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相公，算卦吗》苏木鱼

20、第贰拾章

　　红墙绿影，阿雪就站在那儿，一双小鹿一般的眸子看着对面长身玉立的男子。半晌，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问题。“你说什么如何？”
　　沈翊踱着步子朝她的方向近了近，刚才一直与秦羽周旋，都没仔细看过小姑娘，这会儿仔细打量着她，发觉她倒是愈发娇艳了，纪府里，果然比青一阁要养人。原本他是想问阿雪在纪府过得如何，眼下里看，倒是也不用她回答自己了。“方才不是说他撞到了你？如今如何了？要不要叫府医来给你看看？”
　　阿雪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已经没事了。”本就没什么事，眼下她要是在徐府里瞧大夫，传出去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子呢……
　　见她扯着手里的帕子，沈翊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想到小姑娘原本的俏皮模样，忽然又开了口，“你怎的自己在这儿？”
　　阿雪抬眼看他，顿了一霎，又垂下眼。“我与她们不相熟，规矩又多，怕冲撞了哪位贵人。”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可沈翊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分辨出其中有几分委屈。指尖磨了磨扇骨，他又拾起刚刚被自己放下的问题。“如今你在纪府里，可还习惯了？”
　　只音落，他对上小姑娘透着几分疑惑的眸子，又稍移开眼，自顾自的多解释了一句。“我既答应了你师父要护你周全，便是你寻回了父母，也是要问上一问的。”

　　阿雪眨了眨眼，一直端着的姿势松了松，她向后退了两步，小心的提起裙角，然后，也不再管什么世家小姐的规矩，直接蹲了下去。“规矩太多了。”
　　见小姑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沈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听她说纪府里规矩太多了，终是忍不住眉眼也弯了下去。如今看起来，倒是又显出几分当初的模样来了。“如何规矩多了？”

　　双手托腮，阿雪长长的嗯了一声。如何规矩多了……那规矩可多了。往日里，她哪里需要时时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如今，用膳的时候要注意，走路的时候要注意，恨不能睡觉的时候也要注意。今日与姜氏一起出来，这么多大户人家的人口，她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只能强硬的记住，然后脸上一直挂着笑。又不敢乱说话，她觉得连做个什么动作都身不由己。只这些，她也不知该如何对着沈翊开口，若是青黛姐的话，她还能抱着她的胳膊撒个娇，念叨几分。“也没什么。”

　　听着小姑娘嗯嗯了两声之后只给自己应了一句没什么，沈翊挑了挑眉。“阿雪。”

　　这仿佛是他头一次唤自己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温润如玉。莫名的，在阿雪内心划过，宛如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阿苒？”

　　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阿雪急急站起身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幸得沈翊伸手扶了她一把。垂眼看着自己袖上指节分明的手，阿雪脸颊微红。只另一道声音越来越近，她匆忙从他的手中抽回胳膊，理了理裙角。
　　“哥哥。”

　　沈翊微微蹙眉，也抬眼看过去，正对上纪骁一双探究的眼。

　　刚刚的角度，纪骁只看得到阿雪，待转过弯才见到妹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走近了，他朝沈翊拱了拱手。
　　“世子。”

　　沈翊淡淡的朝纪骁回了个平礼，只脑子里还回响着他刚刚唤小姑娘的名字。阿苒？他依稀记得之前苏仑与他说那个纪姑娘好像是叫纪筱什么？那小姑娘的名字便是纪筱苒？
　　苒苒齐芳草,飘飘笑断蓬。苒苒，倒是与她当初那恣意长大的时候很符合。

　　纪骁的目光在沈翊与阿雪之间转了转，随即定在阿雪的脸上。“阿芝呢？怎的没跟在你身边？”
　　他比姜氏和阿雪晚些到徐府，本是出来寻人的，只没想到，居然会在半路上遇到阿雪。而且她还是独身一人，和沈家世子在一起。妹妹与沈翊相识他是知晓的，毕竟他们纪家能寻回阿苒还是托了沈翊的福。只毕竟孤男寡女，若是被别人瞧见了，恐怕对妹妹的声誉有损。

　　阿雪抿了抿嘴唇，“我出来净手，只迷了路，正巧遇到世子，便想要问一问。怕母亲寻不到我着急，阿芝被我留在内院里了。”

　　净手？
　　沈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姑娘在这儿站了起码半盏茶的时间了，他倒是没听她提起一个问路的字。

