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撩妹手册》岩兮枣

30、第三十章

　　“藏书楼？”昙梵不解。

　　白泽勾着嘴角摆弄着杯具：“据说兮爻门的藏书楼中藏有前人总结好的修真不外传的心法、各类炼器的著作、还有那些被传的玄之又玄的各种失传的阵法...”

　　昙梵沉默不言，前两者还好说，失传的法阵怕是不知道会引得多少人心怀叵测，当年一个斫骸阵就让天界如临大敌，那藏书楼中其他的阵法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年兮爻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人人称赞的道界名门，变成万民唾弃的过街老鼠，昙梵神君觉得这是为什么？”

　　昙梵闻言眼皮一跳，看向白泽。

　　白泽不在意昙梵的神色，把玩着酒杯，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天冥两界不闻不问，甚至推波助澜，人界修士共同讨伐，同仇敌忾，昙梵神君觉得这仅仅只是因为人们爱看圣人藏污、君子不德的热闹？”

　　海殷城城东。

　　几十只蟑螂奉它们刚开灵的新头头之命监视着这个坐在街道旁的女子，蟑螂们成天不是觅食就是睡觉，突然接到这么一个听起来就很刺激的任务大家都兴致盎然，争的闹的都要来，刚开始，它们各自占据一个阴暗角落，全方位无死角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蟑螂们来之前一个个摩拳擦掌，想着能来干一番大事业，谁知这个姑娘自从他们来后，别说有什么举动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街道对面已经打样的典铺，若不是身上带气，它们都要怀疑是不是新老大无事可做，耍它们玩，来盯一个假人呢。

　　半个时辰后，蟑螂们开始趴不住了，挠头抓背地左右环视，想看看有没有谁敢迈出“擅离职守”的第一步，一些胆儿大些的蟑螂开始不露声色慢慢向旁边伙伴处挪动，渐渐地，原本分散四周的蟑螂们变成三五成群。

　　它们先是一边盯着那姑娘，一边有一言没一语的唠着嗑，唠到后来，大家兴致上来了，也就没谁还有那个心思去管那姑娘了，它们脑袋聚在一堆，七嘴八舌地讲着谁也听不懂的蟑螂语。

　　就在它们越聊越激动、几十只蟑螂就快要聚在一起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那边那位入定了一般的姑娘眼睛突然眨了眨。

　　姑娘听见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
　　“你恨么？”

　　姑娘闻言眼神中露出迷茫的神色，恨？

　　“这些人那样对待你，你不恨么？”

　　姑娘眼中疑惑之情不减，这些人？这些人是谁？

　　她听见那个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大笑起来，“他们用尽最后的法力在你身上施术，让你不管发生什么，过冥府后便忘记生前往事，生怕你卷入他们的仇恨中，谁知你竟然执念成了怨灵，呵，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因为他们的关心，除去你的记忆，反而让你在这个世间浑浑噩噩，不人不鬼的过了几十年，他们会不会后悔。”

　　怨灵？我原来是怨灵么？怨灵又是什么？

　　她听见那声音一字一顿的在她耳边道，充满着蛊惑和残忍：“你还记得你怎么死的么？兮...芕...芃...？”

　　“兮芕芃”三个字如同一把锉刀，随着那声音从耳中进入她的大脑，刮着她脑中的神经，一刀一刀，让她头痛欲裂。
　　兮芕芃痛苦的抱着脑袋，在一片痛不欲生中划过一丝念头——兮芕芃是谁？

　　然而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因为她的痛苦就住嘴的打算，他的语气如同一个溺爱儿孙的长辈：“芃儿，你不想见你的景道哥哥了么？”

　　兮芕芃木讷了百年、空洞的双眼有那一瞬间有焦距了，随后是随之而来针扎般的头痛，兮芕芃痛苦的抱着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在旁边的墙壁上。

