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秘书》鹿死星辰

49、第 49 章

　　胥子湖边的流线步道亮着夜间灯，似是一条光带缠绕着薄薄雨雾中的湖畔一路向远方曲曲绕绕地延展开去。
　　高科园的夜沉迷于午夜慵懒的曲调，缓缓拨开了层云。雨势渐渐弱了。一辆黑色轿车从管委会开了出来，车轮沾起一阵阵湿漉漉的水花，撩动着地面刚刚积起的一滩一滩光晕。

　　禾禧的大堂已经恢复了深夜的平静，晚间的那一场场闹剧似乎早已被火红的警灯熨烫得服服帖帖，雨后的廊檐下垂着滴滴答答的水，一片安静祥和。
　　楼外不远处那把被丢弃在斑马线上的黑色雨伞仿似一叶孤寂小舟，搁浅在浅浅泛光的水塘里。
　　程锦年的手紧紧藏在池程的袖口中，两人一路跑回了禾禧，刚进旋转门，就听到大堂边的沙发里，徐晚风和邵园低着头叽哩哇啦的声音。
　　邵园：“晚风，你在哪里！”
　　徐晚风：“我在二楼，在二楼，小园，你不要扔手/雷了，直接用枪！”
　　邵园：“霍总人呢？”
　　徐晚风：“别管他，他被反杀了。”

　　池程牵着程锦年悄悄避开他们的视线摸到电梯口，不料被从洗手间出来的霍晨曦迎头遇上，然而霍总似乎被门口沙发上那俩家伙虐得有点惨，一时反应迟钝没看到程锦年缩在池程袖口里的手。
　　霍晨曦叹着气道：“你们回来了啊。”
　　池程冲门边扬了扬头：“那俩家伙怎么回事？你一个小时搞定了俩？同时还是挨个儿？”
　　“庸俗、肤浅、流氓！”霍晨曦啐了池程一脸，“没有什么事是吃一顿鸡搞不定的！他俩玩上游戏就友谊地久天长了，更何况我跟小园那啥的时候还不认识晚风呢，邵园现在喜欢的是你，我们家宝贝心里雪亮的。”
　　池程立马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霍晨曦这才反应过来看到俩人牵在一起的手，猛吸一口气：“你们……”
　　程锦年红着脸将右手从池程袖口抽了出来，前额碎发上的雨水一滴滴落在石膏上的绷带。
　　霍晨曦一脸的春心荡漾，搓着小手嘴里念叨着“终于啊终于”，旋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塞进池程手里，将他们俩推进了电梯：“别墨迹了，快回去‘吃鸡’吧！”

　　池程和程锦年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进电梯。电梯正对着的是一面由细碎的方块玻璃和磨砂水晶拼成的大幅背景墙，金黄色的电梯灯打在上面异常耀眼。程锦年望着墙上自己扭曲的脸庞，瞥见池程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
　　一个特大号超薄安全套。
　　程锦年挪开眼神拒绝交流，回味着霍总刚才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问池程：“霍总大学学什么的？”
　　“这不重要，他是个野生语言学家。”
　　“……确实。”

