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马赵]铁骑银枪》顾梦遥

76、挑拨

　　曹昂面色微冷，默默地斟了一杯酒，撒在了地上。
　　曹安民蹙眉，不由问道：“世子？”
　　魏王世子纵使位高权重，可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温温淡淡，举止有度。像今日一般冷着脸，却是少之又少。
　　曹昂静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今儿，是小叔的祭日。”
　　曹安民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旁边。
　　曹纯对于曹昂，是年龄相仿的叔父，却更是良师益友。
　　他的死，对整个曹家都是难以衡量的损失。
　　“典将军来了吗？”曹昂问道。
　　“快了。”
　　“那好，随我去见一下马孟起。”
　　曹安民脸色变了：“不可！”
　　“有何不可？”曹昂淡淡问道。
　　你爹杀了他爹啊！你还说什么有何不可？
　　曹安民整个人都累了，世子爷上次跑去吊丧就把他们一群人吓得半死，这得亏马家不知情，要不然典韦也护不住他。
　　“世子，别忘了，三马食槽，马家决不能留。”曹安民劝道。
　　“三马食槽？”曹昂冷笑，“天下姓马的何曾多？凭什么就认定是他们。阿鹭会是我的妻，堂堂正正的魏王世子妃，这一点，绝不会变！”
　　马文鹭要知道你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还会嫁？曹安民叹了口气：“世子，等你……荣登九五，天下都是你的。暂时，别忤逆了魏王。”
　　曹昂望着远处，轻轻开口道：“我从来就没想过做皇帝。”
　　从来都是宗族、臣下一群人逼着他往前走，他对那个冷冰冰的位置毫无兴趣。
　　曹家的一切，都让他越来越厌恶。
　　庶弟们一个个长大，曹丕有一个父亲最喜欢的长孙，曹彰好武深的父亲的喜爱，曹植更是了。
　　杀人闯城门，小小年纪不成体统，父亲却是一笑置之。
　　秦朗、何宴这种没有丝毫血缘关系被他不承认的兄弟都能讨得父亲欢心，偏偏只有自己，与父亲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坚持着？
　　“嗯？”曹安民没有听清，不由问道。
　　曹昂轻笑：“没什么，走吧。”
　　为了什么，为了母亲不被那群庶母看低，为了跟随他的兄弟有个锦绣前程，为了……保护阿鹭。
　　可独独没有为了他曹子修自己。
　　来到天水处理军务的马孟起也很纳闷，魏王世子哪来的闲心来找到聊天。
　　定睛一看，哟，典韦都带过来了，莫非是想打架？
　　“路过此地，叨扰侯爷了。”曹昂恭敬拜道。
　　马孟起连忙回礼道：“世子严重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魏王世子的大礼，他马孟起可不敢受着。
　　曹昂坐了下来，让曹安民和典韦退了几步，请马孟起入座。
　　“世子？”马孟起挑眉，不解问道。
　　曹昂淡淡一笑：“不过……今日是我小叔的祭日，想找侯爷说说话罢了。”
　　马孟起嘴巴抽抽，什么毛病？你们曹家这么多人不够缅怀曹纯的？拉着他一个外人干什么。
　　曹昂自顾自说道：“我小叔这辈子，就爱过一个人，我父王都允了他们光明正大的结契。可惜了，各为其主，终是分道扬镳。”
　　曹安民心惊，自家不省心的世子爷要干什么？利用小叔离间他们？
　　前些日子收到赵云在侯府的情报，曹昂沉思片刻却是压了下来没有上报。
　　听自家小叔说过马孟起袖子断的彻底这事，曹昂也不得不惊叹马孟起的胆大妄为。
　　马家他要保，赵云必须除。如此，只能朝心思简单的侯爷下手。
　　马孟起白了一眼，心知曹昂说的是谁，懒懒开口道：“一厢情愿何谈结契？”
　　“哦？”曹昂笑了，“怎么可能是一厢情愿。”
　　马孟起蹙眉，瞟了眼曹昂没有说话。
　　曹昂自然不用等马孟起问，自己便开口道：“若不是他许昌忤逆父王救人，赵云能活着出来？若不是他长坂私自放人，真当虎豹营杀不了赵云？侯爷，一厢情愿能让鼎鼎大名的曹纯做这么多，你真当我们曹家人傻？”