　　一只蟑螂说着说着突然无端的觉得后脊有些发冷，它停下半晚上没歇过的嘴，抬头望了一眼街道，只见它们要盯着的位姑娘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它觉得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的，甩了甩脑袋，继续加入热火朝天的唠嗑之中。

　　那声音的主人看着兮芕芃不断地撞着石壁，也没有去阻止，就这么笑着冷眼瞧着。

　　兮芕芃撞得额头皮开肉绽，却没有鲜血流出，一副骨架包着人皮，不过只是看着像人罢了，来自冥界的怨气从她绽裂的皮囊中散出，声音的主人伸手在那露出来怨气上卷了卷，而后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他满意地笑着阻止了兮芕芃的动作，裹在黑雾中的手抚摸过兮芕芃额头上的裂痕：“嘘，别撞了，再撞下去等那几个自以为是的天族小鬼该寻着怨气找过来了。”
　　“乖，告诉我，你想见景道哥哥么？”

　　兮芕芃痛苦的抱着脑袋，呜咽声不断从紧咬下唇的嘴中漏出，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疼痛万分的脑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想见。然而她无论怎么样都说不出这两个字，就像思绪已经和这副皮囊分离，她甚至能站在一个高度，冷静的看着这副皮囊痛苦的蜷缩着。

　　“怎么？你走过刀山火海，忍过万箭穿心，你不是想再见他们一面？”

　　兮芕芃脑中的针已经不满足于扎她的神经了，它们不断的戳着她的头骨，就像要将她的头骨戳穿一般。
　　兮芕芃被限制着行动，她原来抱着脑袋的手开始不断捶向自己的天灵穴。
　　“求...求...你，....帮...”

　　黑影制止着她的动作，叹道：“哎，真拿你没办法，看在我和你父亲他们的交情上，我帮帮你吧。”

　　说完，黑影掌心拍向她的额头，手中的黑雾不断从兮芕芃额头上绽裂处渗进，封在她皮囊下天灵穴处的散着白光的法印在黑雾的侵蚀下不断减弱，最终“砰”一下，碎的四分五裂，生前生后的记忆一股脑的涌进兮芕芃的脑中，她愣愣的看着前方，没有抽噎，眼睛却盛不下泪水。

　　她睁着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黑影在一旁叹息，就像一个长辈一样摸着兮芕芃的头：“好孩子，当年你就是在这里死的么？”

　　兮芕芃闻言泪水溢的更快，黑影的声音太过慈祥，让她想起了她的父亲还有兮爻门的长辈们，悲痛委屈接踵而来，她皮囊下明明已经没有心了，但是胸口还是如刀绞一般疼痛...

　　“好孩子，你当年是怎么死的？”

　　兮芕芃看着街道对面，当年天神和人界修士攻上天峰山，他们见人就杀，昔日一片祥和的天峰山上沦为火海，到处都是打斗声，遍地都是血和尸体，爹爹下令放火烧了藏书楼，藏书楼起火的时候，那些人的注意终于被转移了，他们慌慌张张的冲到藏书楼，爹爹和景道哥哥在混战中将自己和从小照顾大家的王姨给送了出去。

　　王姨护着自己在山峦中躲了半个月，她们躲在一道石缝里，靠着露水和石缝中的草根撑了下来，直到天神和修士们都离开了，她们才敢从石缝里出来找点东西吃。

　　因为放心不下大家，自己死活闹着想回天峰山看一眼，王姨拗不过，只好带自己抄着一条小道偷偷摸摸地往天峰山去。

　　就是因为这一眼，自己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死在了自己面前。

　　她们刚摸索到天峰山脚下，正好和一群海殷城的猎户迎面撞上，为首的那个年轻人见到她们怒骂着粗俗不堪的话，他带头拔箭向她们射来，王姨抱着自己倒了下来，兮芕芃愣愣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半年前，这个男人在山中打猎遇上妖怪，是景道哥哥察觉到妖气赶去将他救了回来，爹爹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他治好。

