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着梦着梦到你》损砚

3、梁祝的继承者们

　　江子桑无数次的和许阿华提起自己的理想型：要185以上，她对身高有执念；要懂音乐，有艺术品味，这样才能和她聊的来；要在自己的领域优秀并坚持，因为这样的男生会在她眼里闪闪发光……
　　她说过很多很多，过上几个月可能就有了新的补充，可能由于本人过于优秀，所以她的理想型也是配得上她的优秀的尖酸刻薄。
　　可是许阿华总觉得她不是在说理想型，而是在描述一个人。
　　“你记得你初三那年还说我是你男神呢，小江同学你忘了？”谢临洲和江子桑在嘉年华的后台吵了起来，他们一会儿要上台表演，江子桑看着谢临洲懒散的坐在位置上任化妆师摆弄的样子忍不住怼了他两句……没错，江子桑就是化妆师本人。谢临洲立刻不满的回嘴。
　　“滚蛋，我当时原话是这么说的吗？你能不能不要歪曲事实！”江子桑摆正了谢临洲开始不配合的头，眯着眼睛想要看清他皮肤的纹路。这厮得天独厚，躲过了青春期的痘痘，也躲过了江子桑不留余地的嫌弃。如今20岁的谢临洲，正是一副任人采撷的翩翩少年样。
　　“江子桑，怎么说我也是校园一株草，你怎么能这样鄙视大家的审美。”
　　“不是你教我的吗？主流审美不一定就是好的啊～怎么，记得我说你男神，就不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啦？……”谢临洲愣了愣，他总是对江子桑说的每句话记得很清楚，却忘记了自己当初说的什么。他在记忆深处摸着，好像摸到了当初江子桑看他时，眼里的光。
　　江子桑还在絮絮叨叨的夸自己也是T大一枝花，刚刚还质疑主流审美的江大小姐现在就是如此双标。谢临洲无奈，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
　　他眯着眼看着镜子里的姑娘，她长发还是又黑又直，侧身露出小巧的耳朵配着小猫的银色耳饰，有些可爱，她为他上妆的背影还是有笔直不坍塌的线条，她已经长到170了，可如果他站起身，她在他面前还是显得娇小。
　　“谢神，桑桑姐，该候场了！”
　　“来了！”两个人齐声应道。
　　江子桑为谢临洲完成了最后一道妆容工序，他还是一副天然去雕饰的样子。谢临洲睁开了眼睛，刚刚好与还半俯在自己身前的江子桑对视上。
　　“没有现场排练过，我们可以吗？”江子桑略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问道。这次他们把音乐剧《梁祝的继承者们》当中的《围裙》这一唱段进行了改编，原本的群唱现在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舞台。改编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谢临洲无法赶回来彩排，在一切的磨合协调都要省略的情况下，能让他信任的，也能让他信任自己的，只有江子桑。
　　“当然，一首我们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歌，还有一个那么熟悉默契的搭档，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谢临洲满腔的信心和热爱，都通过他紧抓着江子桑手臂的手，源源不断的传入到江子桑的体内：“走，上台吧！”
　　“接下来就是我们万众期待的压轴人物，谢临洲，江子桑，他们将为我们带来中国原创音乐剧《梁祝的继承者》中的唱段《围裙》！”
　　谢临洲绅士的伸出手臂，给了江子桑一个眼神，江子桑挽住他，微微抬起头，从运动鞋到高跟鞋，姿态一如往日优雅。来了，他和她艺术的天堂。
　　灯光昏暗起来，江子桑的声音变得十分轻柔：“裙子的性格有很多，可以是男，可以是女，就像你我身上的这条，叫围裙。”一段念白，阐明歌曲核心，也把所有观众带到了音乐剧的舞台上。
　　“蜜蜂为什么能被斜阳亲吻？”
　　“因为蜜蜂是女的斜阳是男的～”
　　“狐狸为什么能把月亮带回家？”
　　“因为月亮是男的，狐狸是女的～”
　　“雾为什么不能牵塞纳河的手？”
　　“因为雾是女的，塞纳河也是女的～”
　　两侧的大屏幕上滚动着看似无厘头的歌词，却在在场的一众T大学生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这看似孩童一般充满诗意的想象和发问背后，又藏着成人世界怎样的思考？
　　优美的旋律在继续，硕大的蓝色光圈在舞台和观众席之间流动，把表演者和观众的精神世界相连，在场的人都沉入音乐和音乐背后的海洋。
　　进入了第二段副歌，风格开始向爵士转变，鼓点越来越清晰，江子桑一向喜爱爵士风格的音乐，也能利用声线把爵士乐驾驭的相当好。她和谢临洲担心两个人的《围裙》会缺乏感染力，难以引起共鸣，于是决定通过变幻音乐风格来刺激观众的神经，同时也增加歌曲的可听性。
　　可是……这突然加入的和声是怎么回事？
　　江子桑看到许阿华，秦屿还有他们夏风演艺团的很多人都从观众席上相继站了起来，从衣兜，袖口，椅子下面不同的地方掏出麦克风，为她和谢临洲和声。声音清晰和谐，像是排练了很久一样。
　　江子桑下意识的看向谢临洲，谢临洲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她明白了，这都是谢临洲一首操控的……什么时候？他怎么有时间？为什么不告诉她？江子桑满腔的疑惑，但她还是立时就被拉入了歌曲里。这么好听的和声，可不能浪费了。
