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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 163 章 偷天换日23 ...

  •   中秋月圆的时候,林慕语在小木屋前搭了个花架,学着娘亲的样子做了一盘月饼,还将自己酿的桂花酒取出了一坛。

      月饼中夹了玫瑰蜜糖,入口甜腻,本该配上一壶苦涩的普洱,可她却配了酒。

      这原本应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她如今却只能对月独酌,喝茶只会越来越清醒,喝酒却能醉人。

      林慕语不想清醒。

      岛上的夜晚本就寒凉,从湖面刮过一阵带着潮气的微风,往往就能让人忍不住打了哆嗦。林慕语初时是穿了件斗篷的,两杯桂花酒下肚,就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她将那一袭浅青色的斗篷脱下,在院中走走停停,举杯邀月。

      “你怎么喝酒了?”

      她耳中飘过了一个声音,带着些心疼的错觉,她笑了笑:甜的。

      “甜的也不能喝,那是酒!”

      “你喝吗?”她伸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好像是最精美的骨瓷,“可甜。”

      月光下的男子依旧高大英俊,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愠怒,还有更多的不知所措。

      “你别喝了,好不好,回屋里休息。”

      “陪我喝一杯,”她倔强地不肯收回那只握杯的手,迷离着眸子,又往前递了几分。

      却不成想脚下一个踉跄,将一整杯甜腻的酒水都泼洒在了他身上。

      “唔...”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杯子,“可惜了。”

      “你怎么不接着?”她嗔怒的嘟起嘴,再回身时,却一头扎进了那个坚实的胸膛。

      从对面传来的心跳是热烈的,像一阵紧凑的鼓点,带着滚烫的热度。

      她趴上去听了听,又伸手摸了摸,笑道,“这是哪部戏文的鼓点,怎么敲的这么快?”

      尹翰整个身子都是紧绷的,他僵硬着躯体不敢说话,也不敢挪动半分,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自处。

      林慕语又趴上去听,然后仰起头,瞧着他那张映衬在月光下的脸,“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鼓点。”

      她今日说的话,比这几个月加起来都多,尹翰觉得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林慕语瞧见了他就会放开手,心中有些遗憾与失落,却不成想她将手抱的更紧了些。

      “让我靠一会儿,”她轻言低语,“就一会儿。”

      这一个拥抱来得太过突兀,让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林慕语心里想,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今日就放纵这么一次,这么一小会儿。

      尹翰的心境却要复杂许多,喜悦中夹杂着心疼,混合在一起搅痛了心。他不知道这个姑娘曾经历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样好的女孩子变成这般沉默寡言以酒消愁。

      他想将手覆在她背上轻拍安慰,却又不敢有过多的动作,他怕吓坏了她。

      “抱着我,”林慕语说。

      她仰着头,对上那双倒映着细碎星光的眸子,缓缓踮起脚尖,让自己靠得更近。

      鼻尖相对,呼吸纠缠,她口中还带着淡淡桂花酒的香气。

      她大着胆子,轻轻地,蜻蜓点水般,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形不算好看,却能让她此刻心安。

      仅仅是一触即分,尹翰却觉得自己浑身像被雷电击中,大脑一片空白,他再也顾不得矜持装不了柳下惠,他将自己怀中的人影箍紧,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交,缠绵缱绻,彼此的呼吸相互纠缠,搭建出一片永恒极乐。

      从院中到屋内,从窗前的木桌到明月映照的床榻,两人一路缠绕纠葛,绸缪到再也分不清你我。

      就像滴入清水的滚油,像灯脂落入火盆,砰然激起了热情就再难浇灭,只能等待依旧纠缠的两人平复了心境。

      第二日,林慕语醒的很早。

      她还带着宿醉过后的晕眩,头脑胀痛得厉害,身上似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她回想昨晚的一切,足够荒唐,却不后悔。

      “醒了吗?”尹翰脸上带着阳光般和缓笑意,手上端了一碗清粥,“怎么也不多睡会儿?先靠着吃些东西,我喂你。”

      粥是用鸡汤煮的,放了细盐洒了葱花,还飘着雪白的鱼肉,都是去了刺的。

      他一勺一勺的喂,她便一勺一勺的吃。

      “你放心,”尹翰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这话说的铿锵坚决,说完脸却红成了一团,那么样一个魁梧的汉子,却像院子里的野兔瞧见生人一样小心扭捏。

      林慕语看得有些愣怔,缓缓点了点头。

      她想,上天总算还是待自己不薄的,能遇见这样一个人,能在这样一个避世的小岛上度过余生,是自己的福气。

      她收拾了心情,将以往所有的不愉快尽皆放在心底,开始与他一起规划往后余生。

      往后是什么样的呢?她想,朝看日出暮赏霞晖,能与他在一起,便什么都好。

      好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她的话越来越多,脸上的笑也越来越浓,从青涩少女变作人妇,原来竟有这样大的差别。

      手中绣着鸳鸯交颈,大红色的喜袍针脚细密,她抿了一口碗中牛乳,那时的笑,是真心的。

      她最初察觉自己身子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并未放在心上,可过了几日,却依然不见好转。林慕语本就出身书香门第,她小时候没有过多的消遣,大多数时间都被父亲关在书房里,经史子集医药典籍她都看过,虽不如浸淫多年的杏林郎中有经验,却也能自己瞧出个大概。

