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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太皇太后笑道:“这位是唐姑娘。”
      她没有贸然说出唐从心的名字,只因京中自有规矩,女子闺名不可轻易告知其他男子,否则会被视为失德。
      虽然唐从心看起来似乎全不在意这些礼数,但太皇太后却对她的事很是上心,又朝淮王道:“老七来得倒是快,可是遇上哀家派去传旨的人了?”

      淮王略一颔首,答道:“路上遇见了。”说着,他又转向唐从心,礼貌地道,“多谢唐姑娘妙手,敢问家母病情如何?”
      唐从心见他二人一问一答,全然把皇帝晾在一边,淮王言谈间对待太皇太后更是犹如寻常人家的母子一般,不由得对淮王刮目相看,口中却不敢懈怠,慎重地答道:“民女前时已为娘娘诊断过四次,用过四帖药方,今日便是最后一次了,再用三天的药,娘娘的凤体便可痊愈。”
      淮王点点头,再次道:“多谢。”

      这一问一答,太皇太后的目光便在他二人之间转了数个来回,这时又笑道:“唐姑娘医术精湛,蕙质兰心,哀家很是喜欢。老七,你也当好生感谢人家。”
      话说及此,她顿了顿,又转头看向一旁半晌没插上话的皇帝,问道:“皇帝难得到哀家这儿来,可是有何要事?”
      一句话,亲疏立现。

      皇帝心里不知怎么想,脸上倒是滴水不漏,仍是带着笑,和和气气地道:“孙儿本也是来看望祖母的。日前便听秦卿说,唐姑娘今日会来为祖母诊最后一回,心里挂念,便来看看。”
      太皇太后闻言笑着点点头,随即道:“哀家确实感觉已经没有大碍,皇帝可放心了。”

      “正是,”皇帝笑道,“多亏了唐姑娘回春妙手。朕心有所感,正有一桩愿望——”
      “好了!”他的话没能说完,被太皇太后截口打断,“哀家已经说了,唐姑娘的事,哀家自有主张,该给的赏赐一分也不会少。皇帝日理万机,还是应将心思多多放在朝政上。”

      话说到这里,已然是撕开了祖孙两人之间平和的表象,竟显出些剑拔弩张的意味来。
      唐从心从皇帝进殿那一刻便高高提起的心却是终于放下了,心里一边烧着火,大骂狗皇帝不要脸,一边又觉大快人心,真是恨不得抱着太皇太后亲上两口——实在是天底下最慈祥最可爱的老太太!

      结合前世的一些事,再加上方才观察到的各人的言行举止,唐从心能明显地感觉到,太皇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并不算亲厚。

      一则,到底是隔了两代血缘,太皇太后下面还有个皇太后,那与皇帝才是亲母子。
      向来最是无情帝王家,连亲生父子都有可能变成仇雠,那血缘更远的,自然心也更远。
      何况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彼此之间不甚投机这件事,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二则,皇帝此人心机深沉且刚愎自用,纵使平日里伪装得好一副温文尔雅的面貌,然而时日久了,身边的人总能对其真性情察知一二。
      太皇太后坐镇后宫多年,不知见识过多少笑里藏刀机心万千,皇帝那点微末道行,在她面前恐怕根本就是班门弄斧,是以心中自然会对他有所考量。
      想来素日里彼此制衡,维持一种稳定的局面也便罢了,感情自是深不到哪里去。

      皇帝听了这一句近似于训斥的话脸色竟也分毫未变,仍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叹道:“祖母教训得是,是孙儿唐突了。那便由祖母裁决吧,孙儿听祖母的就是。”
      太皇太后看了看他,跟着收敛了眼中透出的些微厉色,点头道:“甚好。如此,皇帝可还有别的事?”这便是要赶客了。

      皇帝维持着脸上平静的神色,侧头瞥了眼伫立一旁的淮王,随即笑吟吟地道:“皇叔真是好福气。”
      淮王本是安静地站着,垂眸似乎正盯着地砖上某一处纹路出神,闻言便抬眼看向皇帝,静默一瞬,竟是略微勾起唇角,淡淡答道:“谢陛下赞。臣的福气素来是不错的。”

      他这般回答,皇帝的脸色当即便是一沉,却又很快恢复成温和的模样,不再理会淮王,转向太皇太后道:“既然已知祖母无恙,孙儿便告退了。”
      说着朝太皇太后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皇帝一走,整个殿内的气氛似乎都跟着松了下来。
      唐从心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然而内心却直想欢呼鼓掌。没有狗皇帝的场合,似乎连空气里都透着芬芳,令人心情愉悦。
      可一想到还没能彻底过了太皇太后这关,她的头皮便又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却听太皇太后道:“老七过来,哀家看看你。”
      淮王便上前几步,一撩袍角,在软榻边蹲下了身,单膝点地,朝太皇太后道:“儿臣这些时日未能来给母后请安,还望母后恕罪。”

      太皇太后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榻边,仔细端详他片刻后,似有些不悦地道:“又瘦了,整日里忙些什么呢?”
      淮王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顿时如同珠玉生辉,映得整间大殿都亮堂了几分。
      “母亲看儿子,总归是不够胖的。怕是哪日我形似猪猡,母后也还觉得不上秤呢。”

      这一句逗得太皇太后忍俊不禁,笑出了眼泪,好半晌才停了下来,拭着眼角道:“便是真成了猪猡,我儿也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最俊的猪猡。”
      淮王只略微地笑着,不说话,瞥了眼一旁安静站着的唐从心。