　　刚进房间，程锦年尚未脱完鞋，便被池程拦腰抱起压在了灰色沙发里。慌乱间，“校长办公室”又被踢翻在沙发底下。
　　程锦年潮湿的黑发在新换的灰黄几何格纹靠垫枕下结成了一绺一绺，浑身的湿透洇进了沙发的棉麻布料。
　　池程只是专注而贪婪地盯着程锦年的脸，手掌抚摸着他冰凉的脸颊，程锦年见他异常认真的表情下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傻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锦年问：“你就准备这么看我一晚上？”
　　“怎么，不行？”
　　程锦年抬手揉捏着池程通红的耳廓：“行……唔……”
　　池程不由分说堵住了程锦年的嘴，吻到程锦年喘不过气使劲推着他，池程松开嘴，问：“你上次说永远不会去大堡礁，还是因为赵耀吗？你对他……”
　　程锦年一把捏扁了池程的嘴：“你要是知道大堡礁是赵耀想带我去的地方，你还会去吗？你肯定宁可去叙利亚也不会去大堡礁的，你不去的地方，我干嘛要去！”
　　池程将脸埋在程锦年颈窝里开心得像个孩子：“那我那时候问你是不是喜欢赵耀，你说你喜欢。”
　　程锦年摸着池程的脸：“我爸妈去世后，赵耀在孤儿院很照顾我，他也说过未来会跟我在一起，一些幼稚的承诺我就当真了。说来，他也的确是对我很重要的人，胜似亲人，那时候的我有点依赖他。”
　　“哼，亲人，这么多年一面都不见的亲人？你就是喜欢过他自己不肯承认！”池程酸溜溜地揶揄道。
　　程锦年含笑捏着池程的下巴：“我看池总好像不急着干正事，那就轮到我审你了，比如今晚那瓶香水，比如……你那些男朋友……”
　　池程：“别急，时间还长，你慢慢审。今晚我们复合的第一天，是不是该有个仪式？”
　　程锦年：“想不到你还挺传统啊，你想干嘛？拜个天地？”
　　“繁文缛节还是省了，直接送入洞房吧。”
　　“不要脸！”
　　程锦年揽住池程的脖子不甘示弱回吻了上去，池程倏然间感到一束激烈的电流沿着后脊窜上大脑，程锦年手还伤着的事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池程的双手紧搂着程锦年的肩背，躲进他的温柔里吸吮着粉嫩的唇瓣，舌尖没急着叩开齿关，只是安静的品尝着程锦年唇齿间的味道，一口一口似是香甜的香草冰淇淋，柔糯而甜蜜。

　　狂乱细密的亲吻间，程锦年湿哒哒的外套被扔在了沙发边的地毯上，蜷成一团又洇开一滩水渍。
　　“嘶……啊！！”程锦年忽然惨叫了一声。
　　池程从迷乱的丧失理智中被叫醒，下意识看了看身下，还没上垒啊，什么情况……
　　程锦年捂着被池程压住的糟瘟石膏手，惨痛的脸色一阵煞白，两人看了看各自的衣冠不整和面红耳赤，捂着眼靠在沙发上咯咯笑个不停。

　　笑完池程反应过来什么，直起身咬牙切齿道：“我要继续告那打伤你的家伙，坏我好事！”
　　程秘书宠溺得与他额头相抵，说：“手坏了也有好处。”
　　“？”
　　程锦年从脸颊一路晕红到脖颈间：“最近……洗澡……手不方便……”
　　池总愣了一秒，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告了，明天我就给那哥们颁锦旗去！”

　　池程抱起程锦年走向浴室，气氛美好，耳鬓厮磨，夜仿佛升腾起氤氲炙热的温度。
　　但是池总今晚不知是触了哪门子太岁，反正关键时刻总会被打断，这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池程一脸躁怒地看都没看就将手机掷向浴室外。
　　两人继续抵在浴室的瓷砖上亲吻，池程心里尚有一丝阴影，忽然放慢了速度，手指轻柔地摸着程锦年脸上细滑的皮肤，温柔呢喃道：“宝贝，今天不能踢我了啊。”
　　程锦年踮脚吻了吻池程的额头：“看你表现。”

　　池程伸手打开了浴缸里的水龙头，水汽很快弥漫整个浴室，程锦年坐在了浴缸弧线状的边缘，仰着头，被池程低头捧着脸颊动情亲吻。
　　不过池总今晚可能不仅犯太岁，他的星座也正好水逆了！
　　朦胧间，程锦年忽而听到恍惚的敲门声，他回了回神，挣脱开池程，说：“等等，有人敲门。”
　　“没人，听错了。”池程急色地又吻住了程锦年，伸手将他的衬衣扣子全部解开。

