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是一场修行》丘静子

29、第九章 回家

　　春节的每一天，都奔走于各家亲戚间。这让离开家乡多年的幸梓颇感焦虑。世界越来越大，家庭却越来越小。自从奶奶再婚了之后，爸爸与她的关系一落千丈。他们过年不再回奶奶家；外婆一向重男轻女，妈妈也不再回外婆家。久而久之，幸梓便已完全适应了小家庭的运转模式了。
　　初二，在江西的第八天。
　　天气依旧雨中夹冰，寒气逼人。
　　听说，今天的行程是去小敏家吃一天。幸梓吃了这么多天辣，已经开始水土不服。拉肚子、喉咙发炎，接二连三的症状让她身体上和心理上都出现了诸多不适。她多想能呆在家里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天，心里极其希望丈夫能体恤一下为她说句话，但毫无疑问地落了空。
　　小敏家是近期政府推出的民生政策——经济适用房，从上海刚回来的小敏利用未婚身份，经过一系列手续摇号中签，以低价买入一套紧凑的二居室，减轻了许多经济上的压力。
　　小区的规模很大，坐落在山城的新城区内，距离火车很近。一家人搭上亲戚的顺风车，十点多便来到了小区楼下。让幸梓感到惊讶不已的是，同行的叔叔一家和小姑姑一家，包括公公婆婆，都是空手做客。狭小的楼梯间，被一行人挤得水泄不通。
　　上来小敏家里，温馨的装潢和桔红色的灯光让人眼前一亮。十来个人一同挤进70方左右的小两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参观着她的新家。幸梓也跟着丈夫四处看看，心里期盼着哪天小两口也能实现改善置业。
　　厨房里大姑父系着围裙，一个人在里头忙得焦头烂额，姑妈和小敏忙着在外面招呼客人，偶尔进去端菜出来。幸梓进去打了个招呼，姑父热情地回应了几句也让她出去外面坐。客厅已经挤满了人，刘羽申坐在沙发上，跟表弟小飞聊得火热朝天，她只得尴尬地坐在饭桌旁，掏出手机无聊地玩着斗地主。所幸的是，没过多久便开饭了。
　　“大家都坐过来吧！”小敏用她纤细的声音招呼着大家过来就座。
　　幸梓赶紧站了起来，先让长辈们上座，自己站在一角等待着。大家一个挨着一个坐着，幸梓坐在丈夫与婆婆中间，暗自感慨终于等到了吃饭。大姑父的厨艺果然很惊艳，经典的蚂蚁上树、自制年糕、回锅肉等，还有一些幸梓叫不出名堂的菜色，可以说，这一顿是她这些天以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用家乡话大声地在讨论着什么。幸梓听不懂，又只得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忽听刘羽申清了一声喉咙，说：“走吧。”幸梓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抽离出来，只见他站起来身来，用手整理了一下外套里面的毛衣。
　　幸梓抬头不解地看着他问：“干嘛去啊？”
　　“去打牌啊。”他答道。
　　“我能不能不去啊？我呆在这里休息一下。”幸梓一听又去打牌，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可不在乎他能不能赢钱。
　　“大家都去喔。你不去的话，那就只有你跟姑父在家里。”
　　幸梓一听，脸色都变了。无奈被迫跟着他们一同前去。
　　外面依然细雨纷飞，大家撑着伞一路走到了小区门口的一家棋牌室。由于人太多，小敏租了二楼三个房间，大家纷纷组队坐下准备搓牌。刘羽申跟小飞、小敏还有叔叔家的女儿芊蕙他们同辈的兄弟姐妹们组了一桌，其他长辈也各自组桌一边大声说话一边伸出双手开始搓牌。
　　幸梓一个人坐在旁边的座椅上，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又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更新了一则消息：“倒数第二天，生病了。很想家。”然后再次点开斗地主，试图打发一下这整整一个下午的漫长时间。还有一天就回家了，她总这么安慰自己。但这一天，却仿佛像一百万个永恒那么久。她坐在沙发上玩到腰背生疼，可时间只过去了二分之一。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慢慢踱步走出了棋牌室。
　　走在室外的走道间，满心的无奈，被无边的寒意所笼罩。她用双手紧了紧外套，抬头望着漫天飘落的雨点，发了很久的呆。想家、想父母、想回家，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一个人的孤独愈发强烈。她甚至开始疑惑，不知道是她与他的家族格格不入，还是她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她看上去很消沉，心情已然坠入了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永恒，手表的指针才指向了下午5点。大家动身准备回去小敏家吃晚饭，刘羽申才发现妻子不见了踪影。他四周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走下楼去。他是知道她性子的，今天这么多亲戚在，可千万千万别闹脾气啊！
　　跟他料想的一样，他在楼下的平台上找到了她。他手里撑着一把雨伞慢慢走过来，笑着问道：“怎么下来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幸梓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种从紧绷到松懈过度的表情。刚才所有的情绪瞬间都已抛诸九宵云外，她高兴地挽着他的手臂，一同漫步在绵绵细雨中……
　　第二天的上午，幸梓早早起来收拾行李。这家里的四人当中，只有她表现得欢声雀跃，只差没有哼上小曲了。她的喉咙发痒，鼻子发酸，感觉快要生病了。所幸，下午就要踏上返程，想罢，她转身走向阳台收衣服去了。
　　公公婆婆也没闲着。他们自然是舍不得的，一年下来，团聚的日子不过寥寥数日。公公忙着去楼下买路上给他们吃的鸭翅，婆婆忙着做了些茶叶蛋，和热了一些她之前包的糯米粽子。刘羽申则悠闲多了，他依然趴在床上，向上翘起两条腿左右摆动着，悠然自得地玩着游戏。
　　待吃完午饭，大致休息了片刻。四人乘上了公交车，提前出发去火车站。又是十六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幸梓终于在回来的火车上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