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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第 152 章 偷天换日12 ...

  •   琼楼玉宇是始安城里最大的一处乐坊。

      乐坊是什么地方,整个大陆恐怕没人不知道。乐坊中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比青楼不止高了一个档次,琴弦撩动刀尖起舞,声若仙乐舞似惊鸿。

      琼楼玉宇便是这么样的一处销金窝,这里的姑娘们才高,人也傲,若是碰见知音,哪怕倒贴,也愿与君秉烛长谈,可若遇见那不学无术的暴发户,你就算倾囊相赠人家也不一定能多瞧上你一眼。

      相传这琼楼玉宇背后的老板大有来头,光第一层,汉白玉的石阶就修了九九八十一个,一层层的走上去,仿佛真的能直达天界。

      “哟!”老板娘身穿一身洒金的紫缎宫裙,一张俏脸白若凝脂,唇染的艳红,手中捏了一把焦糖炒瓜子正嗑的起劲儿,“瞧瞧,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她将手中未嗑完的瓜子随手丢在一旁的托盘里,“人家,可是对你日思夜想得很呢。”

      季临歌伸手揽过她纤细腰肢,凑近了些,在她耳畔落下丝丝温暖呼吸。

      “我送来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你还真是不近人情!”老板娘哀怨一声轻叹,“竟是连逢场作戏也懒得配合我了?”

      “三娘明知道是逢场作戏,又何必如此较真?”季临歌挑眉笑道,顺手塞了一个精致锦盒在她手中,“内服香体,外用美肌,都是三娘想要的。”

      “这还差不多!”老板娘接过锦盒,眼波流转的抛了个媚眼过来,“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要不要考虑跟姐姐来一段露水情缘?”

      季临歌连忙摆手,“我的好三娘,我的好姐姐,你就放过我吧!”

      “行了行了,”三娘伸出一根水葱般的食指,在季临歌额上轻轻一点,“姐姐不逗你了,人安排在了顶层,你直接去琼楼,便能瞧见。”

      这一副画面若是被蓝二公子瞧见,定然会感叹一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没想到终日里说话轻浮,开口闭口都恨不得调戏别人几句的季临歌季大神医,也有被人三两句就说到面红耳赤的时候,真的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琼楼,在琼楼玉宇的最顶层。

      整个琼楼玉宇一共有九层,从外面看,好似一座冲天宝塔,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知道内里乾坤。

      季临歌推开房门,木制的门框上用白玉镶嵌,点缀出朵朵玉兰,清寒孤冷,傲立世间。

      他立在门外踌躇片刻,半天也迈不出那跨越门槛的一步。只简单的一步,在他看来却仿佛跨越了时空,跨过了生死轮回。

      “你,还好吧?”季神医终于开了口。

      “要进便进,不进便滚!”屏风后传出一阵浑厚男音,看不见面貌,只能瞧见一抹黑色的剪影落在屏风上。

      于是,季神医向前迈了一步,将门关上。

      “你将老夫关在此处,到底有何目的?”屏风后走出一个身影,发须花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尹翰!

      他竟是那落霞岛上的尹家二爷。

      “我若是不用些法子,老人家定然不会甘愿出岛,”季临歌叹了口气,“你那好侄儿,在落霞岛下藏了不知多少炸/药,那岛现今就像个火山一样,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这话说的真假参半,但是配上季临歌此时神情,便让人不由多信了几分。

      “与你何干?”尹翰挑眉,“小娃娃,你到底是谁?”

      “就算落霞岛付之一炬,要了老头子性命,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他紧盯着季临歌,眼神锐利,想要透过对方的神情,抓住那么一刻的慌乱,来探究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我啊!”季临歌弯起嘴角,露出的笑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是一个郎中,救死扶伤,又怎么能忍心眼瞧着老先生身处险境?”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尹翰冷哼一声,“落霞岛上的人那么多,你为何偏偏盯着老夫一个不放。”

      “你,与花语苑中之人,又是什么关系?”