　　“砰砰砰”很快接上了急促的三声门铃“叮咚”声。
　　“……等下，真的有人敲门。”程锦年挣脱开池程的吻，一手将扣子全部扣了起来，走出浴室打开了房门。

　　来人是莫荔荔，而程锦年此时头发凌乱，满脸通红，脖颈间还有一个池总刚啃出来的吻痕。
　　不过莫总监一如既往的对此迟钝，程锦年刚拉开门，她便着急道：“池总……嗯？程秘书？”忽而她反应过来自己又敲错门了：“对不起程秘书，又敲了你的房间，我去隔壁找池总。”
　　刚想拔腿就走，池程边理着衣领边踱步出来，满脸的欲求不满：“什么事！”
　　莫荔荔急忙道：“池总，您快去餐厅吧，有人来了！”
　　“大半夜的，谁啊？”
　　“陈培先和他的秘书！姜总已经到餐厅了。”
　　“……”池程简直要被噎死了，小老头大晚上来捣什么乱！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湿哒哒的衣服，皱眉道：“你马上到一楼找霍总先去陪着。”
　　“是！”

　　正事是铁办不了了。
　　俩人在屋里手忙脚乱一通收拾，各自匆匆冲了个澡换下被雨淋湿的衣服，池程伸手套着一件新衬衫，探头问也在乱七八糟穿着衣服的程锦年：“他今天半夜来想做什么？！”
　　“你今天晚宴请他了吗？”程锦年问。
　　“请了，但是他这种政府官员肯定是不会来的，就让杨浩然送了个花篮来。”池总匆忙换好裤子。
　　程锦年用最快的速度把头发吹干，说：“那说不定不是公事。”
　　“我跟他能有什么私事！”
　　程锦年倏然停下，手机上跳出杨浩然的消息。
　　“杨秘书怎么说？”池程问。
　　“说就是叙叙旧，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给他们弄名贵菜，”程锦年蹙着眉回想片刻，道：“我记得陈培先小时候在南方生活过。”
　　池程迅速吩咐：“告诉黄泰岳做几个对味的饭菜，还有，今天九姨住在酒店里，通知她去后厨，她知道该怎么做。”
　　“好！”

　　俩人急匆匆赶到中餐厅时，陈培先正和霍晨曦和徐晚风谈笑风生。
　　陈培先伸出手与池程握住，乐呵呵笑道：“霍总真是全才啊，正跟我聊黑洞呢。”
　　徐晚风接话冲池程道：“主任客气了，刚刚等你的时候不知道该跟主任聊什么，从房产、金融到人才和管理，哪样不是陈主任在行的，聊什么都是班门弄斧，晨曦说不如就聊聊自己吧，说着说着就聊到黑洞上去了，可不是么，他自己就是个人生黑洞。”
　　池程哂笑道：“这家伙，就是能瞎掰。”

　　众人落座，霍总起头又扯了一番闲篇后，陈培先从他那破旧得翻了皮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瓶没什么名气的白酒冲池程晃了晃，神秘一笑道：“刚跟你们莫总买的，今天陪我喝两口怎么样？”
　　池程脑门一疼，心说莫荔荔怎么拿了这么一瓶酒，刚转头让莫总换瓶茅台来，陈培先立马拦住了他：“别换了，就这个吧，你们酒店就这瓶酒都贵得我心疼，将就喝吧。”
　　“领导说的什么话，到我这儿来我怎么能让您请！”池程说着就想亲自起身张罗，被陈培先摁着坐了下来。
　　“池程，坐下，今晚聊天为主，喝什么酒没所谓。”陈培先话说得坚定，声音醇厚，看似泰然自若，实则天生带着一股权威者的威严，池程便只能坐了下来，转头低声吩咐程锦年去帮姜琮一起盯着后厨，程锦年会意起身。