　　马孟起虽是面色微僵，却还是诚恳答了一句：“你们曹家人的确不聪明。”
　　曹安民别过脸，马孟起这副模样当真欠揍的很。
　　曹昂顿了顿，继续说道：“小叔真的是爱他爱到骨子里，冀州三个月形影不离护着他。为了不坏他名声，更是令人三缄其口，不敢惹他不快。”
　　马孟起面无表情，那一段时间以及许昌的空白，他从没有想过。不过面对曹昂，还是嗤笑道：“世子，曹子和自作多情，说给我听干嘛？”
　　“自作多情？”曹昂同样笑道，“赵云离开许昌前一晚，我们曹家人可都知道小叔在哪。”
　　马孟起的脸色终于变了，望着曹昂那不善的眼神让身后的曹安民都慌了起来。
　　曹昂没有畏惧，轻笑开口道：“侯爷可知，赵将军可是在赤壁前夕还赶来夷陵和我小叔相会。倘若无情，真能如此？”
　　马孟起站了起来，冷冷扫了一眼曹昂，转身便要走。
　　“侯爷请慢。”曹昂叫住了他，走近轻声说道，“侯爷不信我的话？侯爷可以去看看，赵云身边可有一个长命锁？他的剑穗可曾换过？侯爷不好奇，那个剑穗中央分明大的很……”
　　“曹子修！”马孟起回头，目放凶光抓住曹昂的衣领，“你在此挑拨离间，我为何要信你？”
　　“世子！”曹安民和典韦大惊，曹昂却是摆摆手挥退了他们。
　　他没有畏惧的看向马孟起，一字一顿道：“马孟起，你敢伤我？”
　　马孟起同样冷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他马孟起有什么不敢的？典韦在又如何？最多一个平手。
　　曹昂淡然拨开了衣领前的手：“你伤了我，你以为赵云会放过你？”他面露悲伤，却是低低笑道，“他可是与我小叔定了来生，可是答应了我小叔要照顾我和文烈一辈子！”
　　曹昂的表情不似作伪，笑着带泪道：“你说，他到底爱谁？或者是，谁也不爱。”
　　半真半假的话，是最迷惑人的。
　　他是真的为曹纯不值啊，一番心意践踏在脚底，怕是赵云还会为小叔的死拍手称快，少了一大劲敌。
　　马孟起瞠目欲裂，握紧拳头蓄势待发。
　　典韦蹙眉，向前一步将曹昂护在身后。他不知道少主不断的激怒马孟起的用意，只知道要护着他。
　　马孟起没有说话，冷冷扫视一眼，转身就驾马离去。
　　他要回西凉，要……问个明白。
　　我说过的，只要你爱我，你欺骗我，利用我，将大业放在我之前都可以。
　　若是这爱……比不上你给别人的……
　　曹昂望着飞驰离去的身影，松了一口气：“走吧，今日之事，忘了即可。”
　　“诺。”曹安民应道。
　　曹昂看了眼纹丝不动的典韦，恭敬拜道：“私事而已，望将军莫上陈父王。”
　　典韦这才高冷的点了点头。
　　曹昂叹了口气：“走吧。”
　　等赵云看到浑身冷意的侯爷推门而入时，不由也有几分诧异。
　　烛光在夜风中摇曳，更衬得这人脸色阴晴不定。
　　“孟起？”
　　马孟起扯出一个笑容，赵云看的不是很真切：“怎么了？”
　　他没有答话，左右寻找着什么。
　　赵云不由好笑问道：“你又在闹什么？”
　　马孟起找到这个长命锁时，脸色沉了下来，走到床头，将它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赵云难得露出了几分怒意，推了一把马孟起，蹲在地上将长命锁捡了起来。
　　这是他……还存着能找到两个小侄女的一点念想啊。
　　马孟起充耳不闻，抚摸着青釭剑剑柄，将剑穗把玩在手中。
　　白色的剑穗上已经染成红色，赵云却没一点要更换的意思。他冷着脸，一把扯了下来。
　　剑穗中央分明就是鼓着的，他颤抖着手，将其撕开。
　　几缕发丝飘散，一张纸条也险些被撕碎。
　　“愿我所爱，平安喜乐，延年千秋。”
　　简简单单十二字，却是付诸了所书之人的一片情深。
　　马孟起笑不出来，漆黑的眼眸化作赤红，几欲噬人。
　　你怎么敢啊，我与你结发你说我闹，你将锦囊随意丢弃，却将这人的留在身旁。
　　赵云看着瞬间呆愣下来的马孟起，也品出不对劲来。他顾不上愤怒，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马孟起转过头来，勉强扯着唇角，问道：“当年……在许昌，临行前一晚，你在哪儿？”