      一声厉喝,有如晴天霹雳!

      季临歌垂下眼睑,睫羽铺散下一片浓浓阴影,“等一切终了,我便都告诉你。”

      “你...信我,我没有恶意。”

      “这楼虽是乐坊,却闹中取静,”季临歌自说自话,“你留在此处,等我。”

      他再未敢多瞧尹翰一眼,匆匆说完这几句,逃也似的出了琼楼。

      靠在汉白玉的廊柱上,季临歌深深的呼了口气,竟觉得比熬了七天七夜炼那一枚香凝雪丸时还身心疲惫。

      明悦宫,秋意阑珊。

      蓝品山斜倚在龙椅上,他觉得自己倒霉,真倒霉。先是小儿子莫名其妙失忆,还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简直成了全天下都在等着看的笑话;而后,大儿子最近竟然也敢忤逆他的意思了,这一个个的,真是翅膀长硬了,便难以驯管了吗?

      人若是倒霉起来,那真是喝凉水都能塞牙。蓝品山不过是下了朝会,突发雅兴想在御花园里多瞧两眼深秋的墨菊,竟然就遇见了刺客。

      刺客!

      蓝品山眯起眼睛,左肩上包裹的纱布中透出丝丝血迹,又到了该换药的时候。

      “我来帮父皇换药,”蓝溪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纱布药粉,还有御医调配出的止血膏。

      “嗯,”蓝品山哼出一个鼻音,眯缝着眼,换了一个姿势靠着。

      “舅父的遗体已经运回了始安,”蓝溪将蓝品山肩上那渗出血迹的纱布解开,布料与皮肉相连的地方粘在了一起,拉扯时牵动伤口,便流了更多的血。

      “嘶~”蓝品山吸了口冷气,额角冒出丝丝汗滴,眉目蹙成了一团,唇色略微发白。

      “没用的东西,”蓝品山咬牙切齿,“死了便死了,交给他家里人处理。”

      “是,”蓝溪略微一顿,继而颔首,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父皇您忍一下,这药洒上,还是会有些疼的。”

      “从刺客嘴里挖出什么了?”蓝品山问。

      蓝溪摇了摇头,“三人皆已自缢身亡,衣物布料武器配饰,都是最平常的款式,瞧不出端倪。”

      蓝品山冷哼一声,“人家都行刺到明悦宫里来了,你告诉我瞧不出端倪?”

      “是儿臣办事不力,始安城现在已经戒严,明悦宫中也在排查,请父皇放心。”

      “宣儿,”蓝品山顿了顿,“在明悦宫时,也遭了暗算?”

      蓝溪点了点头,“宣儿那次,是中毒。”

      蓝品山心中一紧,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下毒,他竟然都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他将蓝宣软禁在宫中,想逼问出炸/药的方子,他是一国之君,他有自己的野心报复,他必须这么做。

      可是,他也是一个父亲啊!

      蓝品山握指成拳,指节惨白微微颤抖。

      伤口被重新缠好纱布,蓝品山套上一侧衣袖,挥了挥手,“明悦宫中,宫女内侍,都换一批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要将今晚餐桌上的烤鸭换成烧鹅,蓝溪却是整个身子都僵了一瞬。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都换掉的意思,就是不留一个活口。

      “父皇...”蓝溪还想劝说两句,蓝品山便阖了双眼,“下去吧,若是有宣儿的消息,来禀我一声。”

      蓝溪瞧着眼前老人,明明离的那么近,是自己那么熟悉的人,却又感觉是这般的遥远,如此的陌生。

      那是自己的父亲,亦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听着蓝溪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蓝品山睁开双目,唇角扬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喃喃自语:红若尘!这么快,你便坐不住了?

