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反攻略了》蜜谈夜话

69、青丝蛊

　　来时是三辆马车，去时，也还是那三辆马车。

　　长平本想和当初一样，策马前驱，可经历了柳石县中意外的赵蓉，愣是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驾车了，半强硬地让长平待在车厢里，像是怕不放好她就会跑了似的。

　　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出，让两个手下六神无主不说，偏生还没办法告诉她们实情。盛长平本就对此有些愧疚，所以也就听从了。

　　她此时坐在车厢内，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戒子。而颜琉正靠在她的肩头，散落的长发散发出让人安心的发香。即使小侍女香芹就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也没能阻止他的亲近。

　　他确实比从前更粘人了。不过，盛长平发觉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改变。

　　“夫人，你在担心什么？”

　　长平微微一愣——她可不觉得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她想了想，淡淡道：“也没什么。只是看着沿道的风景，就不由得想到了来时的心境。”

　　她来这里时是为了查案。长平现在还能回忆起来，仅仅是不久之前，自己是如何对拯救这里的人满怀自信的。可回去时，不仅没有救到任何一个人，还反倒和罪魁祸首立下了合约。

　　真的只是不久之前，回过头来数一数这段时间，真是短的难以置信，可一切却改变了这么多。长平唯一的庆幸，是还好没有遗失自己任何一个重要的人。

　　“我真的很想帮到他们。”

　　长平的声音里，并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可颜琉仍然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会的，”他冰冷的手把她的握紧，轻轻许诺道：“总有一天。所以别放在心上。总有一天，只要你想，夫人，你可以把这个地方整个儿推倒，重新来过。”

　　“……”

　　长平没回话，沉默着握紧了丈夫的手。

　　这静谧的时光又过去了一会儿，直到马车规律的噪音几乎让颜琉合上眼，她才说：“我联系了家里，回府时应该就能见到了，你到时不要多想。”

　　颜琉沉沉地“嗯”了一声，在她的肩头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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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三天的回程时间里，长平罕见地安静。

　　她没有再在用餐时间里，和楚瑜寻着话题搭话，也拒绝了软厢房的夜里，颜琉悄悄按上她膝盖的手指，而是显得异常沉默。

　　在驿站前，她提出要一个人睡的时候，颜琉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可入了夜，他仍然发觉自己徘徊在长平的房前，明明没有任何人在，面上还是带上了那个僵硬的笑容。

　　“……你还没见过将军的这一面吧。”

　　他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回过头，见到开了个门缝的楚瑜。

　　他们二人都并非白日的自己。颜琉的笑容快速地消去了，有些讽刺地觉得，彼此像是卸了妆后，在后台不经意相撞的戏子。

　　颜琉冲他弯起双眸笑了笑，温文隽雅，贵气天成，柔声说：“王妃她，从前也经常这样么？”

　　“大战之前，经常是这样的。”楚瑜的声音有些模糊，似乎在眯起眼睛，看回许久之前的过往：“……她怕寂寞，但心里有事的时候，又却总是一个人担着。”

　　“所以别去打扰她——殿下。”最后的敬称，倒像是他到了末尾才想到的。

　　那种语气让颜琉在阔袖下捏紧了拳头。可他却希望对方能更多地说下去，这样，一点也好，自己也能借用他的眼睛，望到被埋在时光之后，已经触摸不到的那个少女的面影。

　　“那你呢，你自己这又是要去做什么？”颜琉语气近乎天真地反问道。

　　“我是将军多年的副官，知道怎么帮上她的忙，她需要我。”楚瑜说：“殿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给下官让开道了吗？”

　　颜琉面上的笑容不变，却听到了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

　　“说起来，能帮上夫人的忙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件。”

　　他触碰着察觉到主人心绪，从袖中盘绕在他手指上的细细青虫，这能唤回些许即将排不上用场的理智。

　　“实不相瞒，我的鼻子很灵，尤其是对药物，可以说是一闻一个准。所以，楚将士究竟在自个儿的屋子里干点什么，我也一清二楚呢。”

　　楚瑜的面色煞白，看着他的反应，颜琉的心底反倒冷静了下来。

　　看来这人虽然确实是不干净，可知道的东西也多不到危险的地步。

　　于是，他冲他伸出掌心，展示那只小巧玲珑的青虫，温柔道：“请用。”

　　“……”

　　“请用。”

　　楚瑜可以轻易地抵抗他，可他没有。他的眼里有挣扎，而颜琉只是静静地看着，知道他的屈服只是时间问题。

　　他从他手中，取下了那条虫。

　　“——别嚼哦。对，没错，就是这样。别担心，你吃了那么多不该吃的东西，也不多这一个。”

　　眼看着楚瑜咽了下去，颜琉的笑容扩大了。

　　“这让你好受了一点，不是吗？”

　　颜琉幽幽-道，他知道楚瑜能懂。

　　“她或许不会处罚你，但我会，而且没有犹豫。你越线一次就足够了，我会杀了你。”