　　许是觉得当着沈翊的面胡诌有些不好意思，阿雪稍稍侧了侧身子，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倒是纪骁听到妹妹的话之后，没有半分质疑。“那我叫个丫鬟送你过去，然后赶紧回去吧，免得母亲着急了。”

　　看着与自己告辞之后的一双背影，沈翊又将手中的折扇打开，动了动手腕之后，抬腿也跟着离开。
　　如此看来，纪家确实是将小姑娘捧在手心儿里的。她大抵是真的不用他再护她周全了……

　　*
　　前院里，因着徐太尉的官职大，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即便他在京城并不是世家，可依旧有不少人前来道贺。沈翊回去之后才发现，中间一群人簇拥着的，竟然是花相。
　　众所周知，徐太尉这个人两袖清风，在京城又没有盘根错节的亲戚，颇有几分光脚不怕穿鞋的意思。也因着如此，他与花相常常是互相看不过眼的。只没想到，徐老太太的寿辰，花相居然亲自来道贺了……
　　沈翊远远的看着一群人，蓦的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那日在御书房门前他见到的那个瘦弱男子，只男子如今已经不见当日的面黄肌瘦，看起来气色颇好。也因着如此，他终于想起来，当初为什么觉得他眼熟。
　　他与苏昆在峄城山亭捉住的那个死士长相几近相似，只当初他瘦脱了相，他一时没有认出来……可那死士最终是苏昆亲手了结的，如何还会出现在花相的身边？

　　正琢么着，他只觉得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转头，就见裴赫正咧着嘴朝自己笑。
　　“看什么呢？”

　　扇子一折，沈翊握着扇骨敲了一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动作又稳又狠。
　　“哎哟！”裴赫立时缩回手，狠狠的瞪了沈翊一眼，“你真下的去手啊！”
　　沈翊只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珩王到了吗？”

　　刚刚他在徐府院子里转悠本就是趁等珩王的间隙顺便探探太尉府。如今徐太尉与纪伯爷一样，没有偏向珩王，但也没有表现出对纯王的倾斜，他倒是很是好奇，这徐太尉有没有什么弱点……

　　裴赫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手背，一边哼哼着点头。“马上就到。”

　　正说着，原本围在花相身边的人纷纷转向门口的方向，沈翊抬眼看过去，正见珩王往这边走来。身侧，跟他走在一起的，竟然是纯王。
　　等一群人相互见了礼，终于纷纷落座。珩王与纯王被安排在了花相一桌，而沈翊这边，左手边是裴赫，右手边刚巧是纪骁。
　　裴赫一见到纪骁，便隔着沈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咧嘴，直把纪骁给说懵了。
　　“我妹妹在你们府上还好吧？”

　　纪骁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妹妹？裴家的妹妹如何会在纪府？半晌，在裴赫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纪骁终于反应了过来，“裴公子说的是家妹阿苒？”

　　裴赫一楞，“是阿雪。”

　　沈翊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阿雪便是阿苒。”
　　终于，在沈翊三言两语下，纪骁终于理清楚了妹妹和裴赫的关系，只不得不叹服，裴赫在京城里原是对姑娘最混不吝的，若说沈世子是对各家闺秀不分一个眼色，那裴赫便是给的眼色太多了，只大多是不屑。偏偏这样一个将军家的小公子，眼下正巴巴的看着自己，也与自己一样唤阿苒妹妹，还关心她在府上过得如何……
　　不怪纪骁多心，不过他确实多看了几眼裴赫，他莫不是瞧上阿苒了吧？
　　“累裴公子记挂，阿苒在府里自然是好的。”

　　听着左右一递一声的交谈，沈翊只觉得愈发烦躁。往日里他怎么没发觉裴赫这小子这么聒噪呢？他现在是在做什么？与纪骁拉近关系？阿雪已经回了纪府，难不成还要他操心不成？
　　终于，在裴赫拉着纪骁要约着登门拜访之前，沈翊开口打断了他。
　　“你不怕别人言语，但别连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阿雪还未及笄，你这般表现岂不是耽误了人？”

　　裴赫一撇嘴，随后拍了拍胸脯。“如何会耽误，这不是有我呢！”有他在，还能让他这好妹妹找不到个好人家？

　　只他这句话落在沈翊耳中却变了个味。有他呢？
　　忽然，他想起几月前在青一阁的门前，问裴赫的那一句是不是喜欢阿雪……
　　当初裴赫怎么回答的？他说喜欢啊。
　　眼色一沉，沈翊再不开口说话，倒是一旁的纪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捏了捏下巴。
　　妹妹这么抢手，他们纪府也很不好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