　　他下山前千叩万谢、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今后但凡兮爻门有需，他万死不辞。

　　兮芕芃在被他绑起来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她不明白，不过半年的时间，一个人说的话怎么就当不得真了呢。

　　她被那群猎户带到海殷城的衙门里，他们把她关了一夜，她知道他们在商量怎么杀了她，但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她甚至觉得这样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若是漫漫余生想见的人都见不到，就算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一个人待在这人世间，茕茕孑立、无家可归，光是这么想想，她都觉得像要窒息一般。

　　只是对不起王姨，若是自己不要一意孤行，若是自己强硬点不让她跟来，若是...

　　她通过大牢的墙壁上两只手大小的窗户，望着无边的夜幕，她想若是可以换命就好了，她将自己的命换给王姨，去三生桥上找爹爹和景道哥哥，景道哥哥那么傻，他肯定还在三生桥上等着自己。

　　兮芕芃想着想着眼睛渐渐有些模糊，她又想起小时候她和景道哥哥去后山玩，她摔了一跤，小腿磨破了一大片，她也是这样哭的不停，然后景道哥哥将他自己画成了个煤球，不停地耍宝逗她笑。

　　兮芕芃擦了擦眼睛，笑出来声。

　　第二天她被带到当年海殷城主街的中央，也就是如今这个当铺的地方，她被推着穿过人群，人们一边拿东西砸她，一边不断咒骂她。

　　“妖女！”“不得好死！”

　　她看着这些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她有些恍惚，这里面很多人她都见过，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曾经受过兮爻门的救助，兮芕芃很难将那些曾经千谢万谢、喜极而泣的面容和这些不断咒骂、愤恨的人对上。

　　到底是世道难料导致的人心易变，还是人心易变所以世道难料呢？

　　她被人抛进了一个装满冷水大鼎中，她被丢进去的时候脑袋撞到鼎壁，呛了几口水，她看见几个人抬起一块大大的石板将自己头上那一方圆形的天空给盖了起来，光线被遮住，但是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她在冷水中坐了很久，她衣服湿哒哒的粘在身上，渐渐的，她觉得有些冷。

　　然后这种冷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她慢慢地觉得鼎内的水变得暖和了起来，她抱着膝盖漫无边际地想着，等会这里的水应该会变的更烫，最后变成可以烫伤人的那种。

　　兮芕芃回忆了一下仅有的一次被滚烫的茶水烫伤的经历，她下意识的揉了揉当时被烫伤的地方。
　　兮芕芃设想了一下全身皮肤被烫伤的情形，若是在沸水中被烫死，一定很痛吧。

　　兮芕芃摘下发髻上的簪子，指尖摸了摸尖尖的簪尾，而后又将簪子收进袖口中。

　　她想起了景道哥哥将她送下山的时候，他说，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活下去。

　　鼎中的水越来越烫，鼎外的叫骂声依然没有停止...

　　“烧的好！”
　　“烧死这个妖女！”
　　“活该！”

　　兮芕芃感觉有阵阵针扎的疼痛从自己皮肤上传来，她撩起自己的裤角，看见脚上皮肤变的红肿。
　　她答应过爹爹和景道哥哥，不能轻生，要想办法活下去。

　　她吃力的站了起来，手扶着鼎壁，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中传来，她看见自己扶着鼎壁的手被烫通红，手心中起了大小不一的水疱。

　　她的脚越来越痛，她跌倒在沸水中，她能感觉到沸水透过皮肤直钻自己的骨头，火辣辣的痛、钻心的痛，她胸口开始发闷，她开始呼吸艰难。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脓水和血粘在皮肤上，她不敢动，一动就觉得全身皮肤像火烧的针扎一般。

　　外面的人还在骂，她想，爹爹、景道哥哥，我尽力，我没有寻死，这样我来找你们你们总该不会怪我了吧...

　　黑影见兮芕芃不语，也不催促，黑影循循善诱：“那些人那样对你，你不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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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终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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