　　“领带，女的”
　　“衬衫，女的”
　　“但愿他们不离不弃羡慕他们双宿双栖”
　　“可是领带只能把衬衫当同事”
　　“可是杯子只能把咖啡唤同志”
　　江子桑和谢临洲交互着位置，在台上脚步轻巧，跳起了交际舞，随即又随着歌词的内容转头分开。灯光由蓝转昏黄，照透了每个人内心关于这一首歌和歌曲背后的性别思考，文化思考。
　　“那是为什么墙壁不能爱上地图呢？海岸线不能爱上海、河流不能爱上桥，巧克力不能爱上蛋糕”
　　“看不见的是性格 看得见的是性别”
　　“裙子的性格有很多，就像你我身上的这条，叫围裙。”结尾一句，与江子桑开头的念白遥相呼应，观众席上动人的和声隐去，只留下江子桑和谢临洲空八度的和声，像是一个无穷的洞，神秘而引人深思。
　　也许这样的表演不是最适合所谓嘉年华的，可它一定是最对得起艺术，和一群热爱艺术的人的。
　　一曲终了，江子桑睁开眼睛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向右侧看去，谢临洲也在望向她。接着他们一起，听到了掌声响起。
　　嘉年华圆满成功，一张演职人员集体合照连夜挂在了学校的展示长廊里。照片中央，江子桑和谢临洲笑得很灿烂，嘴角弯起了同一个弧度。
　　“说吧，怎么回事儿谢临洲？”江子桑对于她一无所知的和声事件十分有兴趣。
　　“周年快乐！”谢临洲此言一出，旁边的兄弟姐妹都睁大眼睛看向了他们的方向，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江子桑逼走了他们的目光，拿出了手机看了眼日期——2019年四月七日。四月七日、四月七日……2016年的四月七日，是谢临洲和江子桑第一次一起登上舞台的日子。那是离体育中考仅剩十天的日子，是每一个初三学生需要闯过的第一关，按照惯例，学校会为大家开一场动员大会。就是那天，两个人一起，第一次登上了舞台。也许代表着艺术生命的开始，也许代表着三年初中时光仅剩倒计时，也许代表着为了学校，为了集体，为了自己的奋力一搏。总之，他们确实共同拥有了这个对彼此来说都很重要的日子。
　　五年了，他们又在这一天登上了舞台。生命兜兜转转，可是身边的人还是他。江子桑这样想着，眼里的泪光快要溢了出来。
　　“泪腺怎么老这么发达，快走啦，庆功宴！”谢临洲看到她眼角的泪光，别开了头转身拉着她往礼堂外面走：“今天我的秘密计划真的是太成功了，看把我们江江小公主感动成什么样子了~”谢临洲一路上插科打诨，江子桑知道他是故意的，逐渐破涕为笑。
　　他们这个小团队的传统，是在每次庆功宴上，都要搞一张长卷来让大家签名。
　　江子桑像以前一样，潇洒的把名字签在长卷的最右端，然后离开拥挤的签名大队。谢临洲去点菜了，江子桑和许阿华坐在一起聊天。
　　“桑桑，谢神真的太厉害了，我们都是拿到了他写的和声谱子，然后在多人视频里一起合过三次，没想到居然效果这么好！”
　　“是啊，我们谢大公子多厉害啊，什么都不告诉我就一个人搞定了！”江子桑想着谢临洲把她弄哭的周年礼物，嘴上说着不满的话。
　　“桑桑啊，你可知足吧，谢神这么用心，那么远那么累还越过你让我们帮他准备这个小惊喜，我当时都以为他要表白了呢！”
　　“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这些啊~无脑cp粉”
　　“我可以单身，我磕的cp一定要结婚!”
　　“别单身了吧，你看看秦屿，多好一男孩子啊，你看你看再往你这里看啊~”江子桑其实已经习惯了许阿华这种时不时的调侃，所以非常自如的转移了话题。
　　庆功宴依旧是觥筹交错，颇有一群江湖侠客聚在一起要不醉不归的感觉。但他们终究是要归去的，二十岁上下的这群男男女女们，常常把心高高抛起去拥抱蓝天，但终究是要回到大地上的。
　　江子桑走到包间门口，等许阿华上厕所回来一起回宿舍，谢临洲还要去处理一下嘉年华的后续工作。长卷还在门口，江子桑每次都负责把它带回学生会的仓库里收藏。她的手在上面慢慢摸索，感受着纸的质感。忽然，她看到了谢临洲的签名，他的签名在最左端，和江子桑的签名隔着最遥远的距离，她不由得停住了，谢临洲在签名下面写了小小的一行话:
　　“愿我们这些梁祝的继承者们，有比梁祝幸福的结局。”
　　许阿华走了过来，看到江子桑定定的站在长卷前面，一头茂密的黑长直遮住了半张侧脸，看 不清神色。
　　“阿华，虽然许多美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是遇见他真的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啊。”
　　许阿华听到了江子桑的哭腔，然后看到她拿起笔，把刚刚说的话写在了自己名字的下面。
　　墙壁可以爱上地图，海岸线可以爱上海，河流可以爱上桥，巧克力可以爱上蛋糕。谁知道什么时候呢，我也可以爱上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桑桑的理想型，不就是谢神的样子嘛~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有多少人是这样的状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