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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 130 章 冥府之路20 ...

  •   蓝二公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模样,梳到一丝不苟的发髻配上根白玉簪子,那身压到褶皱的外袍也已经换掉,脸上退了红晕,腰间系着美玉,真是好一幅清俊出尘的世家公子形象。

      “林和走了,”梁梦君道,“宣儿要不要继续?”

      呸!臭不要脸!

      “不是来蹭饭的吗?”蓝宣问,“怎么又走了?”

      “吃饭不过是个说辞,”梁梦君说,“有他在落霞岛上,倒真是给我们省下来不少事儿。”

      “有发现?”

      梁梦君将林和所言与蓝宣说了一遍,“宣儿先坐,我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落霞岛上的下人本就人人自危,今日又死了一位岛主,哪里还顾得上给挨个院子里送饭,将皓月轩顾上便算是不错,其余院子要么自己去要,要么自己去做,能填饱肚子就好,又怎么还敢多挑。

      厨房里还有些隔夜的米饭,梁梦君配了些火腿鸡蛋一同炒了,端上来也是香喷喷的两大碗。

      “这可真是委屈了我的小吃货。”

      “嗯,”蓝宣点头,江南的土财主没当上,纨绔的皇子也没做成,天天竟跟着你受苦受累了。

      到底何时才能过上远离尘嚣清净雅致的小日子,没人算计,也没人惦记。

      蓝二公子觉得,真是遥遥无期。

      凌音阁。

      无双坐在窗前发呆,树上的枫叶每飘下来一片,他便在心里默默的数一次,从早上到现在,一共数了六十八次。

      多好的数字,又吉利又富贵,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恐怕这一整天,脸上都得带着笑。

      再一片,再一片,他默默的数,默默的加,一直加到七十四。

      风静了,树叶便也不落了。

      桌上放着的芙蓉糕已经凉透,他捏起来一块咬上一口,明明是那般甜腻的味道,吃进嘴里却觉得莫名苦涩。

      “无双,”无命站在他身后,静静的看他发呆,静静的看他拿起点心,忍了半天,才唤出了这么一句。

      “哥,”无双将手上糕点放下,“你来了啊。”

      “多吃些东西,”无命皱着眉头,“你看看自己,都瘦成了什么样子?”

      “嗯,”无双点头,将手边的点心又拿了起来。

      “最近怎么也不抚琴了?”无命问。

      “春困秋乏,”无双说,“觉得身上懒,便不想动弹。”

      无命叹了口气,半晌之后再次开口,“梁梦君与蓝二皇子,在岛上。”

      “我知道,”无双笑笑,却并未再多言。

      他的琴声蓝宣听见了,蓝宣的琴声他又怎么会听不见?

      那一曲平字调弹的缠绵惬意,每一个音都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快活,他又怎么能听不出。

      自己不弹了便好,也省的让人听去了这份愁思凄苦,白白遭了笑话。

      “你,就没有话要问哥哥?”无命道。

      “哥要说的,我不问也会说,”无双道,“不是吗?”

      无命点了点头,“若是有一天,哥做错了事,不能再护着你,你...”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就去寻墨庄君,他是哥哥唯一的朋友,唯一能信的人。”

      “好,”无双应下,半晌之后他说,“哥不管要做什么,在哥的立场来看,都是对的。”

      夜幕再次降临,将整座落霞岛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岛上寂静无声,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有人害怕黑夜,害怕到天上的星辰还没冒头,便要将自己卷缩在被子里,躲在角落中。

      夜太静了,也太黑了,静到能吞噬一切罪恶,黑到能隐匿一切孤魂。

      沐岚居。

      三娘子的棺材正放在后堂,火盆旁点了长明的灯火,被透进来的秋风一吹,便摇曳出茕茕黑影,映在墙上,仿若森森鬼怪张牙舞爪。

      更衬的正中央那口棺材诡异莫测。

      不知何时,屋内多出了一条红色的影子,并不单薄,亦不算灵巧。

      若是仔细瞧,便能瞧见那影子身上还背了个人,披麻戴孝的穿着一身丧服,与那大红色的料子纠缠在一起,更显出了几分瑰异。

      红衣女子将背上的人放在地上,又摆出了一个令她满意的姿势,随即,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小刀。

      刀刃泛着寒光,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

      卖刀的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的,无论是想削个水果,还是切盘牛肉,这刀都能胜任,而且体积小,好携带,平日里带着防身也是不错。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的拿着刀,在地上那人腕上划一下,再划一下,割破血管,触及筋骨,足足划了十二刀。

      血流了一地,将红衣染的更加鲜红。

      清晨。

      这一日的天是极昏暗的,天边是一片荒凉的土黄色,秋风卷起了湖中的水雾,将落霞岛吹的更加潮湿。

      岛上的每个人睁开眼时,都在感叹又闯过了一次鬼门关。

      夜晚太可怕了,能活到白天,真好。

      听风阁。

      院中树叶沙沙而响,送饭的厨娘还是坚持不肯进来,宁可在外面多站一会儿,顶着这股凌冽寒风。

      蓝宣接过食盒,正准备道谢,那厨娘便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动作贼快。

      蓝宣......

      “宣儿?”梁梦君在屋内唤了一句,“快些进来,又降温了,外面凉的紧。”

      他正在屋内点火盆,点了一个又一个,非要将前厅卧室都放满了才甘心。

      蓝宣拎着食盒走进屋内,刚准备打开,便又听见一阵钟声响起。

      与昨日一样,每次三下,一共敲了三次。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每一声,都能敲进人心里,震的人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丧钟。

      “又有人死了?”蓝宣看着梁梦君,“这次又是谁?尹初,尹岚,还是尹翰?”