      他随手拿起龙案上一卷书册,唤了一名影卫出来,“去魂丘吧,”他说。

      始安城外,一辆奢华的马车正行的稳健。蓝宣靠在车厢里,身上搭着一条羊绒薄毯,手边放着果品茶点,他手中拿了本书,正瞧的出神。

      这几日他觉得精神好了些,至少不会一闭眼就做噩梦,醒着的时候脑子也清晰,情绪算是暂且稳了下来,只是睡眠的时间愈发绵长。

      蓝宣想,如果能就这么一觉睡过去,也算老天待他不薄。

      “看什么呢?”梁梦君剥了颗莹紫的葡萄,去了皮鲜翠欲滴,他用指尖捏着,另一只手接着随时都有可能滴下来的果汁,小心翼翼的放在蓝宣嘴边,“可甜。”

      “《秋慈国史》,”蓝宣将那葡萄含在口中,随即合上手中书册,露出湛蓝色的线装书皮,用正楷庄严肃穆的写着四个大字。

      “秋慈国?”梁梦君想了想,“太古老了,宣儿怎么会想起来看这个?”

      “也不是今日才开始看的,”蓝宣说,“之前便看过一些,路上闲着有些无聊,予安又将我看管的极严,便又拿出来翻翻。”

      他嘴上说的埋怨,眉眼却含着笑,竟有些嗔怪撒娇的味道。

      “秋慈,”蓝宣指尖滑过封面上的两个字,“离现今,真是太远了。”

      远到许多真相早已淹没在了历史中,世事变迁大抵如此,现今留下的,仅仅是一个名字。当时的繁荣昌盛,当初的威震四海,当年的科技军事,尽皆淹没成了粒粒尘埃。

      “这段历史,先生大多都是当传说讲的,”梁梦君笑道,“怎么宣儿竟然有这么大的兴趣?”

      “相传秋慈灭国,就与炸/药有关,”蓝宣垂着眼眸,整个身子半掩在车内的阴影中,让人瞧不清楚具体神色,“秋慈古国盛产黄金美玉,百姓富庶国泰民安,可最终依旧逃不掉被灭国的命运。”

      “人的贪念,是无穷的。”

      “嗯,”蓝宣抬起眸子,“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看着梁梦君,眼神炙烈,“予安可还记得,我们在琴川城的珍宝阁中,见过一个莲花纹的紫金发冠?”

      梁梦君仔细的回想,似是有半分的浅薄印象,却实在回忆不出具体样貌,他当时急着找寻蓝宣,又哪里能注意到角落中摆放的一个物件?只得疑惑的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

      “相传秋慈国的末代太子,便有这么样的一顶紫金发冠,”蓝宣道,“予安可还记得,我们第二次去鬼市时见过的那枚莲花鎏金墨块?”

      梁梦君点了点头,这个他印象深些,当时瞧着蓝宣像是极其喜欢,他便想着偷偷买下来给蓝宣一个惊喜,可后来再来时,这鬼市已经消失了。

      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来自地狱,又消弭无踪。

      “秋慈国的末代太子,极爱莲花,”蓝宣说,“那墨块,与珍宝阁中的紫金发冠,本不应当出现。”

      “宣儿是说...这两样东西,出自秋慈古国?”梁梦君皱眉,“相传秋慈遍地黄金美玉,灭国后还留有巨额宝藏,可这些,也仅仅是个传说,从来没人去当真听。”

      蓝宣淡淡道,“传说,总是要有个源头的。”

      车窗外天色已近黄昏,一缕秋风顺着帘子钻了进来,落在身上便能激起一层凉意。蓝宣裹紧了毯子,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脑袋又有些发沉。

      “我说这些与你听,也仅是猜测,”蓝宣困乏的阖上眼睑,声音愈发低了些,“免得我哪天一觉睡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只闻得帘外风声嗖嗖,越影哒哒的蹄声,以及车内之人沉重的呼吸。

      梁梦君的心在这一刻被揪成了一团,狠狠揉搓,反复践踏。

      “主人,”绿丫轻声唤道,“前面,就要到始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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