      太皇太后注意到他的目光,正了正神色,说道:“有一件事,哀家要嘱咐你。唐姑娘,也请你过来些。”
      唐从心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依言靠近榻边跪坐了下来,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她一接近,淮王便迅速起身退开,倒是十分知情识礼的模样。

      太皇太后看得欣慰,不禁微微点头,又拉着唐从心的手让她坐到先前淮王坐下的位置,朝着淮王说道:“唐姑娘头一回入京,为着哀家的病煞费苦心,尚未在京中好生游玩过。今日哀家便指派你做这东道主,带唐姑娘四处赏玩一番,有什么想要的也尽须得满足!”
      这一番于礼不合的安排没引得淮王色变,却是让唐从心神经紧绷。

      从先前对待皇帝的态度,以及皇帝与太皇太后产生龃龉时,淮王那一派从容旁观的模样,就知道此人绝不是好相与的。
      她本以为淮王会一口回绝这样带着明显意图的要求,却没想到这人竟是神色都未变上一分,眼神平静地朝她望来。片刻后,他点头道:“好。”
      唐从心脑子里瞬间懵了一下——什么好?好什么?!

      太皇太后顿时笑了,拍拍唐从心的手背,朝她投来一个眼神,一副很是欣慰的模样。
      唐从心却笑不出来,只能低着头,起身朝两个位高权重的人福了福身,干巴巴地道:“民女谢过娘娘、殿下盛情。”
      “甚好,甚好。”太皇太后连赞了两声好,朝纪嬷嬷道,“带唐姑娘下去准备一番。”

      唐从心脑子里仍是懵的,茫然地被纪嬷嬷带进了殿后另一间房里,拿来一套衣服让她换。
      唐从心展开一看,是一身男子锦袍,正合她身量。
      纪嬷嬷笑道:“姑娘以女子之身与人出游,总是多有不便,便换身男子装扮,更合宜些。”

      唐从心思绪飞转,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只要淮王不明确地拒绝,她就得把这恋慕的戏码继续演下去,否则便是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了谎,那与欺君也不差什么了,说不准最后还得落到狗皇帝手里,死无葬身之地……
      想通了这一点,唐从心便又好似娇羞地抿了下唇,说道:“多谢嬷嬷。”
      纪嬷嬷笑着摇摇头,替她穿好衣,束起男子发髻,这才又带她回到殿里。

      这时间,淮王已与太皇太后叙完了话,正坐在一旁悠闲地品茶,看着唐从心出来,便打量了她片刻,最后竟是微微一笑。
      唐从心霎时一呆,未及思考便瞬间低下了头。

      见此,太皇太后不禁笑了起来,揶揄道:“这丫头,惯是这般害羞。老七,你可不能欺负了人家。”
      淮王仍是看着唐从心,笑着应道:“母后且放心,儿臣定然会一尽地主之谊,好好照顾‘唐公子’的。”

      这话对着一身男装的唐从心说出来,听着像是调侃。然而唐从心却是忍不住一抖,心中暗暗叫苦,实在摸不清这淮王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安排好了这件事,太皇太后也乏了,命人收起唐从心开好的药方,便着人送了他二人出去,还嘱咐唐从心三日后再来,要朝她好好说说淮王带她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若是淮王待她不好,她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唐从心骑虎难下,战战兢兢地应了。
      于是便随淮王出宫。

      待得出了长乐宫,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长长的宫巷里。
      淮王忽地停下脚步,转身朝后说道:“唐姑娘爱慕本王?”
      唐从心本就时刻警惕着他的举动,一见他驻足立马也跟着停了,旋即便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脑子里登时“轰”得一响,脸色瞬间爆红,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没……不、不不……”

      “看来是爱慕的了,”淮王叹道,“还无法自拔。”
      “也罢,那本王就为母捐躯一回,唐姑娘想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无二话。这样,姑娘可满意?”

      好家伙,还有两幅面孔呢!刚才在你老娘面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从心心里犹如被无数个雷火弹翻来覆去地炸了又炸,直把那头上顶着“淮王”俩字的小人炸上了天,面上还得保持微笑:“殿下说笑了。”

      淮王负着手,缓步走近,逼得唐从心不由自主地后退,很快退到了墙边,肩头背着的药箱磕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姑娘在我母后面前所说的话,不如再当着本王的面说上一遍?也好教本王知道,姑娘一片赤忱之心,是如何的动人。”

      唐从心背脊贴着墙壁,满脸通红,不敢抬头看淮王的脸色,心知这厮一定是猜到她在太皇太后面前放了什么厥词,才会使得太皇太后做出这样一番安排。
      这一刻,她简直想仰天呐喊: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老兄!有问题就去找你那破侄子吧!

      然而无论心里如何的波涛汹涌地动山摇,唐从心面上仍保持着一副鹌鹑样,低着头,缩着肩膀,期期艾艾地道:“民女、民女不是有意、有意要娘娘这般安排,只是、只是娘娘问起时,民女……一时……情难自己,还望、望殿下……海涵。”
      “若殿下心存芥蒂,民女便再不出现在殿下面前就是。”
      最后这一句她说得无比真心实意,又顺畅又诚恳。

      “唔。”淮王沉吟着,似在思索。
      唐从心的一颗心顿时被高高吊起。
      “不行。”
      唐从心的一颗心摔进了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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