      “尹岚,”梁梦君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

      梁梦君果真是没有猜错。

      皓月轩中又停放了一口棺椁,与尹逸那口一样,彩绘着腾云驾雾的神仙,瞧着就富贵吉祥。

      三娘子早在几天前便已归天,尹岚的棺椁前只跪了个小娃娃,他个头小,穿着丧服的样子更显得滑稽可笑,哭的皱巴巴的一张小脸,鼻涕眼泪搅合成了一团。

      “岛主节哀,”蓝宣与梁梦君给尹岚上了一炷香,这落霞岛上接二连三的办丧事,现今除了“节哀”二字,蓝宣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才好。

      尹初叹了口气,他心里是真的憋闷,这俩弟弟到底是想干嘛,死都要扎着堆的死。

      尹逸倒也还好,犯了心悸,算是天意,可尹岚呢?自己这三弟拿着刀子生生在腕上划了十二刀,刀刀深可见骨,这到底是跟自己有多大的仇怨,才能下得去这般狠手。

      瞧着便让人脊背生寒。

      尹初点了点头,“又劳烦二位公子惦念了。”

      这个“又”字用的,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要多心酸有多心酸。

      “三岛主,他是,”梁梦君问,“怎么死的?”

      尹初让开了一个位置,又叹了一声,“二位公子自己看吧。”

      棺椁中人面上毫无血色,唇也是惨白的,身上穿了一件福寿葫芦的寿衣,瞧着极其体面。

      “手上,”尹初道,“左手。”

      梁梦君嘴上念了一句打扰,将尹岚的左手抬起,正好瞧见那十二道狰狞的口子,连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这是,”蓝宣顿了顿,“三岛主是,自杀?”

      尹初点了点头,难不成还能是什么,太糟心了。

      站在人群中的倾小鱼,脸色煞白如纸。

      她原本只是个有点骄纵刁蛮的小姑娘,家中糟了祸又受人唆使才会来到落霞岛,却从来也没想过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鲜活的脸孔变成尸体,一个一个的倒下,一个一个的死去,任是再如何坚如磐石的内心也会动摇,也会不安,更何况是她这样一名小女子。

      秋陌白的目光穿透众人,瞧着前方的棺椁,也瞧着棺椁前的蓝宣二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情绪,是蹙紧了的眉,以及纠结到拧成一团的思绪。

      “三岛主他,”蓝宣说的小心,“许是伤心过度吧。”

      “嗯,”尹初点了点头,“岛上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三娘子又离他而去,三弟,唉!他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不来找我这个当大哥说,非要自己走上绝路?”

      尹初说的声泪俱下,原本和善带笑的脸此时布满了愁苦,就连两侧的发鬓都多添了几丝白。

      瞧见的人不由便在心中多生出了几分的同情。

      这原本与世无争的桃源岛屿突然变成了吞噬人命的深渊,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该吊唁的吊唁,该守灵的守灵,逝者已矣,活人的日子却还不得不过。

      即使过的心惊胆战步步惊心,依旧也得过下去。

      皓月轩中的众人零星的散了些,仅剩下尹家本族的亲眷,前厅中的棺椁从一口增添至两口,谁也不知道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还会不会增加,每个人脸上除了悲恸,便是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尹初扶着额,踉跄着送走了蓝宣二人,再回到前厅时,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脑中的思绪像是被瞬间抽离,还未来得及扶住椅背,便一头栽了下去。

      额头磕上桌角,发出沉闷的响声,也渗出鲜红的血液。

      “岛主!”有人听着了动静,连忙将他扶起来,额上的痛感牵动着神经,倒让尹初清醒了几分。

      “没事,”尹初摆了摆手,“扶我去后院休息一会儿便好。”

      “岛主也莫要太过劳累,”那人道,“您若是再累坏了身子,这落霞岛便是真的要散了。”

      “嗯,”尹初点了点头,“我知道,歇歇就好,无妨。”

      从日出到日落,从日落到掌灯,尹初躺在皓月轩后院的卧房中,似是累的狠了,便也睡的熟了些。

      外面起了些风,刮着未关紧的门窗“嘭嘭”作响。

      尹初睁开眼,额上的伤不知何时已经被包扎好了,现今只是还有些隐隐的痛,想必过上几日也会无碍。

      躺了一天,嗓子中是干涸灼烧般的疼,他起身扶着床边,想要去桌边倒上一杯凉茶。

      桌边坐了一个人。

      穿着黑衣,戴着黑巾,脸上还蒙了块黑布,很是有些故作神秘的意味。

      尹初站在一旁,顿住了脚步。

      “主子交代你做的事,你就做成了这般?”黑衣人语调上扬,冰冷中带着丝嘲讽的味道,“你们尹家能将这落霞岛守住上百年,还真是个奇迹。”

      尹初闭嘴不言,心中觉得憋屈无比,却又无话反驳,“我会将他们留在岛上的。”

      “呵!”黑衣人冷哼一声,“如今岛主跟我说留下他们,还有何用?”

      “主子是想让他们留在一个朝看夕阳幕赏云霞的地方乐不思蜀,美景瞧的多了,平静和乐的小日子过的久了,自然也就没了别的心思,顺理成章的将其他不该知道的忽略,可是...”黑衣人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冷了些,“你这岛上不是死猫就是凶案,一个比一个死的离奇诡异,若说其中没点儿秘密,恐怕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信。”

      “那要如何?”尹初心中有气,声调便放大了些,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来自修罗地狱。

      “主子说,”黑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留不得了。”

      外面的风更大了些,偶然吹进屋中几缕便将烛火也带的来回摆荡。

      窗户开了一条缝,尹初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坐在桌边的黑衣人便消失不见。

      就好像是暗夜中的精灵,溶进夜色,便再难发现。

      回过神时,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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