　　池程帮陈培先倒酒，说：“陈主任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今天的晚宴好几家高科园的企业高层都到了，没见到你真是他们的损失。”
　　杨浩然起身为池程和霍晨曦倒满酒，道：“主任一天公务繁忙，市政开了两个会，商定今年向省里申报高科园文旅产业的特色项目，晚上我们加班讨论，一直到现在才得空。”
　　池程与霍晨曦对了对眼神，两人心想今天八成就是为了这些事来的，可是这跟禾禧能有什么关系。
　　池程转而笑道：“这两年高科园文旅项目如火如荼，乘风集团前年投资与丹麦合作的‘小美人鱼童话乐园’就快试营业了吧，看环胥子湖这一带的娱乐和文体设施，就知道陈主任高瞻远瞩，高科园算是国内区域旅游的样板了。”
　　池程这波马屁拍得正是时候，陈培先笑着跟池程和霍晨曦碰杯：“是啊，前几年投下的项目都在陆续做出成绩，文旅说白了还是离不了吃喝玩乐，今年我们想把‘电竞小镇’推向全国。”
　　“电竞？”池程对游戏不是很在行，满脑子在搜索“电竞”这两个字该如何和禾禧扯上关系。
　　霍晨曦急着接话道：“电竞？！吃鸡还是英雄联盟？”
　　陈培先垂眸一笑：“游戏这个事，我了解的不多，但是这五年电竞产业在高科园发展得很快，40多家电竞企业除了做游戏开发，电竞赛事和俱乐部运营发展也非常好，一家还买下了几个美剧的大IP，前景可期。具有代表性的企业市值已经超过5亿美金，整个高科园的电竞产业链在不断完善，所以今年，胥子湖电竞小镇除了建造特效电竞馆，还会有许多新的大动作。”
　　池程和霍晨曦同时琢磨着陈培先的话，互相递了个眼神，领导这是来拉赞助了？

　　程锦年走进后厨时，已然一番热火朝天。
　　点心厨房里，毛元城正在锅上煮着醇厚的牛奶，晚间尚未散去的甜香味灌满鼻腔，让人心情愉悦。程锦年打了个招呼，问了问小蝶的情况，毛元城告诉他小蝶已经在一家幼儿园找到了工作，程锦年心想改明儿就把房间里那套霍格沃兹城堡送给幼儿园去，省得池总整天跟“校长办公室”过不去。
　　厨房的砂锅里正煲着煲仔饭，姚铮弯腰俯身在料理台上，小心翼翼片完晶莹剔透的澳洲龙虾肉，调好味在水中焯成半熟备在一边。黄泰岳将芽菜，胡萝卜丁和青豆翻炒十几秒后将龙虾肉滚进蛋液里，热锅猛火一通翻炒后将黑松露一同炒进了这道菜。眼花缭乱的火光里没两下便端出了一盘喷香四溢，颜色润泽的黑松露炒龙虾球，黄泰岳将菜端到程锦年面前，冲他一挤眼说：“姜总说不让炒名贵菜，你看得出来吗？”
　　程锦年端详了一会儿道：“领导可精着呢，总不会以为这黑松露是火龙果粒儿吧？”
　　黄泰岳叹了口气，又叮嘱姚铮用龙虾脑黄炖个蛋。

　　姜琮嘱人将菜端出去，撩起眉毛看了看程锦年脖子里新鲜嫩红的吻痕，挑开他的衣领问：“你这是谁啃的？”
　　程锦年脸一红，急忙攥紧了衣领：“别瞎说，蚊子叮的。”
　　九姨正在包馄饨，听到这话在一边噗地笑出了声，程锦年嗔怒道：“九姨！”
　　姜琮笑着调侃他：“12月还有蚊子？繁殖能力够强的啊……这蚊子姓池吧？”
　　“别胡说。”程锦年红着脸将领口的扣子扣紧，问姜琮：“知道今天陈培先大半夜的来干什么吗？”
　　“不清楚，原先我以为他来拉投资的，但是想想陈培先这么傲气一个人，大半夜纡尊降贵跑来禾禧就为了拉投资？不是他风格，谈生意大可以白天大大方方谈。”姜琮将手在下巴上摩挲半天也没琢磨出来。
　　九姨将包好的二十个馄饨率先下到了翻滚的水锅里，轻柔道：“不是谈公事，那就是谈私事。”
　　程锦年琢磨着池程和陈培先能有什么私事可谈，九姨继续慢悠悠道：“程英以前买下禾禧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到处是洼田，湖边这片地谁稀奇啊。现在可不得了，也就十几年时间，湖边这块地是禾禧最值钱的产业了。以前的人啊，一辈子都活得一个样，感觉日子过得特别久，现在呢，一不留神，三五年间的生活就会大不相同，反正我是跟不上了……”
　　程锦年恍然大悟：“领导难道又想来挖池程的草皮了……”

作者有话说

　　有鸡没有吧，和谐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