?)的人能重建自己,我希望我也能有这样的勇气。
    不会弃坑,我还爱他们。而且说到底,写这样的故事最多的还是为了取悦自己(虽然还不知道会不会变成黑历史……)总之,能得到别人的喜欢是额外的幸运。谢谢你们陪我做梦。
    不过还是,希望等我继续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有人爱它。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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