　　赵云自是觉得奇怪，不由答道：“自是府中。”
　　“曹子和呢？”
　　不对，赵云蹙眉，今天马孟起的不对劲的源头似乎是来自于已经死了的曹纯。
　　他何其聪慧，马上想到关键问道：“谁跟你说了些什么，曹昂，还是曹休？”
　　得知当年一些事的，也就只有曹纯所亲近的两个侄子。
　　果然……马孟起笑了。
　　曹纯当年除了曹家人，除了这两个侄子，怕毁了这人清誉，谁都瞒着。
　　马孟起没有答话，执着的要个答案：“你和曹纯在一起……是不是？”
　　赵云沉默片刻，叹气道：“不错。”他接着解释道，“曹将军救我一命，仅此而已。”
　　马孟起面如死灰般看着他，机械般开口道：“你们……最后一面是在哪里？”
　　许昌也好，长坂也罢，只要……只要是你跟我在一起之前，我都不会在意。
　　你说啊……
　　“夷陵。”
　　轻飘飘两个字，似有千斤重，压的马孟起喘不过气来。
　　曹昂说的……都是真的……
　　如若没有情，谁信两军大将会在大战前夕，冒着生命危险通敌罪名一见？
　　他说不出话来，濒临崩溃的情绪死死抑制住了喉咙。
　　赵云皱眉，拉着他的手道：“孟起，那人到底……”
　　“别碰我！”马孟起猛地甩开了手，暴怒道。
　　赵云怔了片刻，垂下眼睑收回了手。
　　“马孟起，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了，而我呢？我说了多少遍你可曾信过我一次？”纵使再好的脾气，也被这人逼出几分火气来。
　　赵云即便是怒，也带着几分不为人察觉的委屈。
　　可是……我亲耳听过你说，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西川稳定啊。
　　马孟起整个心脏都疼得厉害，脸上的表情又凶狠又悲切，仿佛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你骗我，从来都是骗我的。”他喃喃道，根本不信赵云的话，“你是为了西川，从来就不是为了我……”
　　赵云看着眼前的恋人，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我说过的啊，你要的我都给你，你不爱我也好，你利用我也罢，可你为什么要喜欢别人！”
　　马孟起一番话，让赵云愣住了。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胸腔里涌起一股寒气，侵蚀着他的骨肉。
　　“我不爱你？”他笑道，却笑得极其难看，“那你滚啊，给我滚啊！”
　　马孟起怔住了，他以为赵云会愤怒，会反驳，却没想到是平静地直接让他滚。
　　飞扬跋扈的侯爷不知道，哀莫大于心死，赵云连申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他缓缓应了声，踏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
　　赵云伫立在原地，半饷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有微微发红的眼角泄露了他的情绪。
　　早就觉得不对劲守在门口的马岱忍不住了，跟着兄长出来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这么晚了去哪？”
　　“许昌。”马孟起步伐未变，平静说道。
　　“啊？去干嘛？”
　　“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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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小叔死之前的坑终于都填上了。
啊～写的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