　　——不，准确的说，我会取代你。

　　颜琉在自己的心里补充道。

　　楚瑜干笑了起来，渐渐地，好像忘记了自己应该将声音控制到耳语。这让颜琉的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讽刺。她狠得下心的时候，杀过交心的人。好不容易改过自新之后，遇到的，却全都是些骗子。”

　　“……你指的是什么？”

　　“她果然没有跟你说过。你不妨自己去问问看，殿下？”

　　楚瑜没有跟他说的意思，颜琉也不打算威胁。

　　他在这方面并不缺乏经验，懂得再好的武器，也是要分时候使用的。

　　何况……

　　颜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香芹铺好的床上发呆。

　　他并不足够自信，长平会愿意把一切都告知于他。

　　如果他去问，长平真的会回答么？

　　他望了望门的位置，长平在另一边，这样近的距离，足够让心蛊持续不断地、传来她心口令人安心的节奏。可对颜琉而言，这仍然是太远了。

　　他每一日，都变得更贪婪了一点。

　　虽然“那个法子”非常消耗心力，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颜琉在床上合上了眼，心下催动豢养了没多久的青丝蛊。

　　如果这蛊有机会落回岐山蓝家之手，纵使有着诸多限制，大概也会被封上神座，在家系传承之中名传千古吧。自然，颜琉是没有这样的打算的。

　　糅合了心蛊精髓，以失传多年的赶尸邪蛊银铃为母体，参考燕国国师那些骇人听闻的研究成果，外加足够的运气，才催生出的这一味蛊虫，虽然仍有许多缺点，可也基本达成了言己当初的期望。

　　可以不用与之心血相连，同生共死，也能达成接近心蛊、在某些方面甚至远超心蛊的操控效果的神物。

　　理论上，如果使用者不怕猝死，那么能操控的人数甚至没有上限。可惜，这样足以位列一组圣物的蛊虫，仍然有着不容忽视的缺点。

　　其一，被其操控过一次的人类，将会永远失去思考能力，在没被-操控时，只能如同活尸一般，靠着本能说话行动。

　　其二，异常消耗使用者的心力。哪怕是天赋堪称惊才绝艳的颜琉，也使用不多久就头痛欲裂，想要整日操控他人肉身，是纯粹的自杀行为。

　　其三，被寄生者从外表能够看出破绽，而且这蛊并不难祛除。

　　但纵使有着这些局限，青丝蛊也仍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东西。对颜琉而言，就更是如此。

　　只要他想，又肯付出代价，那么就可以在不伤长平心的同时，成为她唯一一个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楚瑜确实和她交情太久，唐突顶替很容易被发现不对，那么此时此刻，只要颜琉愿意，就可以永远拔掉这根眼中钉。

　　退而求其次，他只能先一步除掉了那个明明身为楚国的尖细，却仗着自己伤残，就得到他的长平温情相待的小子。

　　何况，他引诱过长平一次。哪怕只为了这个，豆芽儿也必须死。

　　现在，那份属于盛长平的温柔——即使及不上给他自己的十分之一——也已经回到了颜琉的手里。

　　长平永远不会当真和一个身体伤残的半大孩子置气，所以，颜琉不行，但豆芽儿却可以厚着脸皮，不怕被她不喜地推开长平的房门。

　　长平坐在窗沿上，冰凉湿润的夜风灌进来，吹拂着纱帐，和她月色下闪着银辉的黑发。

　　“豆芽儿？你怎么来了，香芹她们没同你说么。”她似是被打断了思绪，偏了偏头。

　　瘦弱的少年立刻露出仓惶的表情，忙要低头道歉，长平叹了口气，道了声罢了。

　　“还端来了夜宵——”

　　长平看了看餐盘，没说出让他端回去的话来。无它，那上面都是她爱吃的几味点心，和一小盅散发着米香的甜酒。

　　“奇怪，我和你在一起时，没吃过这些个东西吧。”

　　她嘀咕了一声，还是很诚实地接过了餐盘。却没有动那些令人垂涎的点心，而是直直拿过了那盅酒，扬起下巴，一口饮尽。

　　尽管是甜酒，可一下子这么喝下去，还是让她的脸皱了起来。她咳嗽了两声，少年就面色大变，连忙过来顺起了她的后背。

　　明明她还没主动说的。他之前，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胆大过。

　　但长平到底没有在意，毕竟，这孩子说到底还和她不熟。

　　“让你担心了。”她挺不好意思地说，然后扭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明净的月亮，自言自语似的说：“豆芽儿，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件事明明还没开始做，却好像在什么时候经历过一次似的，那种做梦似的感觉。”

　　少年没有回答。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因为他什么也不会说。

　　没有人会从他嘴里听见任何东西。

　　长平放任自己叹了口气。

　　“我希望至少这次，一切都能平平安安的。”