      她是有孕了。

      这是好事,她想。

      手中的狼毫沾满了浓墨,在洒了金的宣纸上落下一行行端正小楷,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成亲,想要将母亲接来。

      可这一封信,却成了噩梦的源头,成了被埋葬粉饰多时的祸心。

      信被送出了落霞岛,尹翰按着她的吩咐,将那封她珍而重之写下的信封交到了城中一个杂货铺中,那铺子是他外婆家的产业,曾经被当作陪嫁给了她的母亲。

      她对母亲说:见信如见女,展信望开颜。

      她与母亲说了自己要成亲,希望她能来参加她的婚礼。

      老太太捧着手中信笺时,心中的激动与兴奋尽皆化了成涌上泪腺的珠子,洇湿了大片白纸。

      站在一旁的外甥殷勤的递了杯热茶,“姑母,您先润润嗓子,这是怎么了?”

      “你表妹,她要成亲了。”

      “成亲啊!”外甥意味深长地跟着说了一句,“那可真是好事。”

      尹翰不知道林慕语那封信到底是写给谁的,他只知道她再收到回信的时候,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瞬间染了一层寒霜。

      她展开信笺,上面写着:见信若见兄,展信望开颜。

      可信中的字字句句,却没有一句能让人开颜。

      她的表兄说,她母亲被蓝品山带到了明悦宫,想必是要享清福的,让她一切安心。

      她将信笺合上,闭了闭眼,这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的舒心日子果然不应属于她,能得这么些天的惬意,都是她偷来的。

      她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眼睁睁地瞧着它被烧成了飞灰。

      提笔落字,字字诛心。

      可她要写什么呢?她不知道。

      最终落下的,只一行不甚整齐的短句:望母安好,吾尽速回。

      她还记得,自己走的那□□阳灿烂,是落霞岛上难得的冬日晴天。

      她浅笑晏晏与他诀别,心里却像是被活活捅出了一个窟窿。

      幸好,她低眉的瞬间将右手放在了小腹上,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孕。

      幸好,她映着阳光抬眼瞧他,自己还未与他承诺过要成亲。

      那件偷偷绣了鸳鸯牡丹的大红嫁衣,那个坠了红玉珊瑚的大红盖头,恐怕自己再也用不上了。

      “能不能不走?”他神色暗淡,痛苦至极。

      她缓缓摇头,笑着说,“我可习惯不了岛上这么重的湿气,还是琴川好些,四季分明,冬日也没这么寒凉。”

      可她明明曾经就说过:琴川不好的。

      “你...”他语塞,顿了半晌,“我随你去琴川,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得了吧,”她掩着唇笑他,也掩饰着自己那颗早已土崩瓦解的心,“你们尹家呀,就该世代都呆在岛上。”

      每说出一个字,便有一根针刺进心里,扎进她的血肉,再也拔不出来。

      “那为什么...?”

      “什么?”林慕语故作轻松,眨了眨眼,“难道你还真将那酒后乱性的事儿当成了真?”

      “行了行了,本姑娘不用你负责。”

      她捂着心口,有泪难流,她想告诉他,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想同你在一起,我想要你负责的,你快要当父亲了你知道吗?

      “走吧,”林慕语最后回头再看了一眼花语苑,“你送我出岛。”

      尹翰再未说一言。

      这一路小船顺流而行,借着风势,很快便到了落霞湖畔。

      “到了啊,”林慕语有些晃神,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呢?哪怕再多一刻,也好啊!

      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我走了,”她说,连再多回头瞧一眼的勇气也没有,逃的是那般狼狈。

      他站在船头,瞧着她的背影,轻轻跟自己说:我等你,等你回家。

      无论多久。

      她捂着心口,狠着心肠,自己跟自己说:我控制不了对你的无法忘怀,但是,从今往后,关于你的一切,我再也不会存有期待。

      我不能再给你期望,也不能再给自己期望。

      我不能,害人害己。

      她将身上的斗篷裹紧,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双腿双脚麻木,走到眼中再也流不出一滴泪珠子。

      冬日的冷风刮在脸上,刺进心里。

      林慕语在落霞城找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子,请了个手脚麻利的婶子照看自己,她身子越来越沉,她得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

      也多亏了秋冬衣衫穿得厚重,尹翰才未瞧出什么异样,她心中庆幸。

      手中的针线再也不是为了那件嫁衣拿起,她买的布料柔软顺滑,缝出一件件小巧可爱的衣衫。

      “大娘子,这件都能穿到娃娃五六岁呢,”婶子笑着跟她说,“以后多得是机会做,现下里还是将身子养好要紧。”

      “五六岁?”林慕语靠在椅中比划了一下,“那得有这么高了吧?”

      “那可不是!小孩子长得快,三五天就变个样儿。”

      “嗯,”她点头,“那我得多做一些。”

      她想让她的孩子,一直都能穿上她亲手缝的衣衫。

      那是她与他的孩子啊!

      过了寒冬腊月,便是草长莺飞,日子过得静如死水,再也掀不起一丝涟漪。

      刚到端午节时,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红彤彤皱巴巴的,琼着个小鼻子,双眼阖得严实。

      她瞧着怀里的婴孩儿,睡颜安详,呼吸和缓。

      “娘亲好喜欢你,”她说,“娘亲好想同你,同你的父亲在一起。”

      “可是,娘亲也有娘亲啊...”

      她悄悄地抹了一把眼角泪痕,“你莫要恨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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